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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1990年10月31日星期三 房东老太太是个善良热情的人,她已经老了,显示老态龙钟的难看样子,而且 天天不断地吃药,简直把那花花绿绿的药当成是什么可口的零食。她独居在此,有 些寂寞,所以就出租了楼下的余房。据说,她只愿把空房子祖给女孩子,因为她一 辈子没有儿子,不习惯那些生龙活虎,喜欢出臭汗的男孩子。她有个独生女儿,早 年出嫁一位港商。老太说起她来,如数家珍,眉毛眼睛都会动的,甚至能看出她年 轻时的风采。 “我家小妹,聪明漂亮,当时提亲的人要踏破门槛,后来是我做主,给她定下 了这门亲事!”她经常这么说,把它当成套话,或是一个什么典故。 早上,这帮女孩总是急匆匆地梳头,洗脸,动作都用优选法,可老太太却要来 插一杠子,笑吟吟地探进身子,说:“喂,马莉莉,这几天你好像瘦了一圈!” 洁岚知道老太太是在称呼她,就回话说:“作业多哪!” “恐怕还有别的原因!”她搭讪说,“你是不是同那个后生吵架了?” 老太太对有男孩上门是十分敏感的,而且她还能够察言观色,辨别真伪。也许 她的青春已经过去了,所以只能把这份热情转移到关怀年轻人的青春上来,她的一 席话,引得李霞和颜晓新都看西洋镜似的看洁岚的脸,窘得她脸红得像喷血。 李霞问:“是呀,大哥哥怎么几天不来?洁岚,你是不是真同他吵了?你可不 能那样,否则我不饶你!他是个好心人!” “只是有时有些市侩气!”颜晓新插嘴。 “一表人才。”老太太说,“要是我有这样的一个外孙,一颗心就可以落地了, 我女儿没生过小孩,毛病看了多少年!这次,她又要回来看病了!” 李霞立时来了精神,“我们这次能同她碰头了?” “唁!她喜欢小姑娘,看到你们,她会高兴死的,说不定统统认去做干女儿!” 老太太说,“我写信告诉她,有几个女孩同我作伴,她很赞成。” 听着她们几个围着那个即将归国治病的阔太太谈个没完,洁岚无心参与,只顾 想自己的心事。这两天,她努力摆脱那阴影,拼命温书,做大量地复习题,可那种 悸动仍会出其不意地闯进来:这也许是一份财富,可这也是一份负担,挑着走大累, 失掉又变得一穷二白,她有些不知所措。刘晓武一直没有出现,可他的音容笑貌, 他的激越的口吻,他那信上的每一句话都几乎印在她的脑海中,横抹竖抹不干净。 她有种感觉,就如自己痛失一块金子。 她很想写诗,也许有了爱有了怨,做诗人就有基础了。 “洁岚!”李霞突然推推她,“怎么又走神了?真有心事吗?” “我会告诉你的。”洁岚说,“可不是现在!” mpanel(1); “那好吧!”李霞这位女中豪杰干脆地说,“现在就扔了那该死的心事!今天 是实施捐款的第一天,争取个开门红如何?” 李霞不愧是员干将,对为郭顺妹捐款的事项进行了周密的考虑,先是对黄潼起 草的捐款倡议书的每一句话都进行推敲,随后,当黄潼抄写完毕后她又亲自校订, 一口气提出三处漏字的地方。紧接着,她又布置颜晓新给倡议书画上报头,还吩咐 耗子和洁岚拿着直角尺在墙上画横线竖线,避免倡议书贴歪,总之,她忙得不亦乐 乎,仿佛一个总司令。 “喂,喂,捐款箱似乎还不够理想。”李霞审视着那个从学生会借来的旧选举 箱说:“该改装一下。” “都七点出头了,怎么改装!”耗子懒洋洋地顶了一句,他难得起这么早,有 点睡眼惺松。 “来,找张彩纸去!越快越好!”李霞吩咐道,“总务处也许开着门,你先借 一张去!” 耗子嘟嘟哝哝的,他只喜欢摆阔,出些风头,别的事他都要带着无可奈何的表 情去完成的。不过,他很佩服李霞这位总指挥,总以她的得力助手自居。为了她一 句话,他曾又到他那精得出奇的爹那儿弄来三十元钱,立誓当全校的捐款精英。 他火速奔向总务处,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地奔回来,举帖子似的手挚一张红纸。 李霞亲自上阵,在红纸上写上“爱心”二字,贴在那选票箱上,立刻,捐款的浓重 情义就流淌出来。 “李霞就是不一般,举世无双!”耗子夸张地说,“不过,假如没有我的效劳, 你也是一事无成!” 黄潼也是捐款的倡议者之一,他来得很早,可单独地站立一边,漠然地看着周 围的一切。洁岚以为他是为昨天的事怒气冲冲,就说:“雷老师的话也有道理!” “什么?雷老师说什么了?”他如梦初醒,黑黑的脸上一片迷惘。 “昨天,她不是说要给我们一个忠告?” “哦,是说我当时不该报复你,你当初也不该旷课?这算什么?言之有理的话 我还会盼望她多讲一些。”黄潼把拳头捏得嘎嘎响,“我是为另一件事烦恼!简直 彻夜难眠!” 洁岚没作声,她怕自己会贸然提到容子,那女孩的信不知是否能增强他的自信。 “假如有个人崇拜你,而你却实际上一文不值,你会怎样处理?”黄潼说,他 的双眉聚拢,有点恶狠狠的样子。 他这个悬兮兮的提问真让人难以回答。洁岚说道:“我听不懂,真的,一点不 明白!” “善良的人都听不懂这话,”黄潼更悬了,“看来我只能一个人去承受了。你 知道吗?森林公园的后面有一个码头,江边没有人。上个周日,我就是在那儿度过 的,我对着江水喊叫,把要说的一切都向它敞开,真到嗓子发痛!” “为什么?你现在一帆风顺,为何比失败时更消沉?” “我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他笼统地说。 那边,李霞和颜晓新大声招呼道:“来呀!别搞小团体!” “搞恳谈会吗?快来商议一下,同学们马上要来了!” 他们几个聚到一块,刚准备把捐款的横幅打出来,肖老师跑来了。 肖竹清老师一身运动服,两手端在腰间小跑着,他奔起来很矫健,像骏马。他 惟有穿这套运动眼时才显得英气勃勃,像个艺术细胞活跃的青年人。他的形象似乎 就同这一类服装联系在一起,仿佛不穿这种类型的衣服,他的个性就神不知鬼不觉 地溜走了。 他跑步路过这儿,也不多说话,看了看这儿的排场,问:“可以开始了吗?” 李霞一见肖老师就又不自在起来,她总认为自己没争气。也许那将来当音乐家 的理想中,也夹杂着许多对他的愧疚。肖竹清呢,仿佛是有些灰心,不怎么催着李 霞练声。 “请吧!请吧!”耗子殷勤地说,“请捐上一份爱心!” 肖竹清捐完款,就示意洁岚,要同她谈谈。他们走到离那帮人五六步开外的地 方,肖老师问:“最近李霞的情绪怎么样?” 洁岚原以为他又会谈刘晓武的事,他总像个监护人,谈起这一切来铁面无私得 很,现在听他问的是另外一回事,心里松了松,“她很开心的,干劲十足!” “你要多开导开导她。”他沉吟了一会儿,“成功与失败都是很正常的,千万 不能悲观!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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