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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越然书话》编者序 对周越然其人,就笔者所见到的记载而言,陈玉堂先生编著的《中国近现代人 物名号大辞典》(1993 年5 月浙江古籍出版社初版)最为详细,先抄录如下: 周越然(1885―约1946),浙江吴兴人。字之彦,笔名走火(见《晶报》), 室名言言斋(藏书室。藏书以说部及词话为多,“说”和“词”均属言部,故榜名 言言斋)。 南社社友。早年任职商务印书馆编审室,所编《英语模范读本》,为各校所采 用,销数广大,所得版税极多。藏书极富,有宋元明版,中外秘籍,所藏《金瓶梅 》,竟多至数十种。 1932 年“一・二八”之役,曾被焚古书近两百箱,西书十几大橱。之后数年, 又复坐拥书城。以藏书家见称于时。著有《书书书》、《生命与书籍》、《书与观 念》、《文学片面观》、《英美文学要略》,以及各类学习英语等教科、参考书籍。 散著见《学灯》、《太白》及上海沦陷时的《风雨谈》、《天地》、《文友》等。 但是,这段介绍与史实是有一些出入的,为免以讹传讹,应略作考辩: 首先是周越然的卒年。据他的“忘年的小友”周劭先生相告,50 年代初还在 上海见到周越然,那么,周越然去世当在此之后。 其次是周越然的经历。据本人的回忆,周越然是清光绪三十年(1904 年)的 秀才,入商务印书馆编译所之前,还曾在江苏高等学堂、安徽高等学校和上海中国 公学等校执教。他未进过圣约翰,更未放过洋,却以自学而精通英文,得到过辜鸿 铭的赏识,极为难得。但在40 年代上海沦陷时期,他曾出席日伪拼凑的“大东亚 文学者大会”,无法与同时隐居沪上、辍笔以明志的文化人,如大藏书家郑振铎等 相比。当然,人归人,文归文,这个道理读者应该明白,不必多说。 再次是周越然的著作。《生命与书籍》、《书与观念》、《文学片面观》和《 英美文学要略》四种,他本人在《编译之味》一文里列为“所编所译之书”,后一 种还是与邝耀西合编的,严格来讲,不能算是著作。周越然的著作,人们较为熟知 的是下列三种: 《书书书》,1944 年5 月上海中华日报社初版。 《六十回忆》,1944 年12 月上海太平书局初版。 《版本与书籍》,1945 年8 月上海知行出版社初版。 但是,正如姜德明先生所说的,“《书书书》和《版本与书籍》都各印1000 册,尤其《版本与书籍》出版之际,正是抗日战争胜利之时,环境突变,读书界的 心理已经厌恶了敌伪时期问世的出版物,因此流传不广,市面上极少见。”(见《 余时书话・言言斋谈书》,1992 年9 月四川文艺出版社初版)笔者所藏的《书书 书》和《六十回忆》是原版,《版本与书籍》就只是香港“神州图书中心”60 年 代的影印本了。 周越然在30 年代还出版过一本小书,至今鲜为人知,笔者也是从香港藏书家 黄俊东先生的《书话集》(1973 年9 月香港波文书局初版)中才知晓的,那就是 天马书店版的《性知性识》。黄氏在书话《性知性识》一文中称此书“是一本用俏 皮的笔调来写性故事的妙书”,作者在书中“娓娓而谈,篇章很短,但都涉及一般 性的知识和有关名词的来源、历史,在文章中,他很少为某种性事做说明,却是借 了文学中或医书中的故事描写而谈起一些常识和见闻来,由于三言两语,精警有趣, 故颇能收寓教育于消遣的文字中之效”。 记得三四年前,上海文庙旧书集市上曾出现过这本《性知性识》,可惜笔者晚 了一步,为他人所捷足先登。在讨论性和性学不再谈虎色变、在高罗佩的《秘戏图 考》和《中国古代房内考》中文版也已问世的今天,周越然的《性知性识》似有必 要提及,在本世纪中国性学史上给它一个恰当的位置。 周越然爱书如命,一辈子与书结下不解之缘。他进商务工作之后,由于所编写 的《模范英语读本》独占全国中学教科书市场达25 年之久,版税极为丰厚,以至 有足够的财力逛书肆,跑冷摊,“时时购书,日日购书”,千方百计搜求珍本秘辛, 很快就成为海上屈指可数的大藏书家。他本来就有较好的国学根柢,在古籍中浸淫 日久,专心致志于“研究版本,研究藏印,研究题识,研究文章”,也终于成为一 位版本目录学家。这不是笔者过誉,有《书书书》和《版本与书籍》两书为证。退 一步说,即使没有这两部书,这位“言言斋”主人近现代藏书家的地位也是无法否 定的,周退密先生的《上海近代藏书纪事诗》(1993 年4 月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初版)就将其列为一大家。 周越然所藏,固不乏宋刊元椠,以词曲小说为主的众多明清精刻精印本和手稿 手钞本更是其一大特色,他甚至能不囿于旧时藏家的偏见,把宣统年间刻本也目为 “善本”,可见其识见不凡。他藏书的另一大特色是大量罕见西文书,尤以18、19 世纪西方汉学著作和性学著作为最。中国历代藏书名家无不以度藏本国线装古版书 为己任,而中西并蓄,锐意穷搜西文古旧善本,即便不自周越然始,他也是极少数 得风气之先的人物之一。依笔者有限的见闻,大概也只有世界三大戏剧藏书家之一 的宋春舫“褐木庐”藏西文书可以与之比肩,其在中国藏书史上的意义是自不待言 的。 诚然,按过去的标准,周越然藏书中有相当部分“格调不高”,他自己也说过 他的书“闲书”过多,“正书”过少。说穿了,无非就是他数十年如一日致力于收 藏中外“性”书,其中单是《金瓶梅》的中外版本,就有十多种。周劭先生也有 “我在今陕西北路的周越然家里阅览过他这类藏书,真是叹为观止”的回忆(见《 黄昏小品・雪夜闭门谈禁书》,1995 年7 月上海古籍出版社初版)。荷兰汉学家 高罗佩40 年代编著《秘戏图考》时,曾得到上海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藏书家的帮 助,笔者怀疑此人就是周越然。周越然丰富的“性学”藏书,许多都是人弃我取的 孤本珍本,哪怕是色情、淫秽的,对研究中国古代社会史、民俗史、婚姻史、性学 史、医学史、文学史、语言史等等,也仍然是一种重要史料。与周越然齐名,有 “北马南周”之称的另一位著名的“性学”藏书家马廉(隅卿)逝世以后,其“平 妖堂”珍藏已归北京大学图书馆,不知周越然历劫幸存的“言言斋”性学藏书后来 归属何处,如果星散或遭毁,那真是一个无可挽回的损失。 mpanel(1); 周退密先生在《上海近代藏书纪事诗》咏周越然七绝中有“文字飘零谁为拾” 句,这本《周越然书话》的编选,就是希望弥补这方面的缺憾。周越然的第一本书 话集《书书书》全部收入本编。第二本书话集《版本与书籍》除首篇《古书的研究 》之外,也全部收入。《古书的研究》因系《书书书》中《版本》和《古书一叶》 两文合并删节而成,故不再重出。散文集《六十回忆》中,则选出关于书的《言言 斋》、《购买西书的回忆》等七篇收入本编。“集外”部分有《书谈》等七题九篇, 其中谈马建忠、严复、苏曼殊、林庚白诸篇,虽是怀人忆事,因与书密切相关,又 有史料价值,也一并收入。 周越然谈书的集外文当然远不止这些,限于篇幅,另有《螟巢日记》等文只能 割爱了。 周越然的书话,无论说书林掌故,还是探版本源流,无论叙购书趣闻,还是辨 古书真伪,均举证周详,论列精细,实实在在无虚言。文笔之半文半白,亦庄亦谐, 也是其风致独具,特别吸引人的地方。有论者称“周越然的书话,在中国古今同类 散文小品中显示出承前启后的独特个性”(见陈青生著《抗战时期的上海文学・沦 陷篇》,1995 年2 月上海人民出版社初版),可谓的评。相信今天的爱书人能从 这本书话集中学到许多版本目录学方面的有用知识。至于他文章中有些上海方言, 如一再出现的“鼠牛比”一词,即普通话“吹牛皮”之意,请读者注意及之。 1997 年2 月 补记 这篇《编者序》在《博览群书》1997 年5 月号先行刊出后,承浙江嘉兴市秀 州书局主持人范笑我先生告知,周越然50 年代曾在上海水产学校教授语文,1962 年去世。 1997 年7 月28 日《浙江日报》副刊又发表了周越然之孙周炳桐先生写的《 对的几点补正》,文中说: 关于我祖父的藏书问题。祖父早期的藏书正如文中所说,差不多全部毁于“一・ 二八”战火。但文中结尾时所说:“剩余的藏书也给子女散售殆尽了”,这是不符 事实的。 “一・二八”事变后,祖父将家迁到上海租界内的西摩路(今陕西北路),由 于他爱书如命,当然又继续买书,藏书又渐渐多起来,其中有不少是中外文珍本。 上海解放后,1957 年,祖父已年逾古稀,主动将他所珍藏的中文古籍珍本数百种 通过当时的“上海市文物保管委员会”捐献给国家。另外还有一卡车(不知有多少 本)外文书捐赠给复旦大学。 至于其他一般藏书,一直保存在陕西北路寓中,直到祖父去世后,文化大革命 期间,我们家的人都十分担心这些“四旧”书继续留在家中会增添麻烦,嘱我全部 上交当地派出所,而派出所指令我立即送往废品收购站。这就是祖父自己也料想不 到的第四次“亡书”。 这样,一代藏书大家周越然的卒年及其“言言斋”藏书的下落都已有了明确的 答案。 1997 年9 月10 日 -------- 泉石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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