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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波罗的回答是他们所料想不到的。 在一时全场瘫痪的掩护下,他被休巴德太太带上她的客厅去。 休巴德太太把灯点上,关上门,请波罗先生坐到壁炉旁的一把扶手椅上。 然后她在他对面做下来,在一阵犹豫之后,她说: “也许你对,波罗先生。或许我们应该找警方来处理--尤其是在这件恶意的墨水事 件之后。但是我倒真希望你没这样说。” “啊,"波罗说,"你认为我应该装糊涂?” “呃,依我看似乎应该保持沉默,找个警官过来,私下把事情经过说给他听可能比 较好些。不管是谁干下了这些蠢事,那个人现在已经受到了警告。” “或许吧。” “没有什么或不或许的!"休巴德太太有点尖锐地说,"即使是今天晚上没在场的仆 人或学生,话也会传出去。” “一点也不错。” “再说,还有尼可蒂丝太太。我真的不知道她会采取什么态度。她从来就叫人捉摸 不定。” “知道她会采取什么态度会是件有趣的事。” 一阵猛烈、权威的敲门声传来。房门打开,柯林・马克那齿间紧紧咬着烟斗,额头 皱起,走了进来。 “对不起,"他说,"我急着想跟波罗先生谈句话。” “跟我?” “唉,跟你。"柯林绷着脸说。 他拉过一把坐起来有点不舒服的椅子,四平八稳地坐着面对赫邱里・波罗。 “你今晚对我们发表了一次有趣的谈话,"他放肆地说。"我不否认你是个有着各种 长期经验的人,不管我认为你的方法和观念都同样过时了。” “柯林,"休巴德太太脸色涨红地说。"你太无礼了。” “我无意冒犯。不管我得把话说清楚。犯罪和惩罚,波罗先生,这是你的经验界限。” “在我看来这是自然的因果。” mpanel(1); “你采取的是狭窄的法律观念--而且是最最老式的法律。如今,即使是法律也得注 意到最新的引起犯罪的理论。重要的是原因。” “可是,就你的新式观点来说,我再同意你不过了!” “那么你得考虑到这屋子里发生的事情的原因--你得查出为什么这些事情会发生。” “可是这一点我仍然是同意你。” 休巴德太太无法容忍,尖声插嘴说,"一派胡言!” “你错就错在这里,"柯林头微转向她说。"你不得不把心理背景列入考虑。” “什么胡言乱语的鬼心理学!"休巴德太太说。 “那是因为你根本一点都不懂,"柯林说。他把目光移回到波罗身上。 “我对这些课题有兴趣。目前我正在修习精神病学和心理学的硕士学位。我们遭遇 到各种牵连广泛,极为骇人的案例,波罗先生,你无法单单以原罪的律条就把这个罪犯 给打发掉,或是单纯地认为他蓄意藐视法律。你得了解问题的根源,如果你想有效治疗 青少年犯罪。” “偷窃就是偷窃。"休巴德太太顽固的说。 波罗温和地说: “我的观念无疑是老式的,不管我准备听你的,马克那先生。” “这样说非常公平,波罗先生。现在我来试着把这件事说明给你听,使用非常简单 的术语。” “谢谢你。” “我从你今晚拿来还给莎莉・芬奇的那双鞋子说起。一只鞋子被偷走,只有一只。” “我记得这个事实曾引起我的注意。” “啊,可是你并不明白其中的意义。这是最最漂亮最最叫人满意的案例之一。'灰姑 娘情结'。灰姑娘,没有酬劳的苦工,作在火炉旁,她的姊妹们穿上她们最好的衣服,去 参加王子的舞会。一个仙女也把灰姑娘送去参加舞会。午夜来临时,她漂亮的衣裳变成 破破烂烂--她急忙逃走,留下了一只鞋子。我们遭遇的是一个将自己比? ?为灰姑娘的心灵(当然是无意识的)。我们所有的是挫折、仰慕、自卑感。这个 女孩偷了一只鞋子。为什么?” “是个女孩?” “自然是个女孩。稍有一点头脑的人都知道。” “真是的,柯林!"休巴德太太说。 “或许她自己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做--可是内在的意愿是明明白白的。她想成 为公主,让王子认出她同时向她求爱。另一个重大意义是,那只鞋子是偷自一个正要去 参加舞会的迷人女孩。” 柯林的烟斗早就熄掉了,他现在更显热切地挥动着。 “现在我们来谈点其他所发生的事。一个善于偷取各种小东西的人--一切跟女性魅 力有关的东西:一个粉盒、唇膏、耳环、手镯、戒指。这有双重意义在:这女孩想要引 人注意,她因此甚至要受到惩罚--不良少年常见的案例;这些东西没有一样可以称得上 是一般的偷窃罪行。” “胡说,"休巴德太太充满火药味地说。"有些人就是不老实。” “可是在被偷走的东西中有一只具有某些价值的钻戒。"波罗说。 “那被归还了。” “还有,马克那先生,你当然不会说听诊器是女性的小小东西吧?” “那有较深一层的意义。在女性魅力方面自觉不如人的女人可能在事业发展上寻求 升华。” “还有烹饪书籍呢?” “家庭生活的一个象征,丈夫和家人。” “还有硼酸粉呢?” “我亲爱的波罗先生。没有人会偷硼酸粉!为什么要偷这种东西?” “这正是我自问的问题。我必须承认,马克那先生,你似乎一切都有个答案。那么, 向我说明一下一条旧法兰绒裤子的失踪的意义--据我所知,是你的法兰绒裤子。” 柯林首次显得很不自在。他脸红起来,清清喉咙。 “这我可以解释--不过这有点复杂,或许--呃,有点难堪。” “那就算了,省得我不好意思。” 波罗突然倾身向前,敲敲年轻人的膝部。 “还有撒到另一个学生文件上的墨水,被割碎的丝巾。这些事都没有造成你的不安 吗?” 柯林沉着、高超的态度突然暗自起了变化。 “它们是造成我的不安,"他说。"相信我,她应该接受治疗。不过是医学上的治疗。 这不是个警方的案子。这可怜的人尔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她全被一些结困 住了。如果我……” “那么你知道她是谁?” “我有非常强烈的怀疑对象。” 波罗以概括的态度喃喃地说: “一个在异性方面不怎么出色的女孩,一个害羞的女孩,一个深情的女孩,一个头 脑反应迟钝的女孩。一个感到受挫、孤单的女孩,一个……” 一声敲门声。 门打开,席丽儿・奥斯丁走进来。 “啊,"波罗点头说。"正是。席丽儿・奥斯丁小姐。” 席丽儿以苦闷的眼神看着柯林。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她说。"我来--我来……” 她深吸一口气,急忙走向休巴德太太。 “请不要找警察来。是我。我一直在偷那些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想要偷。 "她猛一转身面向柯林。"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我想你大概不会再跟我说话。 我知道我很可怕……” “不要这样说!一点也不。"柯林说。"你只不过有点混淆不清。你只不过是有一种 病,看事不清而已。如果你信得过我,席丽儿,我很快就能把你医好。” “噢,柯林--真的?” 席丽儿以毫不掩饰的崇拜眼神看着他。 “我一直都非常担心。” “我现在不用再担心了。"他站起来,挽起席丽儿的手臂,坚决地看着休巴德太太。 “我希望,"他说,"现在不要再说什么找警方来的傻话了。没有什么真正具有价值 的东西被偷走,而被拿走的东西,席丽儿都会归还。” “我无法归还手镯和粉盒,"席丽儿担忧地说。"我把它们丢进排水沟里去了。不过 我会买新的归还。” “听诊器呢?"波罗说。"你把它放在什么地方?” “我没拿过听诊器。而且把墨水倒在伊丽莎白文件上的人也不是我。我从没做过像 这样心怀恶意的事。” “然而你把何皓丝小姐的围巾割碎了,小姐。” 席丽儿有点不确定地说: “那不同。瓦丽瑞不介意。” “那么背囊呢?” “噢,那不是我割碎的。那纯粹是脾气。” “告诉我,"波罗拿出录自休巴德太太小本子的那张表说。"这次必须说实话。这些 事件中有哪一些是该你负责的?” 席丽儿立即回答出来。 “我对背囊、电灯泡、硼酸粉和浴盐的事完全不知情,而且戒指的事其实是项错误。 我一知道它值钱便马上归还回去。” “我明白。” “因为我真的无意表现不老实。只是……” “只是什么?” 席丽儿眼中出现了细微警觉的神色。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完全糊涂了。” 柯林断然插嘴进来。 “如果你不盘问她我会感谢你。我可以向你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从现在开始? ?一切完全由我负责。” “噢,柯林,你对我真好。” “我想要你告诉我很多关于你自己的事,席丽儿。比如说,你早期的家庭生活。你 父亲和你母亲在一起相处得好吗?” “噢不,很可怕--在家里--”“正是,还有--”休巴德太太插嘴进来。 “够了。我很高兴你自己过来坦白承认。虽然你引起了不少的担忧和焦虑,你应该 自觉惭愧。不过,我愿意说,我接受你的说辞,说故意把墨水泼在伊丽莎白笔记上的? 人不是你。现在你们走吧,你和柯林。” 当门在他们身后关起时,休巴德太太深吸了一口气。 “好了,"她说。"你认为怎么样?” 波罗眼睛闪亮。他说:“我认为--我们在一幕爱情戏中担任了助手--现代式的。” 他喃喃地说: “在我年轻的时代,年轻男人借给女孩子神智学方面的书或是和她们讨论马特林克 的'青鸟'。一切都是感性和高度理想。现在凑合男女的是失调的生活和各种'情结'。” “全是荒谬之言。"休巴德太太说。 “不,也不全是荒谬之言。骨子里的大原则是够合理的--但是一个像柯林一样的年 轻热心研究者看到的只是各种情结和受害者不快乐的家庭生活。” “席丽儿的父亲在她四岁时就去世,"休巴德太太说。"而她跟她母亲--一个愚昧的 好人--度过了非常愉快的童年。” “啊,不过她没这样跟年轻的马克那说是够明智了!她会说他想要听的。她爱得很 深。” “你相信他的胡言乱语吗?” “我不相信席丽儿有'灰姑娘情结'。或是她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偷东西。我认为她 怀着吸引柯林・马克那注意的目的而冒险偷一些不重要的小东西--就这个目的而言,她 是成功了。” “我不认为她有想出这种手段的头脑。"休巴德太太说。 波罗没有作答。休巴德太太继续说下去。 “这么一来,整个事情只是空穴来风!我真的感到抱歉,波罗先生,为了这种小事 浪费了你的时间。无论如何,这样结束很好。” “不,不,"波罗摇头。"我不认为事情已经了结。我们已经清除了一些小事,但是 还有一些事没解释通而且我个人有个印象,觉得我们遭遇的是一件严重的事。” “哦,波罗先生,你真的这样认为?” “只是我的印象。不管我可不可以和派翠西亚・兰恩小姐谈谈?我想查看一下被偷 过的那只戒指。” “啊,当然可以。我下楼去叫她上来见你。我有话去跟雷恩・贝特生说。” 不久派翠西亚・兰恩进来。 “休巴德太太说你想看看我的戒指。” 她从手指上脱下戒指,递给波罗。 “真的是相当大的一颗钻石,不过当然是老式的镶嵌法。是我母亲的订婚戒。” “你母亲她还在世吧?” “不,我的双亲都已过世。” “真令人伤心。” “是的。他们两个人都非常好,不过不知为什么我从没跟他们很亲近过。人总是在 事后才感到懊悔。我母亲想要个漂亮、轻率的女儿。她在我选读考古学时非常失望。” “你的心思一向认真严肃?” “我想是的。” 波罗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他猜想,派翠西亚・兰恩三十刚出头。除了漫不经心地抹上一点唇膏之外,她毫无 化妆。 “没有魅力,"波罗颇有感触地在心里自言自语。"还有她的衣服!” 他对她的外表不以为然。"她有教养、有智慧、这个女孩,"他对自己说,"而且,天 啊,她会一年比一年更叫人感到乏味!” 派翠西亚正说着: “我真的对发生在黑贝丝--琼斯顿小姐身上的事感到非常震惊。在我看来,用那种 绿色墨水似乎是故意要显得像是尼吉尔干的。但是我向你保证,尼吉尔绝对不会做那种 事。” “啊。"波罗更加感兴趣地看着她。她变得脸红。 “尼吉尔不容易叫人了解,"她急切地说。"你知道,他小时候有过非常艰难的家庭 生活。” “哎呀,又来一个!”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刚刚说……” “关于尼吉尔。他难缠。他老是有反对一切权威的倾向。他非常聪明--真的聪明, 不过我必须承认有时候他的态度非常不好。嘲弄别人--你知道。而且他太不屑于解释或 是为自己辩护。即使这地方的每一个人都认为那件墨水的恶作剧是他干的,他也不会站 出来说不是他干的。这态度真是非常愚蠢。” “当然,这可能遭到误解。” “这是一种骄傲,我想。因为他总是这么受到误解。” “你认识他多年了?” “不,只有大约一年。我们在游览罗尔城堡时认识的。他得了流行性感冒病倒了, 后来恶化成肺炎,我从头到尾照顾他。他非常纤弱而且完全不会照顾自己的健康。就一 些方面来说,尽管他这么独立,但仍像小孩子一样需要人家照顾。” 波罗叹了一声。 “你允许我保留你的戒指吗,小姐?明天一定还给你。” “当然,要是你想保留的话,"派翠西亚有点惊讶地说。 “你真好。还有,请小心一点,小姐。” “小心?小心什么?” “我真希望我知道,"波罗仍然担忧地说。 ------------------   克里斯蒂小说专区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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