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商 商河 　　看《说文解字》释“商”字为“从外知内也”，不知所云，倒是文内提供几种 古文“商”字的字形，引起我的兴趣，其中一种一望而知是一个人脸的形象，愈看 愈觉得它在狡谲地微笑，有两撇洋洋得意翘起的胡须，或许是青铜壁上的一种巫师 脸纹装饰也未必，也可能是古人庆祝丰收或祭祀时戴在脸上的一种面具吧。 　　查看《汉语词典》，其字义就变得复杂起来，其一是指商朝，也称殷朝，是可 能存在的历史上的第二个朝代，灭亡得也很早，一直给我昙花一现的印象；其发源 地在今山东半岛及河南一带，它的最后一个王是有名的纣，有一句成语曰“助纣为 虐”说的就是他，不过，在我的想象里，殷商这个朝代是短暂而又充满浪漫委糜色 彩的，仿佛南美洲的玛雅人一样，带着一种自傲和对未来的深刻鄙视集体消失，不 过，实际的情形是大部份殷人成了周民而忘却其祖先的亡国之痛了。 　　其二，是指商人。商人这个称谓系指那些从事商业活动的人，是否是因为商朝 的人多数从事贸易而得此名，我没有考究过；杜枚有诗云，“商女不知亡国恨，隔 江犹唱后庭花”，以此，我反倒颇欣赏这位商人之女的潇洒，打仗也好，亡国也罢， 干我何事，我照唱我的《后庭花》，也不用担负起亡国之责，因为照鲁迅先生所说， 亡国是文人的责任，而我看，文人其次，主要是政客的责任，文人其实只是一些精 神上的替罪羊而已。商即殷，商人也称殷人，殷者，殷实、富裕之意，可见商人多 半是殷实富裕的，玩家从他们出，故我想商朝也多出一些玩家，玩玩连国家也玩亡 了，若仍不觉伤悲，可见玩的道行之高深。 　　其三，是引伸意，商者，伤也，殇也，指人或动物、树木伤痛、夭亡，因此， 我想无论是殷商朝的人或是今日的商人，是很容易就有所损失的，大抵是提着脑袋 做人，担着大的风险，弄不好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的，所以，有时也不免有个商女 在水边唱唱挽歌，表达心中的哀伤。 　　古语有云“商飙”者，秋之大风也。因此，其四，商者，音也，唱歌者或秋之 大风必发音，商是五音之一，因此我想商朝一定也是一个稍懂艺术的朝代，其性主 西方之音，秋音，哀音，意思就是今天的悲歌，或里尔克一类的哀歌，不过，它是 单音节的元音，是一切音乐之母，或源泉；至于说到“商籁”，恐怕就是另一回事 了，不是说商朝的天籁，而是外国的一种诗体，也有人译为“桑籁”，英文为SONN ET，其实就是十四行诗，莎士比亚有一部十四行诗集写给他的黑情妇，里尔克更有 闻名的《致奥尔甫斯的十四行诗》。 　　不过，目下多数人大抵是以商业理解“商”这个字义了，也因为这是铺天盖地 的一个潮流，并不是殷商的一些幽魂复活的意思；而我倒是较为亲近这外阴郁的朝 代的，说不定假时日还会去做仔细的研究；欧阳修在名作《秋声赋》中提到了秋声， 点明即商声，而有时我在野外行走，在秋天的时节，确也遇到“商飙”一类的变之 大风，乃是有杀伤力者，无形者，它所发的大声乃是遇到诸如山石、林木、泥土的 阻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