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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二章   四阿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缓缓放开我,立起,转身。三人隔着烟雨对视。十 四阿哥身穿青色长袍,手持竹青伞,面色沉静,姿态漠然,只眼中隐隐含着惊怒。   白缎伞下,八阿哥一身月白长袍,袍摆随风而舞,面色温润如暖玉,身姿淡雅 若新月。人人都在这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阴暗中带着几丝狼狈,可他却如暗夜中 的一株白莲,遗世独立,纤尘不染。身旁虽有十四相伴,唇角甚至还含着丝浅笑, 可飞扬的衣袂间彷佛披拂了天地所有的寂寞,胜雪的白衣下集敛了人间所有的寒冷。   时间好似凝固,哗哗雨声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四阿哥转开目光,一步步地从 他们身边走过,捡起仍在地上翻滚的伞,缓步离去,身影越去越淡,最终隐入风雨 中。   待他消失不见,十四阿哥冲到我身边,抑着声音道:“若曦,你怎么敢……” 话刚起头,却停了下来,只是握着的拳头青筋隐现。八阿哥打伞走到我身边,伞遮 住我,挨着我蹲下,淡淡目视着我。   我低头木然地跪着,风雨中跪了一天一夜,身心疲惫,一切都好似无所谓,打 罚随意。三人在雨中一站一蹲一跪,沉默无语。雨点打在伞面的声音错错杂杂,一 如三人的心情。   过了很久,八阿哥叹口气,拿了方巾替我把脸上的雨水拭去,道:“你就是不 爱惜自己,也好歹顾念一下若兰。她身子本就弱,你还如此让她焦心?”我心中一 痛,看向八阿哥,他道:“我已经吩咐了不许任何人传话。可瞒得了多久?”我咬 唇未语。   洁白的袍摆拖在泥水里,我下意识地伸手想替他挽起,他迅速一挥打开了我的 手,两人手轻碰,‘啪’的一声,他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我在半空滞了一瞬,缓 缓缩回了空落落的手。   他又静静蹲了半晌,站起对十四阿哥道:“回吧!”十四阿哥沉默了一会,道 :“八哥请先回,我有事要问她。”八阿哥说:“此事你我都无能为力,只能看她 自己的造化了。”顿了顿又说:“就是他也只能眼看着而已!意气行事不但于事无 补,反倒可能更会激怒皇阿玛。”   十四阿哥说:“我只是有些事情要问个明白。”八阿哥静默了一会,道:“棋 局正在收关,眼前虽占上风,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例子也不少。”说完,转身 而去。   十四阿哥用伞遮着我,蹲下,默默瞅了我一会,在怀里摸索了下,掏出一个小 包递到我眼前,示意我打开。我掀开小包,居然是几块芙蓉糕。不禁大喜,立即抓 起一块,塞进嘴里,他急道:“慢点,这会子没水,噎着了!”说着,躲开我还欲 再拿的手,示意我咽下再拿。   我赶忙吞下,他这才递过来又让我拿了一块,我忽地惊觉道:“皇上没准我吃 东西。”他气笑道:“吃都吃了,一块和两块有什么区别?再说,这么大的风雨, 谁还能跑这么远来监视着你?何况我特意藏在怀里,谁能知道?”我一笑,忙接着 吃起来。   不大会功夫,几块糕点全都下肚,本来已经饿过头,只觉得胃疼,但已无饿的 感觉,这会子一吃,越发觉得饿起来,只得忍住。一日一夜没有喝水,吃了几块糕 点,突觉得嘴里喉咙干涩难受。头探到伞外,十四阿哥想拉未拉住,我已经仰头喝 了几口雨水,顺手擦了下嘴,又缩了回来。朝着满脸惊异的他嘻嘻一笑道:“无根 之水最是干净,文人雅士可是专门存了煮茶呢!”   他叹道:“我以后一定会时刻记住,你根本不是大家闺秀。”我微微一笑,他 凝视着我问:“你这么做值得吗?”我盯着地面流动的水,恍若未闻。他定声说: “回答我。”我仍旧没有理会。他抓着我肩膀摇了摇,软声道:“若曦,回答我, 算我求你!” mpanel(1);   我讶然地看向他,他面色焦躁中夹杂着怒气,却又极力克制着,心中一软,回 道:“我只做了我觉得应该做,和不得不做的事情,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你如果 非要问我原因,也许只能说,若十三阿哥面对相同场景,他一定会为我做同样的事 情,即使知道后果难料。”   他深吸口气问:“若是我,你还会如此吗?”我看着他,没有回答。他叹道: “我知道,你肯定又在想,换成十三哥,肯定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懂你!可正因 为我不懂,才要问个清楚。若曦,告诉我真话,就算看在我们从小认识的情份上。”   我柔声道:“我没有这么想。不管是十阿哥还是你,我都会的!虽然和十三阿 哥脾气更为相投,可大家的情份是一样的。”   他唇边绽开一个淡淡的笑,“那当日在草原上的那些事情,即使没有八哥,你 也会帮我的,对吗?”我点点头,看着他袍摆道:“全湿了,回去吧!待皇上怒气 过了,一切都会好的。”   他塞伞给我,我摇头道:“早已湿透,难道还能更湿?再说,皇上可没有准我 打伞跪着。”他握伞立起,深看了我一眼,转身快步而去,速度渐快,小跑着,大 步跑着,身影迅疾消失,只余漫天风雨。   雨没完没了地下着,天渐渐黑透,天地间唯一的声响就是哗啦啦的雨声,我身 形晃动,身子忽冷忽热,强撑着跪着,意识逐渐恍惚,心里只是惦记着,何时风雨 才会停,天才能亮呢?最后只有耳边越去越远的雨声,然后身子一软,一切陷入黑 暗沉寂中。   身子彷佛被火烧,又彷佛置身于冰窟中,唇干舌燥,正在挣扎,玉檀轻柔地说 :“姐姐,水来了!”原来无意识中,已经喃喃要了水。玉檀扶我起身,慢慢的喂 我喝了几口。   我看着满脸喜色的玉檀木了一会,忽地清醒过来,看了看屋子,疑问地看向玉 檀。玉檀笑说:“皇上已经赦免了姐姐。”我心下一松,想到十三阿哥,却立即又 悲伤起来。   玉檀端了清粥过来,我闻到饭香,才觉得极饿。待我吃了小半碗后,玉檀一面 喂我,一面道:“姐姐昏迷了三天,身子烫如火炭,真是吓死人!”我惊道:“三 天?”话一出口,才发觉声音暗哑,咳嗽好几声后才停。   玉檀点头道:“不知道为何,十四爷也被罚跪了。听当时殿外值勤的太监们讲, 只听到十四爷和万岁爷争执的声音,不停地提到十三爷。十四爷在乾清宫外从下午 一直跪到第二日散朝,八爷、九爷、十爷都去求了情,后来其他众位阿哥也都去求 情,万岁爷才最后发了话,让十四爷起来,也赦免了姐姐。我们去寻姐姐时,姐姐 人躺在雨中,早已昏厥,身子冰冷,我们吓得……”   我难以置信地截道:“十四阿哥在雨中跪了一天一夜?”玉檀大力点点头。我 忙问:“他可好?”玉檀说:“十四爷是习武之人,身板本就比常人好,况且不比 姐姐,跪了那么长时间,听闻只是稍微有些不适,估摸着也好得差不多了。”   我默默出了会子神,玉檀放下碗筷,道:“太医嘱咐了,姐姐久饿又在病中, 饮食要节制。”我向她随意点点头。   玉檀帮我擦洗干净,梳好头。我对玉檀道:“我膝盖痛的厉害,你帮我拿热水 敷敷!”玉檀忙预备热水毛巾,一面道:“已经叫人传话去说姐姐醒了。过会子, 李太医会来看姐姐。”我惊道:“李太医?”他原是专门给皇上看病的老太医。   玉檀冷哼了一声,一面拧着帕子,一面笑说:“那帮子暗地里幸灾乐祸的人算 是白热乎了,万岁爷亲口吩咐的,宫里可没几个人能有这荣宠。”我听闻却无半丝 喜悦,帝王之心,最是难测,恩宠不见得就是欢心,责罚也未见得就是厌恶。   正在敷腿,听闻敲门声,玉檀忙替我理好衣裤,半掩了帐子,去开门。十阿哥, 十四阿哥和李太医前后进来,我忙欲起身行礼,十阿哥道:“就这么请个安就行了!” 说完两人侧身让太医上前把脉。   我咳嗽了几声问:“十爷、十四爷怎么和李太医一起呢?”十阿哥道:“门口 恰好碰上了。”说完,碍着太医在,三人沉默了下来。   李太医把了好一会子的脉,把完右手的脉,要我伸左手,闭着眼睛把了好半晌, 示意我再伸右手,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彼此惊诧地对视一眼,都前行了几步,站在太 医身侧问:“怎么了?”李太医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们静声。过了半晌,才半睁 眼问道:“姑娘平日夜里睡得可好?”我道:“大部分时间不是很好,而且觉得这 一年来睡得越发少了,轻易响动就能惊醒,再入睡就很难。”他又问:“平日饮食 呢?”我道:“也不如往年吃得多,经常觉得饿,可吃一点又很快就饱。”……他 一面把脉,一面细细问日常起居饮食的细节。   最后闭目沉吟了会,才缓缓道:“听闻姑娘去年大病过一场,好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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