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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语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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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语之语 佚名 双手点太阳穴,然后双臂交叉抱在胸前, 最后双臂伸展开来……这个手语的意思你明白吗? 大学四年是浪漫的,但一切海誓山盟似乎都随着学生时代的结束而了无影踪。 阿成和我心里都明白,我们不过把恋爱当做打发无聊的方法。他心里有他的公主, 我心中有我的王子。因此当他在毕业前的最后一次约会中说好聚好散时,我坦然和 他握手,并说祝你幸福。 其实我心中的人不是王子,而是一头骆驼,一头傻骆驼。骆驼是他的绰号,不 过班里的女生似乎从没叫过他的真名。 骆驼平日少言寡语,从不在女生面前献殷勤。总爱一个人坐在教室看书写东西。 而我刚入学不久就凭着在中学一直当学干的优势当了班长,并进了学生会。开始的 一年几乎没人注意到骆驼,除了我。我承认,我是一个能疯爱闹的女孩子,事事爱 出头,但我心里喜欢的是骆驼那样沉稳的人,其实骆驼这个名字就是我给他的。 骆驼开始引人注意是大二他的一首诗在校刊上发表。那首署名“骆驼”的诗写 道: 我的爱不能亲口对你说 因为 我太爱你了 他简直让人刮目相看了。我们几个朋友在一起笑,别看这人表面不言语,心里 不知还爱着谁呢!但大家又都觉着不太可能,因为他几乎没和哪个女生说话超过三 句。后来,有意无意中我和他的交往多了起来。文艺晚会的主持人台词我跑去求他 写,班上的活动安排我去问他。每次我找到他,他都只是一点头算是应下来,第二 天就不声不响交给我。 后来同宿舍的姐妹觉察出了味儿,她们为我和骆驼安排了一场电影。那是部爱 情片,骆驼就呆呆坐在我身边。散场后我对他说你送我吧。本来觉得回宿舍的林荫 路很长,但那天却好像特别短,转眼就到了。我说:我走了。他点点头,我尽可能 慢地往回走着。终于他说话了:杨雯!我回过头,骆驼先是站着,随后他做了一连 串奇怪的动作:双手点太阳穴,然后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最后又伸向我。然后他就 跑了,简直是落荒而逃。 回到宿舍她们都问我怎么样了,我没说话就睡下了,她们也就不吱声了。第二 天我悄悄让宿舍大姐去问骆驼那手势是什么意思,大姐告诉我骆驼支支吾吾地说是 对不起的意思。 那一阵子我心情很不好。一头骆驼,居然……但是阿成出现了,他是系足球队 长,人很帅,也很浪漫。他每天送我一枝玫瑰。朋友都说他对你多好啊!也为我们 安排了一场电影,也是部爱情片。散场后,他对我说我送你吧!还是在那条林荫路 上,他对我说:“我爱你。”当时,我流泪了。 骆驼还是一个人,仿佛一个孤独的守望者。临毕业前,就在我和阿成分手后的 第二天,我在林荫路上和骆驼走了个对面。我们像两个陌生人擦肩而过,他的嘴动 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 毕业后我选择了一家广告公司作文字策划,成了所谓“白领”。每天忙碌的工 作、复杂的人际关系几乎使我喘不过气来。现在回想起大学生活,仿佛一切都在梦 中。一天,我刚刚忙完一个公益广告的文字策划坐在座椅中休息,内线电话响了, 是部门经理。她也是我们大学中文系毕业的,长我四届。她把我在刚刚交给她的报 告中的错误一阵猛批,搞得我不知所措,她最后说以后要注意啊小师妹! 挂了电话我朝经理办公室看了看,百叶窗没关,经理在看着我。我做了骆驼式 的“对不起”手语,她却一下笑了,她马上给我打电话,说不愧是中文系的丫头, 知道中文系男生的传统手语。不过你干嘛要说“我爱你”呢?你应该说“对不起” 才对啊!怎么回答经理的我忘了,我只记得那天下午我全在回忆着骆驼,回忆着骆 驼的手语。他在说我爱你,他在说他爱我啊! 也许四年前的男孩子们都像骆驼那样发自内心地表现深沉,自己的爱只能用手 语来表达。而与骆驼同年的人,如阿成和阿成们却纷纷急不可待地用口舌来表白, 于是中文系的传统手语失传了,于是骆驼成了中文系最后一个属于多年前纯真时代 的男孩子,于是我失去了爱骆驼的机会。 骆驼现在在哪呢?我只记得他好象也留在了这座城市。我曾向辅导员去电话问 过,但没有他的地址,辅导员说骆驼问过我的情况。那他一定会打电话给我吧!于 是一阵子一有外线电话或CALL机一响我就以为是骆驼。可是每次都让我失望。慢慢 我也就没了信心,心想也许骆驼只不过是随口问问吧。 一天我刚交了一份文字计划,内线电话响了。我想一定又是哪个头儿来训斥我 的。我拿起话筒,里面说杨雯吗?我是骆驼――是他!他也来到了这家公司,他说 他是专门来找我的。当天晚上他约我看了一场电影,是部爱情片。他坐在我身边, 不停地说着。 他说:我那时多傻啊居然不敢和你说话;他说:我那时还以为沉默是金;他说: 毕业两年多经历了许多世态炎凉;他说:听说经理也是中文系毕业的,太好了咱也 可以背靠大树好乘凉了;她喜欢什么你知道吗?可以买了送她你要在她面前替我说 好话啊…… 这不是骆驼,但他却真实地坐在我身旁,像多年前那次那么真实。那么只能是 我错了。我说对不起,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他说我送你,我说不必了,但他还 是跟出来了。我们在影院前的广场上一前一后走着。他忽然说:“杨雯!”我回过 头,幻想着他的手语会再现。但终于没有,他只是在说,动着的只有他的嘴。 我转身跑起来,拦住一辆出租车。我坐在里面漠然地看着骆驼――不,那只不 过是骆驼的躯壳。我隔着车窗玻璃朝他做着那串手语。中文系,也许是整个世界上 最后一个手语者在我的视野和内心消失了。 司机问我去哪儿,我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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