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艳的人妖 一 泰国的首都曼谷，以现代化大都市的面貌呈现在我的面前。这里，车流滔滔如 江河，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据说曼谷最多的是汽车加油站和银行，宾馆饭店的规模 数量也很可观。这一切像是时时提醒人们注意，泰国的旅游业，不可小觑。 我们的导游段小姐，一见面就教我们用泰国说“你好”，并且特别关照男士们， “你好”的最后一个音节，必须闭口念，而女士们是应当开口呼的。 “要是你念作开口音，你就变成另一种人了! ”段小姐诡秘地一笑。“变成什 么人了NULL”我问。“人妖呗!”段小姐嘻嘻一笑。 二 人妖，是泰国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据说，人妖都很漂亮，漂亮得让许多女孩子 自叹弗如，都不想做女孩子了。 据说，人妖很重情义，一旦爱上一个男孩子，情意绵长，倘或失去所爱，则痛 苦得无以自制，说不定会杀了负心的男孩子。 据说，人妖本是自愿改性的，大多性情使然，偏好所致，既非被迫，亦非无奈， 皆自觉自愿，且乐在其中。 据说，人妖之为人妖，药物催促，手术辅之，生理机能戕残，故而寿命短暂， 一般四十来岁便赴黄泉去了。 泰国人试图向我们说明：对人妖，不应厌恶，不必怜悯，平常待之，少惊勿诧， 自然而已。 但我们还是有怪异的感觉。泰国导游段小姐说，要观看人妖表演，得去芭提雅， 芭提雅的人妖是最漂亮的。 三 芭提雅虽然是一座小城，在泰国旅游业中的地位却举足轻重，准确说，它是泰 国式旅游的一个缩影。 芭提雅的人妖歌舞很有名气，但人妖歌舞在芭提雅旅游项目中，只是很小的一 部分。芭提雅吸引各国游客的游乐项目，大致有两个系列。一个系列是白天的游乐： 水上公园的海上飞翔、快艇驾驶、海底漫游，东巴乐园的泰国民俗歌舞、大象表演、 园艺风景，鳄鱼养殖场的鳄鱼展览、人鳄表演，国家毒蛇中心的蛇类展览、斗蛇表 演…… 另一个系列，便是在夜晚了。白日里冷清安静的芭提雅小城，此时灯光通明。 而这闪闪烁烁的灯光下，芭提雅也显得色彩暖昧。 街头吧台边，成群的陪酒女郎向行人掷飞吻抛媚眼；光怪陆离的妓院，一间挨 着一间，袒胸露背翘大腿的妓女，放浪地急切地招徕顾客，这很得欧美游客欢心， 大街上，姗姗来去的欧美人，大多携妓而行。吧台边，也是那些欧美人，在与妓女 亲热，与陪酒女郎调情。还有油头粉面的小开模样的男妓，委委琐琐地瞟着女性游 客，盼着觅到一笔生意。另外还有热火朝天的脱衣舞表演，成人表演、泰国浴，全 都是色情游乐项目。 好像泰国人很为此而骄傲，一再声称，泰国是个“自由”的国家，而芭提雅又 是男人或女人的“天堂”，来到芭提雅，不去“金浴缸”(泰国浴)泡一泡，就枉做 男人或女人了。如此云云，说白了，这里的所谓“自由”，便是“性”事无忌，想 看什么，就可以看什么，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当然，关键是肯花钱。金钱， 支配着一切一切的色情游乐。 怪不得，泰国人说起芭提雅，便笑得诡秘。在这么一个色情的背景下，观看人 妖歌舞表演，就算是纯正的艺术享受了。因为，在芭提雅，毫无色情的，就只有人 妖歌舞了。 四 正因为毫无色情，人妖竟是如此矜持：芭提雅有两座人妖歌舞剧场，每个剧场 每晚只演出两场，每场一小时。 是真正的剧场，漂亮的大厅，华丽的舞台。舞台两侧，矗立着硕大的巨幅视屏。 演出开始之前，那上面正在放映电影《辛德勒的名单》，一部严肃的思考人性的电 影，这很有意思。 辉煌的音乐前奏响起来，一种宏大豪迈优雅的情绪渲染，漫过整个大厅。大幕 徐徐拉开，绚丽明亮的舞台，佳丽如云，光艳照人，真是一道美丽灿烂的景观。这 如云佳丽，便是人妖了。神采飞扬的人妖，欢天喜地的人妖。我想，人妖之所以被 称为“妖”，大约是因为他们本为男子，却改作女儿身。更重要的，大约还因为他 们美艳得无以形容，便以“妖”概说了。 舞台上，是流光溢彩的欢乐场面，盛装的人妖，且歌且舞，欢快、热情、奔放； 舞台两侧的巨幅视屏上，不时切换镜头，将一帧帧特写定格几秒钟，更生动亮丽地 衬托着舞台效果，使整个演出色彩缤纷一片灿烂。 舞美设计，堪称一流。无论置景、灯光、道具、服装，设计精美、制作考究， 整个舞台金碧辉煌，华美眩目。节目在一个接一个演出着。光艳照人的人妖，一个 接一个走上舞台中心，展示美丽的容颜和优雅的舞姿。有温柔娴淑的、有妩媚多情 的、有热烈奔放的、有活泼俏丽的……所有女性的美，被淋漓尽致又细致入微地表 现着。 不知不觉间，我忘记了这些美人儿曾经是男子，我只为这惊人的美艳而赞叹， 我承认，我已经为这惊人的美艳深深感动了，所有关于人妖的怪异感觉，尽行消遁。 五 此时，坐在大厅观众席上，想起关于人妖的种种传说，我好像已经理解那些传 说了。性情使然，本为男子，在改作女儿身的时刻，一定是毅然决然的。这需要勇 气，也得顺应本人的天性发展，一旦付诸实际行动，便不再顾忌短寿，得不到爱情， 被人们议论等等等等困扰了。 既然心仪女性，身形变异是天性需要，不是很符合人性的吗NULL倘不能如愿而 行，强行抑制天性发展，做女儿身不能，当男子汉无心，不是扭曲人性吗NULL人性 扭曲的痛苦，是深重的生命痛苦。 对于人性，我们究竟了解和理解多少NULL段小姐曾讲过一个真实的故事：她的 一位同事，眉目清秀，是个标致的小伙子。他性格娴静，举止文雅，不喜与男伙伴 啸聚喧闹，只愿与女孩子轻松相处，尤爱女红，偏好化妆。公司里凡出去约会的女 孩子，都要找他化妆。终于有一天，小伙子离开公司，不久，便成了一名相当走红 的人妖艺人。 此刻，望着满台佳丽欢颜，我不由想起这个故事，想起那些关于人妖情义深重 的传说，让我为他们感慨不已，对于他们生命过程中将要承受的孤独，充满同情。 让自己灿烂地美丽起来，让这美丽带给人美好的印象，然后，在热情的赞赏和 热烈的掌声之后，抚着怀中鲜花，在孤寂中回想昔日的辉煌，在回想中充实孤寂。 美艳的人妖，还是值得敬重的人啊!我有些敬重他们了。 六 在两场演出的间歇，人妖们笑意盈盈走出后台，来到观众中间，广场成了沸腾 的海洋。兴高采烈的观众，纷纷与人妖合影留念，闪光灯频频闪耀、明明灭灭，更 衬托出人妖的美艳绝伦、仪态万方。 当他们回到后台准备第二场演出时，广场如落潮的海滩，渐渐平静下来。剧场 大厅又响起辉煌的前奏音乐，此刻听来犹如遥远的涛声。 遥远的涛声，总能唤起美好的回忆。芭提雅，唯一美丽的，就是这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