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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人血不是水
本世纪刚刚起步的时候,是中国近代史充满耻辱、悲哀、血泪的年月,正如老舍先
生的《断魂枪》所描述的那样:“……东方的大梦没法子不醒了,炮声压下去马来与印
度野林中的虎啸,半醒的人们,揉揉眼,祷告着祖先与神灵,门外立着不同面色的人,
枪口还热着。龙旗的中国也不再神秘,有了火车呀,穿坟过墓,破坏着风水,枣红色多
穗的镳旗,绿沙皮翠的钢刀,响着串铃的口马,江湖上智慧与黑话都梦似的变成昨夜的
了……”这一时期,是华夏子孙最为苦难的岁月。软弱的清廷,无论是政治、外交、军
事,举凡一切国家大政,都混乱无纲,连遭失败。尤其是沙皇俄国对中国的进一步侵略,
使灾难深重的中国人民,又陷入了更加深重的灾难之中。1900年,八国联军侵入北京、
天津时,俄国乘机出兵,侵占了我国的东北三省重要城市。按当时条约规定:俄国应从
1902年4月起,分三次,每次相隔六个月,撤出在东北的全境的军队。但是到了1903年4
月第二次撤兵期届满时,俄国不但不遵约继续撤兵,而且提出七点要求,作为撤兵的先
决条件,这些条件实际上是要清政府承认不但东北三省,而且蒙古都是俄国的独占势力
范围……
面对这一非分的无理的要求,满清政府没敢抵抗,没敢愤怒,没敢皱一下眼眉,所
做的只是忍气吞声的默认,低眉信首的屈从。而这一奇耻的消息传入岛国东京的时候,
那些炎黄后裔的热血开始沸腾了,眼角开始流泪了,嘶哑的喉咙开始呜咽了,他们哭祖
国的沉沦,哭亡国的悲哀,哭子孙的不肖,哭自身的羸弱……
青年会在这一时期内整日召开讨论会、誓师会,他们握紧拳头,遥望着日本海彼岸
的祖国,歃血为盟。
“诸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等虽是文弱书生,国家危亡之际,不能只是口诛
笔伐。”青年会骨干钮永建在师誓会上吼道。
“钮兄,何不把想法说出,让大伙讨论讨论。”曼殊走上前去进言道。
“是啊,快说说!”
“快说说!”
大家也都附和着。
那个叫钮永建的后生,见大伙这样想听自己的主意,便环视了一下左右将语调提高
一些说:“诸君,当今时局危机,人所共知,俄军侵吞东北,割我土地。环顾列强,思
谋我邦国者大有人在,若任凭此局拖延下去,将祸患日深,几何不见帝国联军将复夺我
土地,奴役人民。朋友们,我等身上流的都是男儿的血,怎能让寇匪如此肆虐。我提议,
我们青年会自今而后,不当只做文字口头宣传工作,也要争取做一个疆场上的勇士、横
刀立马的英雄。我建议我们组织一个‘拒俄义勇队’,大家看看行否?”
“义勇队,好悲壮的名称!”曼殊两眼闪着光亮说:“我赞称!”
“我赞称!”
“我也赞称!”
……
“同胞们!”钮永建高喊着:“既然大家都赞称,那么就请在这份倡议书上签字吧!”
他说着便从兜里哗啦一声拽出一张大红纸来。
“我签!”曼殊首先抢过那张红纸,工工整整写上“苏曼殊”三字。
随之,他身旁的一些青年也都将自己的名字签上。
当签字的毛笔轮到留学生会馆干事章宗祥手中时,这个素以稳健自居的人,看了看
笔尖,兀自笑了,仍旧故作沉稳地说:
“诸位干嘛这么激动呐!爱国,谁不爱国?都爱。抗俄,谁不想抗?都想。可是话
说回来,我们毕竟是学生,学生的本业是学习,只有学好了知识,才有本领,只有本领,
才能谈到爱国,否则两手空空,爱国二字又何从谈起。至于钮君所说的‘拒俄义勇队’
似乎更显得幼稚。成立组织,建立武装,政府能同意吗?显然不能同意。既然政府不能
同意,你上哪去弄枪,上哪去弄炮?难道我们还要建立个兵工厂吗?幼稚,真是幼稚!”
“幼稚,我看一点也不幼稚!”曼殊两眼睁得圆圆的,直直地觑着章干事:“说来,
现在的中国,像我们这样幼稚的人太少了。如果中国人都能这么幼稚,将国家的危机视
为自己的危机,将民族的灾难视为自己的灾难,看谁个还敢欺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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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如果都像我们这么幼稚,敢于拿胸膛对着敌人的炮口,敢于拿鲜血去讨要
自己的国土,我就不信他俄国会这么猖狂!”钮永建挥舞着胳膊大声地吼着。
“说得好,我们就要幼稚!”
“谁不幼稚,请他出去!”
……
“诸位,息怒,章宗祥先生不是那个意思!”章宗祥的同盟曹汝霖还想替他狡辩。
“他是什么意思你说!”愤怒的青年眼睛已经红了。
“你说呀!”
曹汝霖便害怕了,支支吾吾没有说出话来。
显然,稳健派阻止建立“拒俄义勇队”的阴谋没有得逞。
“同胞们,谁还想签名?”苏曼殊一反常态,在这次行动中异常积极,他拿着“倡
议书”左右巡视着。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青年走上前来,眨动一下活泛的眼珠,向曼殊伸了伸
手,说:“给我笔,我签!”
曼殊觑了他一下,平淡地说:“王先生,想好了吗?这签字可不是闹着玩的!”因
上回召开亡国纪念会时,这个号称“儒雅公子”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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