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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我缘缘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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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我缘缘堂 二月九日天阴,居萍乡暇鸭塘萧祠已经二十多天了。这里四面是田,田外是山, 人迹少到,静寂如太古。加之二十多天以来,天天阴雨,房间里四壁空虚,行物萧 条,与儿相对枯坐,不啻囚徒。次女林先性最爱美,关心衣饰,闲坐时举起破碎的 棉衣袖来给我看,说道:“爸爸,我的棉袍破得这么样了!我想换一件骆驼绒袍子。 可是它在东战场的家里――缘缘堂楼上的朝外橱里――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去拿得来, 我们真苦,每人只有身上的一套衣裳! 可恶的日本鬼子!“我被她引起很深的同情,心中一番惆怅,继之以一香愤懑。 她昨夜睡在我对面的床上,梦中笑了醒来。我问她有什么欢喜。她说她梦中回缘缘 堂,看见堂中一切如旧,小皮箱里的明星照片一张也不少,欢喜之余,不觉笑了醒 来,今天晨间我代她作了一首感伤的小诗: 儿家住近古钱塘,也有朱栏映粉墙。 三五良宵团聚乐,春秋佳日嬉游忙。 清平未识流离苦,生小偏遭破国殃。 昨夜客窗春梦好,不知身在水萍乡。 平生不曾作过诗,而且近来心中只有愤懑而没有感伤。这首诗是偶被环境逼出 来的。我嫌恶此调,但来了也听其自然。 邻家的洪恩要我写对。借了一枝破大笔来。拿着笔,我便想起我家里的一抽斗 湖笔,和写对专用的桌子。写好对,我本能伸手向后面的茶几上去取大印子,岂知 后面并无茶几,更无印子,但见萧家祠堂前的许多木主,蒙着灰尘站立在神祠里, 我心中又起一阵愤懑。 晚快章桂从萍乡城里拿邮信回来,递给我一张明片,严肃地说:“新房子烧掉 了!”我看那明片是二月四日上海裘梦痕寄发的。信片上有一段说:“一月初上海 新闻报载石门湾缘缘堂已全都焚毁,不知尊处已得悉否”;下面又说:“近来报纸 上常有误载,故此消息是否确凿不得而知。”此信传到,全家十人和三个同逃难来 的亲戚,齐集在一个房间里聚讼起来,有的可惜橱里的许多衣服,有的可惜堂上新 置的桌凳。一个女孩子说:大风琴和打字机最舍不得。一个男孩子说:秋千架和新 买的金鸡牌脚踏车最肉痛。我妻独挂念她房中的一箱垫锡器和一箱垫磁器。她说: “早知如此,悔不预先在秋千架旁的空地上掘一个地洞埋藏了,将来还可去发掘。” 正在惋惜,丙潮从旁劝慰道:“信片上写着‘是否确凿不得而知’,那么不见得一 定烧掉的。”大约他看见我默默不语,猜度我正在伤心,所以这两句照着我说。 我听了却在心中苦笑。他的好意我是感谢的。但他的猜度却完全错误了。我离 家后一日在途中闻知石门湾失守,早把缘缘堂置之度外,随后陆续听到这地方四得 四失,便想象它已变成一片焦土,正怀念着许多亲戚朋友的安危存亡,更无余暇去 怜惜自己的房屋了。况且,沿途看报某处阵亡数千人,某处被敌虐杀数百人,象我 们全家逃出战区,比较起他们来已是万幸,身外之物又何足惜!我虽老弱,但只要 不转乎沟壑,还可凭五寸不烂之笔来对抗暴敌,我的前途尚有希望,我决不为房屋 被焚而伤心,不但如此,房屋被焚了,在我反觉轻快,此犹破釜沉舟,断绝后路, 才能一心向前,勇猛精进。丙潮以空言相慰,我感谢之余,略觉嫌恶。 然而黄昏酒醒,灯孤人静,我躺在床上时,也不免想起石门湾的缘缘堂来。此 堂成于中华民国二十二年,距今尚未满六岁。形式朴素,不事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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