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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 7 章 帝王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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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帝王谷 展梦白目光直将她娇弱而颤抖的身子送入花丛深处,才自转过头来,静静卓立在花丛中。 那边花大姑连声呼喝道:“在那边,不知逃了没有?” 展梦白沉声道:“在下在此恭候!” 语声虽低沉,但中气充足,一个字一个字传至远方。 余音未了,已有一条人影凌空直坠而下,衣袂飘飞,势如惊鸿,划起一阵尖锐的破风之 声! 展梦白挺胸而立,动也不动,但是,他目光接触到这人影的面容后,身子却不禁斗然为 之一震! 只见此人头上戴着一顶金冠,束住满头乌发,身上穿着一件及时的短袄,腰间也用一根 金带束起! 她――骇然竟是萧飞雨! 展梦白本知在此地必可见到萧飞雨,但却未曾料到会如此突然,也未料到会在此地相遇。 萧飞雨却连做梦也不会想到会在此时此地遇到展梦白,她睁大了眼睛,立在地上,连动 都不会动。 花大姑在一旁指着展梦白骂道.“就是这臭小子,他擅入花园中来,还将小兰她们的兵 刃……” 她说了半天,方自看到萧飞雨神情。 她纵然再笨,纵然再不知情趣,此刻却也看出了自己的“姑娘”和这“臭小子”之问必 有极微妙的关系。 是以她话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手指着展梦白,眼望着萧飞雨,也张大了嘴吧,怔 在当地! ※ ※ ※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飞雨才轻轻道:“你怎么来了?” 她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听得到,但展梦白却听到了。 他沉声道:“我……”突地想起自己的仇恨,立刻将本来已将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压了回 去,改口厉声道:“我来不得么?” 萧飞雨怔了一怔,道:“谁说你来不得,我只是问问你。” 展梦白冷笑道:“问什么?有什么好问的?” 萧飞雨又自一怔,面上露出了委曲之色,但仍然强笑着道:“不问就不问好么?我 又……” 展梦白大声道:“不问也不行!” 他存心生事,是以蛮不讲理。 萧飞雨目定口呆地望着他,诧声道:“你……你……” 她实在不禁以为展梦白突然病了,但却不愿问出口来! 那知花大姑却在旁大声道:“姑娘,这小子必定是得了疯疾,是以在这里颠三倒四,胡 说八道。” 萧飞雨当地面色一沉,叱道:“滚开,谁要你多嘴?” 花大姑最是忠心,是以从未受过责骂,此刻被她骂得愕了半晌,突然放声痛哭起来,痛 哭着飞奔而去! 萧飞雨转过头,目光温柔地望着展梦白,柔声道:“你是不是有心事?无论什么事,都 可以告诉我……” 温柔而幽怨的目光,温柔而体贴的言词,使得展梦白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但面上却仍 然冰冷如铁。 萧飞雨幽幽长叹一声,道:“你说话呀!” 展梦白冷冷道:“我的话要等见到你父亲时再说!” 萧飞雨大奇道:“我爹爹?你要见他老人家做什么?” 展梦白道:“自然有事!” mpanel(1); 萧飞雨轻叹一声,道:“你要见他老人家也可以,只可惜……唉,只可惜他老人家正在 坐关,什么人也见不得!” 展梦白道:“你带我去他坐关之地,我自会唤他出来!” 萧飞雨道:“你教我做什么事我都可答应,就只这件事……” 她摇了摇头:“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展梦白大声道:“不答应我也偏偏要见他!” 萧飞雨胸膛起伏,急剧地喘了几口气,突然大声道:“我次次让你,你次次欺负我, 你……你……你……” 她本也性情急烈,此刻满腔的委曲与怒火俱都爆发出来,一把扯落头上金冠,抛在地 上,话也说不出来了。 展梦白冷冷道:“在下一介庸才,怎敢欺负萧宫主?” 萧飞雨大喊道:“展梦白,你以为……你以为我……我怕你么?”虽然勉强忍住眼泪,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展梦白转过目光,不忍去见她面上神色,口中冷冷道:“这里是萧宫主势力范围,怎会 怕区区在下?” 萧飞雨流泪道:“好,这里是我势力范围,我……我要……我要……”突然挥起一拳, 直击展梦白面门! 展梦白咬了咬牙,忍住心中悲痛,大声道:“萧宫主要动手么,好,在下奉陪!”抬手 一掌,回了过去! 萧飞雨心痛如绞,任凭满面泪流,急地攻出三招,她虽然心中悲痛,手下仍自留了情分! 那知展梦白武功早已非昔日可比,三招过后,竟已封住了萧飞雨的拳路,只是他心中只 有悲怜而无怨火,是以掌风并不猛烈! 萧飞雨突地收住招式,流泪道:“难怪你要跑来欺负我,原来你……你在别处学会了惊 人的武功……” 展梦白道:“萧宫主过奖了!” 萧飞雨嘶声道:“你武功再强我也不怕你!” 短短十个字间,她已攻出四招,招式奇诡,变幻莫测,激烈的掌风,震得四面花朵缤纷 而落! 缤纷的落花中,突见一条人影随风飘来!她身影似乎比落花还轻,衣袂飞舞,也有如飘 飘的落花一般! 这人影身形未落,已凌空笑道:“飞雨,我听花大姑说你这里来了嘉客,你怎地却同佳 客打了起来?” 萧飞雨听到这语音,忽然以手扑面,放声痛哭起来。 ※ ※ ※ 高手相争,那容半途弃手,她手掌方自掩面,展梦白拳势已至,他虽想悬崖勒马,却已 收势不及。 眼看这一拳已堪堪击着萧飞雨面门,半空中一声惊呼,一条人影,笔直落在展梦白手臂 上。 展梦白藉力撤回拳势,萧飞雨已痛哭着扑入这人影的怀抱中,道:“阿姨,我……我好 伤心……” 这人云鬓不整,未洗铅华,四十多岁的年纪,五尺多高的身材,容颜虽然憔悴,但依稀 仍可见少年时的风华。 她轻轻怕了拍萧飞雨的肩头,道:“飞雨,乖,不要哭。”突然转身,面对展梦白,厉 声道:“你真要伤她?” 展梦白虽然是因为在急遽的招式中,未曾想到萧飞雨的情绪变化,是以一时不能收住招 式。 但是他口中却没有说出来,他只是静静地望着这徐娘半老的白袍妇人,冷冷道:“是又 怎样?不是又怎样?” 白袍妇人面上忽然绽开一丝笑容,道:“好极了!” 转目望去,花大姑已气喘着奔了过来,她便将痛哭着的萧飞雨送入花大姑怀里,然后转 身望着展梦白! 展梦白也望着她,只见她神情懒散,面带微笑,但一双眼睛,却紧盯着展梦白的目光。 她目光所至,展梦白便知道这白袍妇人必定有一身高深的武功,而且必定要要自己动手。 要知与人交手打架之人,大致可分四等。 第四等人与人打架,眼睛什么也不看,简直可说什么都看不到人,只是盲目乱冲乱干! 这种人既无交手经验,更谈不到技击,有如蛮牛。 第三等人与人打架,眼睛只看着对方面门,或者是自己出手要打之处,别人一拳打到自 己身上还不知道。 这种人只知有攻,不知有守,若不能以力欺人,必败无疑。 第二等人与人交手,目光便会凝注着对方双拳,但他们只记得对方有拳击人,却忘了别 人还有双腿。 这种人大多是市井匹夫,或是三流武师! 第一等人与人交手,目光必定凝注在对方双肩之上,只因对方无论发拳踢足,肩头必定 先动。 这种人已知以静制动,观微察着,可算武林高手! 但真正内家一流高手相争,目光却必定凝注着对方的眼睛,不但要自对方眼神中察出对 方武功高低,定力强弱,而且还要以神、气慑人! 只见展梦白与这白袍妇人静静地对立在满地落花中,两人四只眼睛,俱有如碧空中之恒 星,瞬也不瞬! 只因两人俱都知道,只要自己眼神一瞬,对方立刻便会乘虚而入,一着之失,必被对方 抢得先机! ※ ※ ※ 突地,一朵碗大的海棠,凌空飘来,其势颇急,但飘落至展梦白与白袍妇人目光汇聚之 处,竟忽然停顿! 展梦白、白袍妇人目光齐地一分! 就在这刹那之间,两人双掌同时击出! 只听“勃”地一声闷响,两人身影乍台又分,那碗大一朵海棠,竟被两人掌方震为粉 末,随风消失! 展梦白再不迟疑,急地攻出七招! 他双手忽而握拳,忽而化掌,拳势刚猛霸道,力可开山,掌势却是灵妙轻奇,绵绵密密。 要知他拳势走的乃是“天”一路,掌势却得自黄衣人的传授,是以一刚一柔,一阴一 阳,迥然而异! 但刚柔互济,威力却更是惊人,七招过后,那白袍妇人的面上,已不禁露出了惊异之色? 缤纷落花中,但见黑白两条人影,兔起鹊落。 轻轻的哭声中,只听尖锐的掌风,划空急过! 那白袍妇人不但功力深厚,而且招式灵幻奇诡,阴柔至极,柔可克刚,她本是展梦白拳 路的克星。 但展梦白三拳过后,施出一掌,不但专攻对方掌法的空门,而且恰恰能将对方掌路封 闭,招式化解。 数十招过后,那白袍妇人竟未能丝毫占得上风,就连萧飞雨也不禁转首相望,泪眼中满 含惊诧,竟忘了出言阻劝! 四面的花丛,已被他两人的掌风,震得狼籍而零乱! 谁也未曾看见,花丛中不知何时,已箕踞着一个麻衣驼背的老人,目光炯炯,凝注着展 梦白的招式! 又是数十招过后,白袍妇人突然长啸一声,变掌为抓,满头长发,齐地飘起,有如九天 魔女,要择人而噬! 她招式也越变越是阴柔奇诡,纤纤十指,有如十柄利剑,刹那之间,便已攻出十余招之 多! 展梦白身形却突地缓了下来,渐渐凝立不动,只以绵密的掌式,护佐全身,白袍妇人招 式虽如骤雨,却也滴水难入! 驼背老人眼睛睁得更大,神色更是惊奇! 突见展梦白的脚步一错,右掌截出,他不动则已,这一招施出,掌势夭矫,竟有如天际 神龙,不可捉摸! 白袍妇人长啸一声,连退数步。 驼背老人突地长身而起,风一阵卷入了展梦白与白袍妇人两人身形之间,厉声道:“一 齐住手!” ※ ※ ※ 展梦白拂袖而退,白袍妇人却急地冲了过来,锐声道:“老六,这不关你的事,退开 去!” 驼背老人双臂一振,身形暴长,瞠目道:“谁说不关我事,这孩子是我送来的,我岂能 不管?” 白袍妇人怔了一怔,她似乎对这老人有些畏惧,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呐呐道: “你送来的?” 萧飞雨也不禁诧声道:“六疏,你认得他么?” 驼背老人道:“世上难道只有你一人认得他么?” 萧飞雨面颊飞红,垂下头去。 驼背老人转向展梦白,道:“小伙子,老夫将你送来,本是要你来陪陪我这二侄女 的……” 白袍妇人诧声道:“叫他来陪飞雨?” 驼背老人也不理她,自管接道:“她脾气虽坏,但心肠却软,是以我叫你放大胆子说 话,她必定不会不理你!” 展梦白恍然忖道:“原来如此!” 只听驼背老人又道:“但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怎么在“帝王谷”中,也敢胡乱找 人打架?” 展梦白怒道:“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人欺侮于我,想要与我动手,本人都万万不会退 缩的!” 驼背老人目光一闪,含笑道:“好,少年人如此心性,也不为过,但老夫却要问一 句……” 他面色一沉,厉声道:“你武功是谁传授于你的?” 展梦白大声道:“你管不着!” 这老人虽然生像威猛,语声如雷,但展梦白却半分也不怕他,说话的声音,竟比他还大 几分! 驼背老人呆了一呆,道:“你既然认得飞雨,老夫也……” 展梦白怒道:“谁认得她!” 萧飞雨身子一震,颤声道:“你……你好!”狠狠一跺足,突地转身飞奔而去! 白袍妇人狠狠瞪了展梦白一眼,又狠狠瞧了瞧驼背老人,转身向萧飞雨追去,花大姑也 喘着气踉去了! 驼背老人双掌紧握,厉喝道:“好小子,你竟敢欺负萧家的人,老夫非教你尝尝被卸八 块的滋味!” 展梦白神情不变,冷冷道:“看在你带路的份上,我让你三招!”目光凝注,双掌斜 垂,当真稳如泰山! 驼背老人怒道:“好小子,你敢让老夫三招?武林中人见到老夫一怒,莫不骇得胆颤心 惊,你凭什么不怕?” 展梦白道:“你有四只手么?” 驼背老人怒道:“放屁,谁说我有四只手?” 展梦白道:“你我俱是两只手,我为何要怕你?” 驼背老人望了他半晌,突地捋须大笑起来,笑道:“好小子,你真有种,老夫倒要交交 你!” 展梦白心念一转,突然大声道:“我自然有种,我连闭起眼睛,头顶着地,向前连走二 十步都敢一试,还怕别的什么?” 驼背老人怔了一怔,大笑道:“这种玩意儿连三尺幼童都敢试上一试,难道也是稀罕危 险之事么?” 展梦白冷冷道:“你不敢也就算了,何必空言唬人,这件事看来轻易,其实……嘿嘿, 却危险的很!” 驼背老人又自一呆,瞬又大笑道:“你小子诡计多端,必定有什么阴谋,老夫才不上当 哩!” 展梦白仰面望天,连连冷笑,望也不望他! 驼背老人大怒道:“你以为我当真不敢么?” 展梦白道:“嘿嘿……” 驼背老人暗忖道:“我纵然闭起眼睛,也不致被人暗算,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要弄什 么花样……” 一念至此,再不迟疑,凌空一个斛斗,头落到地上,以手代足而行,道:“小子,你看 着,一,二……” 他果然一步一步向前走了过去! 展梦白目光四转,突地悄悄移动身形,如飞掠去! 驼背老人老老实实走了二十步,大笑着翻身而起,道:“小子,你输……”话未说完, 突地发现那“小子”已下见了! ※ ※ ※ 展梦白不敢再走白石小径,在花丛上飞身而行。 七八个起落后,只见前面横亘着一道低墙,墙外屋脊连云! 他方待纵身跃出围墙,突听墙下有人轻唤道:“公子……” 展梦白心头一惊,只见那“小兰”畏缩地倚在墙角,向他轻轻招手,一双眼波中,满含 惊惶,也满含情意。 他心中不忍,跃落到她身旁,道:“什么事?” 小兰痴痴地望着他,轻轻道:“你要到那里去?” 展梦白道:“我要去寻你家谷主的闭关之地!” 小兰变色道:“呀,你……你寻着了,他老人家也不会见你的,而且……说不定还会有 杀身之祸。” 她语声满台关切,仰面道:“求求你,不要去吧!” 展梦白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身上带有别人给你家谷主的信物,去了他必定会见 我的!” 小商眨了眨眼睛,奇道:“你既有信物,若是拿出来,他们就自然会带你去了,何必多 费这么多事?” 展梦白轻叹摇头道:“有许多事,你不会懂的!” 小兰点了点头,默然半晌,忽然摇头道:“不,我懂,我小时听人说故事,韩信去见刘 邦时,也不肯将张良的信拿出来,你……你就和韩信一样,是为了要争一口英雄之气,是 么?” 她目光中满是赞佩之意,仰面望着展梦白。 展梦白不禁失笑道:“淮阴侯一代英雄,我怎比得上他?” 小兰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不,你们都是一样!” 她目中突然闪耀着点点火花,身子也忽然颤抖起来。 她一把紧紧捉着展梦白的手腕,道:“帝王谷里,看守的人不多,但路上却处处都有消 息!” 她似乎太过紧张,是以喘了口气,接道:“你只要不踩在石路上,一直走,走到一座最 好看的房子,就是……” 展梦白目光一亮,禁不住截口道:“那就是你家谷主的坐关之地了么?” 小兰目光四望,紧张的点了点头! 展梦白忽然长叹一声,道:“你何必将如此机密告诉我?” 小兰张大眼睛,道:“你是英雄,我自然要帮你。” 展梦白叹息道:“你……唉,多谢了。” 小兰放开了手,道:“你快走吧!” 她神情忽然变得十分坚强,眨了眨眼睛,挥了挥手,道:“只要你记着我,以后总会见 面的!” 展梦白暗叹一声,不敢回头,如飞而去,他只觉这少女虽然是那么天真而幼稚,但却又 那么善良而正直。 小兰望着他背影消失,心里虽觉黯然,但又十分偷快,只因她竟然帮助了一位英雄,做 了件有价值的事。 她自觉已比以前长大了许多,坚强了许多……。 突听一声厉喝,驼背老人如飞而来,道:“小兰,你一直守在这里,司曾看到那少年出 去么?” 小兰茫然摇了摇头,道:“没有呀!” 驼背老人展颜一笑,道:“好小子,老夫在这儿守着你!” ※ ※ ※ 展梦白跃出围墙,只见四下流泉白石,奇松异草,将这四山环绕的谷地,点缀得有如神 仙世界一般! 林木流泉间,点缀着许多栋飞檐凤阁,及一些假山亭台,一条石板缀成的道路,蜿蜒通 向前方。 展梦白暗叹忖道:“这“帝王谷”当真配得上帝王所居!” 他不敢踩在白石路上,却在路旁的草地飞掠而行,走了一段,目光四望,不禁暗道一 声:“苦也!” 只因四下的房屋楼阁,俱是堂皇富丽,好看已极,要在这其中找一栋“最好看”的,实 是难如登天! 他藉树木躲避着身形,不住四下观望,只见路边一栋精舍,建在丛竹之间,微风过处, 幽籁天成! 展梦白暗忖道:“此地如此清幽,想必是了!” 他轻轻掠入竹林,方自走动两步,突听屋中有人道:“是什么人来了,快来陪我谈谈 天!” 展梦白心头一惊,闪电般退了出去,心中暗道一声;“好险!”他一入竹林,屋中便听 得动静,屋中人耳目之灵,岂非骇人! 又走了一段,突见道旁依山起一片小巧的楼阁,飞檐如凤,昼栋雕梁,当真有如皇宫一 般! 展梦白暗中松了口气:“这必定是了!” 他这次越发谨慎,半点声息也不敢发出。 楼殿前是一片阴郁的松林,他穿过松林,越过雕花的栏杆,只见长廊曲折,通向一扇边 门。 展梦白一身是胆,竟伸手推开了门,直闯而入! 门内是一间花厅,寂无一人,展梦白自无心去观赏厅中华丽的陈设,推开另一扇门,走 了进去。 他穿过几间无人的房间,房间越来越少,但陈设却越来越是精致华丽,便是帝王所居, 只怕也要逊色! 走了第五间时,只见房中四间俱是雪亮的铜镜,映得人须眉毕现,旁边一扇门户,挂着 发亮的珠。 屋子中间,却放着一桌精致的酒肴,设有两张座椅,两付杯筷,酒肴热气腾腾,竟是新 设未久。 展梦白心中方自惊疑,只听“咯”的一声轻响,他入来的门户,竟被一扇铜镜封了起来。 他这才知道,这楼殿中虽然看似静寂无人,但他的一举一动,却都未逃过屋中人的耳目。 但事已至此,他心中反而出奇的镇定,暗中冷笑一声,忖道:“我本是拚命而来,无论 你弄什么玄虚,又岂能骇到我!” 四下静寂无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他索性放重脚步,走向那珠深垂的门户。 那知他手掌方自触及珠,突听中传出一声轻笑! ※ ※ ※ 笑声娇柔妩掮,荡心绮思,展梦白霍然驻足,只听中轻轻笑道:“展梦白,你一入谷,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语声更是娇柔妩媚,充满了诱惑与魅力! 展梦白心头一动,厉声道:“你是萧曼风么?” 中咯咯笑道:“不是我是谁呀?你在外面坐坐,我早已替你准备好了酒菜,等一会我就 出来陪你!” 展梦白怒道:“谁要你陪?”掀开珠,直闯而入! 只听中一声娇嗔,一声轻笑。 展梦白飞也似地退了出来,木立前。 中却在轻笑道:“你呀,你这个人,我叫你不要进来,你偏偏不听,看等一会我不告诉 二妹才怪!” 展梦白满面怒容,却又满面红晕,说不出话来! 原来一入珠,中竟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四面锦帐流苏,香气阵阵,令人闻之欲醉! 萧曼风正立在锦帐前,她显然新浴方罢,正赤裸着身子,以一条淡红的丝巾,在擦拭着 身上的水珠! 她的确有惊人的美―― 那蓬乱的云鬓,如丝的媚眼,微启的樱唇…… 那晶莹的身子,修长的玉腿,浑圆的足踝…… 每分每寸,都充满了女性的诱惑,女性的魅力。 展梦白掀而入,萧曼风娇呼转身! 两人面面相对,展梦白夺门而出,这不过都是刹那之间,然而就在这刹那之间,展梦白 已初次看到了女性的魅力! 直到此刻,他心房仍在砰砰跳动着,这本是人类最原始的冲动,谁都不能避免,只能以 定力与决心克制而已! 珠摇荡…… 中隐约飘散出一阵阵醉人的香气! 展梦白霍然转身,全力击出一掌,击向铜镜!只听“砰”地一声大震,铜镜仍然好端端 地没有半分伤损! 中的萧曼飞又轻笑起来,道:“这铜镜乃是千年风磨铜所制,坚逾精钢,你功力再深十 倍,也毁不了它的!” 展梦白怒道:“你倒底要怎样?” 萧曼风娇笑道:“我倒底要怎样么?……这就要看你了!”娇柔的笑声中,她已掀而 出,站在展梦白面前! 她身上已披了一袭轻纱,那雪白的身子,窈窕的曲线,宛如烟中芍药,在朦胧中望去, 更觉迷人! 展梦白转首不去望她,但四面铜镜中,却不知有多少个萧曼风,正在向他嫣然而笑,流 波送语。 他怒喝一声,转身一拳击去! 萧曼风轻轻扭动腰肢,便避开了这刚猛绝伦的一拳! 她依然满面娇笑,道:“这密室乃是我精心所制,世上除了我谁也开不了,你若打死 我,你也出不去了,那时……” 她眼波荡漾:“那时你便要陪我一齐死在这里,直到千百年后,人们发现我俩的身,你 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展梦白大怒道:“你……你……” 萧曼风咯咯笑道:“他们必定要以为我们是一对殉情而死的鸳鸯情侣,我们不是更冤枉 么?” 展梦白愕了半晌,他虽有一双铁拳,满身铁胆,但对这女子,却毫无办法,只有长长叹 息! 萧曼风笑道.“你叹什么气呀?我们还没有死哩!” 展梦白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如此害人?” 萧曼风笑道.“哎呀,谁害你呀!我请你吃菜,请你喝酒,自己还陪着你,这难道是害 你么?” 她走到椅前轻轻坐下,招手道:“来呀!你怕什么?” 展梦白双拳紧握,暗问自己;“我怕什么?我怕什么?” 他霍然转身,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举起筷子,端起酒杯,大笑道:“你以为我不敢吃 么?” 话声未了,他已大吃大喝起来! ※ ※ ※ 萧曼风双目一张,显然也大是惊奇,道:“你难道不怕这酒菜中有穿肠毒药,吃了立刻 会死!” 展梦白哈哈笑道:“死了也做个饱死鬼.”萧曼风眼波一转,曼声笑道:“你难道不怕 这酒菜中有媚药,你吃了后就会……就会……” 她撩人地望着展梦白笑道:“就会怎样你也该知道!” 展梦白大笑道:“这酒菜中若真有媚药,我吃了后只有你应该害怕才是,我怕什么?” 萧曼风面颊一红,不觉呆住了! 她平生第一次,遇着能令她呆住的男子,望着展梦白狼吞虎,心里又羞又恨,又急又脑。 展梦白见了她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故意不去看她,吃得更是起劲,还不住连声道: “好酒!好菜!” 萧曼风呆了许久,突地眼波一转,又娇笑了起来,笑了半天,展梦白也不理她,她忍不 住道:“喂,我笑什么?你可知道?” 展梦白道:“哦,你在笑么,我不知道!” 抬起头来,望了她几眼,点首道:“笑得果然很甜!” 萧曼风恨得牙痒痒的仍然笑道:“我笑你还蒙在鼓里,不点也不知道,老实告诉 你……” 她面色一沉,笑容顿,道:“这酒菜中的毒药,人吃了虽不会死,但全身立刻半分气力 也没有了,那时……” 她阴恻恻冷笑一声,道:“那时我就要零零碎碎地折磨你,虐待你,叫你吃尽苦处,再 慢慢死去!” 展梦白大笑道:“能吃到这种毒药,也算我口福不错,再死在你这样的美人手上,也算 死得不冤了!” 他越笑越是得意,吃得反而更多了些! 情势突然扭转,萧曼风虽有一身媚力,满心巧计,但遇上了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男 人,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但展梦白心里也在暗暗心惊,不知道她这桌酒菜中,究竟下了什么毒药,只是他什么都 豁出了,是以面上丝毫不露声色! 萧曼风眼睁睁地望着他又吃又喝,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只见展梦白突地放下筷子,抹了 抹嘴。 她面上也突地泛起一丝冷笑,道:“你吃完了么?” 展梦白大笑道:“酒足饭饱了!” 萧曼风冷笑道:“你觉得怎样?你的手是否已酸了?你的关节是否麻木了?你若要命, 快跪下求饶!” 展梦白笑道:“我的手也不酸,身子也不麻,我只觉舒服极了,平生都没有如此舒服 过!” 萧曼风道:“死到临头,还要嘴硬么?” 展梦白大笑道:“死了也好做个风流鬼!” 萧曼风变色道:“你说什么?” 展梦白故意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嘻嘻笑道:“我要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么?” 他看准了这萧曼风,只是喜欢卖弄自己的聪明,眩耀自己的美色,却绝不会是真的淫荡 女子! 是以他故意作出这付样子,来先发制人,但纵然如此,他还是不免担心害怕,生怕她真 的答应了! 萧曼风呆了一呆,呐呐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展梦白心中暗暗忖道:“求求老天帮忙,她千万不要答应。”口中却柔声道:“你真的 不懂?快过来陪我!” 萧曼风霍然长身而起,双手掩住了衣襟,大声道:“你……你……你敢走过来一步?” 原来她正不出展梦白所料,只是以自己的聪明美色沾沾自喜,将天下的男人,都未放在 眼里。 她听得展梦白入谷之事,便要将展梦白引来此地,先把他尽情戏弄一番,然后再大大地 羞辱于他。 她只当展梦白也像别的男人一样,要被自己戏弄于股掌之上,那时她便可将展梦白的丑 态,在萧飞雨面前引为笑柄。 那知事情演变,却大出她意料之外,展梦白见到她的神态,心里大是欢喜,柔声道: “你答应我么?” 萧曼风道:“你……你……你敢碰我一碰!” 展梦白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张开双臂,道:“来,不要怕,没有人会 看见的。” 萧曼风颤声道:“无……无耻的奴才,你……你……”她平生未曾经过这样的事,此刻 竟不知所措起来。 展梦白嘻嘻笑道:“我无耻?这是你自己要的!” 萧曼风娇喝一声,转身而逃,展梦白却已张臂扑了过去,咬一咬牙,一把抱住了她的肩 头? 一时之间,萧曼风彷佛忘记了自己身怀武功,竟忘了反抗,颤声道:“求求你,不要…… 不要……” 展梦白本待与她好好打上一架,那知她竟不反抗,展梦白反而急了,这场戏他实在不知 道该如何演下去? 只听铜镜外突地响起一阵敲打之声。 ※ ※ ※ 萧曼风道:“有……有人来了,快……快放开!” 展梦白心念一转,笑道:“不要紧,这密室除了你之外,谁也打不开的,这话不是你自 己说的么?” 萧曼风道:“求求你,只要你放开我,我什么都答应!” 展梦白心中大喜,口中却故意叹道:“好,你既然坚决不肯,唉!只要你将我带到你爹 爹坐关之地,我就放了你!” 萧曼风忽然幽幽长叹一声道:“这件事我实在没办法,唉……冤家,我就给了你 吧……” 她竟反手勾住了展梦白的脖子,向身旁的锦榻倒了下去。 展梦白暗道一声:“苦也!”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直挺挺地站着,再也不肯弯腰。 突听萧曼风放声狂笑了起来,道:“色鬼,你怎么也怕了?” 她翻身掠下了锦榻,咯咯笑道:“你若再装得像些,我就信了,只可惜你不是色鬼,装 也装不像的。” 展梦白道:“谁说我不是色鬼,我……我……” 萧曼风娇笑道:“你方才抱我时只敢抱我的肩头,我就知道你是在演戏了,我见的色鬼 多了,那有这么斯文的?” 展梦白苦笑一声,暗叹道:“罢了!” 他走回方才的椅子上,坐下去发起怔来! 萧曼风笑道:“把戏揭穿了,你现在要怎么样?” 展梦白叹道:“我只觉冤得很!” 萧曼风突然走到他身旁,轻轻一拍他肩头,道:“不要叹气,走,我带你去爹爹的坐关 之地!” 展梦白怔了怔,道:“你……你说什么?” 萧曼风笑道:“你是我生平所遇第一个能令我手足失措的男人,我不但有些喜欢你,也 有些佩服你!” 展梦白道:“你的话可是真的?” 萧曼风笑道:“这一次我不但放开你,还依你的话将你送去,但下一次你碰到我时,我 还是要和你斗一斗的!” 展梦白又呆了半晌,突地大声道:“你纵带我去,我也不会感徼你,你……可知道我是 为什么来的?” 萧曼风道:“我既不要你感激我,也不管你是为什么来的,只要是我情愿做的事,我什 么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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