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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之五(2)
咱大娘坐在床上,望着跪在面前的村里人,望着望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着,
泪如泉涌。最后,长叹一声仰面而倒,昏迷过去。
村里女人慌忙上前抢救。有人掐住咱大娘的人中,有人端了碗凉水来对准咱大
娘的脸就是一下。咱大娘一个激灵,渐渐缓过气来。
咱大娘说:“俺去,俺去总行了吧。不过俺去要约法三章。”
说?
“第一,等俺死了,贾寨要为俺立贞节牌坊,封为烈女,让子孙后代知俺并非
不守妇道。嫁给日本鬼子是为救全村人性命。”
说!
“第二,龟孙早晚要挨枪子,若将来龟孙死了,贾寨人要敲锣打鼓,用八抬大
轿迎俺回来。”
说。
“第三,俺死后,把俺埋在贾家祖坟,全村老少要为俺披麻戴孝。俺生是贾家
的人,死是贾家的鬼。”
咱大娘最后说:“若依俺这三件,俺便去,用俺一个换全村人安宁;若不依,
俺便一头撞死在贾寨人面前,宁为玉碎,不求瓦全。”
全村人听了咱大娘的约法三章,几乎未加考虑,便在贾兴朝的带领下答应了。
依――
咱大娘离开贾寨的那天下了一场雪。那天对咱大娘来说非常特殊。那是咱大娘
月经的最后一天。贾兴安女人选这个一天煞费苦心,可谓一举两得。首先,在咱大
娘月经期的最后一天和龟田同房时,会有污血出现。那污血会使龟田误认为是处女
之红,这样,对送去的是黄花闺女,深信不疑;其二,在贾寨人看来,男人在女人
行经期间与之同床,沾了污血实属不吉,会倒大霉的。贾寨人恨不得龟孙早挨枪子。
同时,贾寨人在选日子时,又一次蒙了龟田。那个日子是贾兴良女人选的,也
可谓用意阴险。那日子在老皇历上极凶险,俗称“克夫日”。龟田懂个球!还以为
是黄道吉日呢。在克夫日送去一个灾星,不愁克不死你个龟孙。
那个有雪的早晨十分寂静。一顶独轿,四个轿夫。咱大娘只身上轿,轿夫抬了
便走。当时,鸡不叫,狗不咬,无爆竹之声,亦无伴娘,咱大娘什么都没带,怀里
单掖一盏老灯。咱大娘走时,全村无人送行。人们起个早,男人坐在炉边抽着烟叶,
听着屋外的动静,小孩却在梦里,大人们让其长睡不让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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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们左手里拿着早已经做好的小人,那小人穿着日本鬼子的黄军装,胸前绣
着小太阳旗,村里人称那旗为膏药旗。女人们右手拿了一根针,听着屋外的动静。
四个轿夫的脚步声单调而零乱。那脚步踏在雪地上“喀嚓、喀嚓”的,在房后响成
一片。那喀嚓声如同母猪正在咀嚼田地的庄稼,让人听着难受。那声音从贾寨人的
山墙边响过,渐去渐远……不久,便听到风水桥的方向有劈里啪啦的鞭炮之声,在
鞭炮声中混着唢呐的呜咽和马拉大车的响动。坐在屋里的女人听着那声音,脸上没
有表情,嘴上却念念有词,用一根针对着那手中日本鬼子的胸前,对着那太阳旗狠
狠扎了进去。
男人们抽着烟望着女人手中的针问:“这管用吗?”
女人肯定地回答:“你就等着瞧,小日本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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