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背尸人达玛朗杰 回到车上，我才发现小刘早就溜了回来。 “如果我没猜错，刚才我们去的是天葬台。”我说。 “你才看出来呀？”小刘嚷。他说，早在那些大雕降临时，他就意识到这是一 般汉人难以涉足的天葬台。 由天葬，小刘又说到背尸人的天葬师。他说：恰如一首《背尸人》的短诗所说 的，“他把万千人背上天堂／而自己／却走向地狱”。千百年来，由于西藏的社会 被残酷的农奴制度束缚着，人的社会地位也有严格的区分。人被分成三等九级。铁 匠屠夫背尸人是最最下等的“达玛达玛”，即贱民，连骨头都是黑的。而背尸人， 又是贱人之中最下贱的。只有谁家死了人，才会被想到。并且，只能站在门外听候 传唤，决无资格登堂入室。至于日常的朋友交往，也不能随便串门。否则，将给主 人带来晦气。 这时，天色已亮，天葬台亦烟消云散。小刘把汽车发动，敏吉突然喊停，并向 天葬台跑去。这时，我也看到，那背尸人下山的时候，不知怎么失足从陡峻的小径 滚了下来。我过去时，敏吉已把他扶起来。 “达玛朗杰，”她喊，“你这是怎么啦？” “啦！” “你没受伤吧？” “啦！” “那死者的亲属呢？” “啦！” “难道是个哑吧？”我问。 达玛朗杰确实是个哑吧。敏吉说，他除了奴隶般啦、啦的，什么也不会说。但 他年轻时，却是个英俊洒脱的漂亮小伙。他的嗓子也极好，不仅会唱优美动听的藏 族民歌，还会唱《卓娃桑姆》等十几出藏戏。他还会说《格萨尔王传》。他的酒量 很大，一天到晚离不了青稞酒。一旦喝醉了，就唱《饿马》。他的工作也不错，在 工委工交部当翻译。虽然有很多姑娘追求他，却又独身不娶，与本单位一个未婚却 有个私生女的清洁女工关系极为密切。“文革”时，那清洁女工又被打成坏分子， 投入牢房的那段时间，他不仅要照料那个不懂事的孩子，还冒着极大的危险，探望 清洁女工。结局则不难想象，他不仅救不了那倒霉的清洁女工，自己也进了牛棚。 “后来呢？” “后来？后来的达玛朗杰，你刚才没看到？” “他又怎么变哑和成了背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