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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堂集外文》琐谈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前夕,刚从南京老虎桥监狱取保获释的周作人没有接受朋 友胡适的劝告去海外,而是于1949 年8 月回到北京定居,直至1967年5 月逝世。 建国以后,人民政府对周作人采取了正确的政策,使他晚年得以安心从事他所称之 为“愉快的工作”,即以精通希腊文、日文、英文之专长,学贯中西之广博的文化 知识和深湛的文学修养,出色地完成了多部世界文学名著的翻译。与此同时,周作 人继续从事他所擅长的散文小品的写作,1950 至1951 年间、1957 至1958 年 间和1963 至1964 年间,是周作人晚年小品创作的三次高潮,不仅数量相当可观, 内容也极为广泛,既有洋洋长文,更多数百字短章,天上地下,草木虫鱼,诗书琴 棋,信手拈来,无所不谈。 除了一部分怀旧之作已结集为《鲁迅的故家》、《鲁迅小说里的人物》、《鲁 迅的青年时代》和《知堂回想录》等书在海内外出版外,大部分散见于北京、上海、 广州和香港等地的报刊,一直未能引起研究者的重视。60 年代初,周作人曾自编 一册薄薄的《木片集》,共收50 年代后期所作的文史小品48 篇,书名则取“古 人所谓竹头木屑,也可以有相当的用处,但恐怕是简牍上削下来的,那么这便没有 什么用,只好当作生火的柴火”之意,颇为别致。书稿已由国内一家出版社排出校 样,可惜因故未能问世。后来,周作人还打算编一册《枯叶小集》,当然也未成功。 继推荐出版《知堂杂诗抄》之后,笔者又邀请《周作人年谱》编者之一的张铁 荣兄一起为岳麓书社编订《知堂集外文编》,铁荣兄负责建国前部分,笔者负责建 国后部分。在海内外同好的帮助下,经过将近一年的努力搜集,笔者终于编竣这部 厚达60 余万字的《知堂集外文》(“亦报随笔”和“四九年以后”)付梓,总算 完成了作者生前未了的心愿,也算是填补了周作人研究上的一项空白。 首先,这部文编收入迄今已经找到的周作人1949 年11 月至1964 年10月间 所作而从未收集的所有作品,但以下两类文章不包括在内:一、虽系建国后发表, 但已查明作于建国前的作品;二、书简。第一类作品将由铁荣兄编入《知堂集外文 编》建国前部分,书简要待今后条件成熟时再编集《知堂书信集》。此外,作者建 国后为自己的创作和翻译专集所作的序跋,凡已出书者,也不再编入本编。 其次,周作人自编《木片集》时是分类编排入选作品的,本编却因所收文章多 达千余篇,分类着实不易,因此采用鲁迅所主张的编年体的编排法,所收文章次第 按笔者考定的写作或发表时间先后编入,并一一注明来源。这样编的好处在于周作 人建国后散文小品创作的发展脉络可以一目了然,只是《避讳改姓》和《鲁迅与日 本社会主义者》两篇,前者虽曾由作者自己编入《木片集》,至今不明出处;后者 写作时间一时也难以确定,因而只能作为例外,暂时分别编入1958 年和1964 年 的作品之内。 再者,周作人建国后发表的散文小品中,有若干篇内容近似或部分重复,如评 骘《四库全书》,前后就写过好几篇,有两篇内容有雷同之处;题为《古文观止》、 《杜少陵与儿女》、《麟凤龟龙》、《农历与渔历》、《冬至九九歌》的文章也都 不止一篇,而《大通学堂的号手》等篇又与《知堂回忆录》中的有关章节大同小异。 凡此种种,虽然还不能说周作人晚年文思枯萎,因为不能不考虑到当时客观条件的 某些限制,但确实显示出老人笔力已经不如从前。不过为提供研究比较之用,仍一 并依原貌编入,不作任何删选。 平心而论,尽管有些作品是为稻粱谋的急就章(这种情况在50 年代初期为《 亦报》所写的大量作品中尤为明显),周作人这一时期的大部分散文小品还是熔学 术性、知识性、趣味性于一炉,基本保持了平和冲淡、自然洒脱的独特风韵。诸如 对旧礼教旧观念的批评、对故人和往事的追忆、对文坛掌故和名人轶事的介绍,还 有文艺随笔、译著心得、动植物趣闻、风土民俗考略、品物杂识、读书偶拾、个人 生活琐记等等,大致可以肯定,于中国文化史、思想史、文学史、自然史和民族学 的研究、特别是对于中国现代文学史和鲁迅的研究都不无裨益,更不必说对周作人 研究本身所具有的史料价值了。笔者把全部书稿通读一遍之后,就觉得见识大长, 单从周作人1963 年所写的《郁达夫书简》一文就欣喜地发现了不为人知的郁周交 往的重要史实和尚未收集的郁达夫佚信,这样的例子自然还可举出许多许多。至于 其中有些文章的观点和提法,相信读者自会根据当时的历史背景进行分析,并得出 应有的结论。 mpanel(1); 最后,还有一点应略加申说。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以至整个现代文化史上,无论 就声望还是成就讲,周作人都是曾与鲁迅相颉颃的第一流大作家,其影响之大,是 谁都无法否认的。对周作人的是非功罪进行全面的科学研究,是摆在中国现代文学 和文化史研究工作面前的严肃课题,岳麓书社出版《知堂集外文编》和周作人的早 期作品,正是为研究工作的深入展开提供翔实可靠的第一手资料,是一个不因人废 言的明智之举。这与“宣传”周作人和为周作人“翻案”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 不能混为一谈。建国以后尚且准许周作人用知堂、启明等笔名发表他的著译,难道 现在反而不及那时?即使是周作人敌伪时期的作品,仍有不少值得文史研究工作者 参考,为了知人论世,探究作者之所以落水的思想和历史渊源,从而正确评价作者 “全人”,从中得出有益的启示,恐怕也有挖掘整理,使其与研究者见面的必要。 再说,如果我们的文学青年有兴趣读点周作人的书,认识一下鲁迅这位令弟,进而 将代表中国文章“阳刚”和“阴柔”之美极致的兄弟俩作一番比较,我看也没有什 么不好。指责重印周作人的作品固然容易,可是并不符合实事求是的精神,也不利 于学术研究的繁荣。这是笔者的一孔之见,不知海内外广大读者以为如何? (原载1987 年7 月香港《明报月刊》259 期) -------- 泉石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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