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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回魔窟救娇 晌午,太阳与物体上下成了一条直线的时候,麦无名也已经由城隍庙里回来了, 他们共同的用过了午餐。 这顿饭,是沈家庄院几天来吃得最愉快、最舒服的一餐了,这些日子,他们都 是忧心挂虑、食不下咽! 饭后,客厅中又摆了开来,摆什么?不摆什么,只是摆出了茶,摆斤了话题, “龙门阵”! “无名,城隍庙之行如何?” 沈逸峰随意的问着。 “哦!张保元已经飞骑报了上去,一切由菩萨做主安排。” 麦无名竟然会说溜了嘴。 “报了上去?菩萨安排?”沈老三讶异地说:“怎么?难道你是‘灵霄宝殿’ 中的‘武曲星君’临凡?” “不是灵霄宝殿,而是阳曹地府。” 麦无名似真似假的回答着,他是想造成混淆。 “什么时候能到此地?” “四五天吧!” “这么说我们要等四五天后才去石家庄?” “晚辈拟在今夜或者明日先去探看探看。” 沈老四霍然站了起来说:“好,我带你去!” “为避免打草惊蛇,使他们起了防范之心,小侄以为沈家庄暂时不宜出面,由 我一人前去比较妥当。” “怎么说?这本来就是沈家庄的事!” “沈石二庄尚未正式扯破颜面,而小侄则为了玉如意已经向对方动过几次手, 万一闹上了,也没有什么顾忌,因为那与娴姑娘她们搭不上关系。” 沈老四讷然了,他不由怏怏地坐了下去。 未几,麦无名走了。 他快马加鞭,直朝石家庄方向飞驰而去…… mpanel(1); 石家庄。 石家庄得“天”独厚,它倚山倚岗。 石家庄“地”理雄奇,它水围带绕。 石家庄经“人”精心规划,它攻守俱佳! 钟灵毓秀,三才齐备,难怪石家庄显赫一时了。 悬崖高隐云天,河流浊浪滚滚,丘岗绵亘百里,只有前方,只有左旁,则是良 田千顷,则是碧波万里。一望而无际…… 石家庄唯一的出路、通道,就是前面的河流,河流上面横贯石桥,石桥画宽达 二丈,能行驷马,能排仗仪! 步下石桥,外端可通省城、可达京畿,步下石桥,内向即是大门。大门栅栏巍 峨,篱藩迄逦,每隔十丈,就设班房―处、碉堡一座,八班人马轮流当值,轮流主 持着各地警戒守卫,凭藉天天险屏障,加以人工心血谋策,石家庄犹如不倒的金汤 廓垒! 基实,石镜涛虚骄恣睢,孤标傲世,江湖宵小人人望而却步,武林英豪个个敬 而远之,他们有事经过石家庄也多绕道而行,不守也安稳得紧! 这天酉牌将尽,乌金西坠了,玉免东升了,又是―个清明的夜晚。 星继续在转,斗不停在移,眨眼间,二更时分到了。 凡是做无本钱生意的人都信守着他们祖师爷传下来的座右铭,那就是“偷星偷 云不偷月,偷风偷雨不偷雪。” 所以,嫦娥的脸笑得越甜越圆,他们的心就会越苦越忧,因为,狂风骤雨会混 淆响动跫声。 因为,星夕云夜能掩蔽身形,月就不能,月只会暴露他们的行藏,雪就不能, 雪只会留下他们的足痕。是以,古时候有一位神偷,为了要达成一件重要的任务, 但雪却是下个不停,在走投无路之下,在逼不得已之中,灵光一闪,就倒穿着步履, 使人们追错了方向,他才顺利的突了围、过了关。 这个时候,石家庄的石桥那端大路上有一团灰色的影子在滚动着。这团灰影快 得像风,疾得似云但在碧空万里之下,但在禾浪起伏之间,显得很,明得很,在月 色映照之下也耀眼得很,当然已彼石家庄的门卫发觉了。 “什么人?” 他们吆喝了,他们戒备了,但是,―来双方距离尚远,二来物体飘动太快,三 来嘛!三来也是他们心中有一份自大、有一份疑虑,不相信会有不长眼睛的朋友敢 任意的往石家庄里瞎闯! 因此,他们只是虚应事故,因此,他们只是聊尽职责,心中以为那必定是―只 外出觅食的山兽! 喝声岑寂了,戒备松弛了,而那个灰色的影子也已经滚到石家庄的藩篱外面了 …… 他必定是风,他必定是云,因未见这团灰影有所作势,只笔直的、冉冉的,却 沿着栅栏平升而起。 其高拨过于栅栏,其形越过了篱藩,然后就平淡无奇的、就悄无声息的飘落在 尘埃之上了。 这不是风,风不会有影;这也不是云,云不会坠地。那像什么?像―阵烟雾, 像一只狸猫,守值的人不是把他当作山兽了吗? 当然,他什么都不是,什么也只是想象而巳,他是人,他乃是午间由沈家庄院 赶来的那一个人一―麦无名! 麦无名在里面略―停顿,然后游目四顾,发现庄院拱门上面的屋角处有二颗头 颅在伸展着、在摇晃着。 他微微一笑,立即身形一矮,在地上拾起了几颗石子,右掌倏张,继之长身而 起,二粒碎石犹如二条黑线,牵引着二道劲风,二道劲风又拥簇着一团黑影,串联 结札似的跃上了供门的脊梁顶端。 “啤、咚、咚……” 二粒石子分别跳动了一会,势竭力尽之后,就变成“咯落、咯落”的在瓦楞中 翻滚起来了。 一裸萝卜长出来了,双目正凝望跳动石子的时候,紧跟在后面的劲风刚刚吹着 他的衣领、他的头颈。 萝卜叶子飘了几飘,萝卜身子怔了一怔,然后领悟而释然了。 “哦!是山风。” “老杜,是什么东西?” 另―方又长出了一棵萝卜,发声探询起来了。 “没什么,只是山岗上头吹过来一阵山风,刮下了二颗碎石而已。”老杜身子 一缩,随口顺答着。 “山风?”另一棵萝卜听了似乎不太满意,他疑惑的说:“我看不是吧?山风 成天的在吹,但丘岗离大门少说也有七八丈之遥,却从来也没听说过有碎石被吹下 来?” 老杜不禁转头看看右方的山岗,黑呼呼、阴戚戚,想想刚才吹在头颈上的那股 凉风,心中顿时感到一寒。 “小庐,别胡说!那明明是山风,那明明是碎石。” 他心怯了,心头一怯,疙瘩就起,疙瘩起了,汗毛就竖了,声音就瘠,声音一 瘠,心就更虚…… 小庐似乎逗上了,他有意无意的说:“老杜,你要小心啊!说不定是‘狐大仙 ’,狐大仙看上了你,换班后赶快前去烧香拜拜,若是气运到了,必有横财,假如 桃花犯了,那似乎不太好,你不见小施那个样子,面黄肌瘦,骨立如柴,一天到晚 病恹恹的使不上力气……” “去你的娘!瞎三话四,二粒砂石哪会有这般的严重。” 色厉内荏,声颤身僳,老杜手心中在淌汗,老杜的脚尖好像也有麻麻的感觉、 冻冻的感觉。不知道它在也不在? “就是因为沙石才会严重呢!决不会错,你看,今夜睛空万坐,星斗满天,月 亮又圆又大,哪里来的山风?” “唉!胡说八道……” “我才不胡说呢!这种日子正是狐大仙出来参仙修道的时分,它摄取月华,它 练丹吐纳,大慨你无意中犯着了它,或者是冲着了它,它才会找上了你。” 小庐一本正经、若有其事的数说着,不知是在调笑还是故意恫吓?因为老杜是 一个忠厚老实的人! “狐大仙”就是狐狸的别称,江南多山,因之城镇、村庄的屋瓦上经常会看见 狐狸大模大样、肆兀忌惮的在走动着,还有猴子,猴子被称为“张九官”。 它们都是邪神,有不少的家庭还祭祀着它们的画像,尤其是在抗州―带。杭州 人管叫它们为“五通”。五通会通财,五通也会移物,人们为求发财,人们为祈降 福,最最虔诚的乃是靠赌吃饭的人,佩带着它,供奉着它,当成财神作为护身符, 还真灵呢! 这是指雄狐狸或者是牡猴子,一旦有雌狐狸,牝猴子迷上了人,那被迷的男人 就会茶不思、饭不想,一天到晚浑浑噩噩的、失魂落魄的成了痨病鬼、神经病,俗 语所称风尘女子为“狐狸精”或“猢狲精”就是这么来的。 “去你娘的蛋,闭上你的乌嘴!” 老杜吼起来了,嘶起来了,他这是在发威,他这是在壮胆,虽然眼睛闭着、脖 子缩着,心里依旧在毛着。 “老杜,你可不要‘狗咬吕洞宾’呵?我是好心的在提醒着你。”这个死小庐 不肯放过对方,他又磕牙了:“其实,狐大仙或张九官找上你也并不一定是坏事情!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也许你祖上积了德,也许你命中有财运,大仙、九官想通一笔 钱财给你,到时候可不要过河拆桥,忘了我小庐喽?” 老杜恨得牙齿起了痒,但是,这样一来,他心头倒是安定下来了,顿时狠声地 说:“算了吧!有横财就给你,犯桃花也是你,你的年纪比我轻,你的睹瘾戒不掉, 你正好两相需要。” 小庐听对方的口气,知道这戏已经唱不下去了,他就见风使舵的说:“好、好、 好,既然你不爱听,我不说总可以吧!” 麦无名的嘴角浮起了笑意,他趁对方二人斗嘴的时候就顺着回廊掠了进去。当 然,就算老杜和小庐聚精会神的把守又能怎么样?不是它?石家庄的方位和其他地 方的暗桩他也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 投石问路,是江湖中人最最常用的方法,也是无人不知、没人不晓的最浅俗的 方法,但是,尽管常用,尽管浅俗,投石问路依旧是夜行人最最有效的路数。 蓦然间,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守卫的人不会不感到怀疑,不会不觉得惊奇,一 怀疑一惊奇,也就不会不出来探看原因了,就这样,暴露了他们的方位,就这样, 指明了他们的处所,结果,乾坤倒转,主客易位,他们原在暗处,反而变成明处了。 麦无名越过了幢幢楼宇、层层屋脊,后楼终于到了,但是,后楼一到,他的难 题也随之来了。 因为,后楼很大,房间很多,他虽然听说了沈如娴姐妹住在后楼,但却不知道 她们住的是哪一间房间? 是“卧龙”沈逸峰当时忘记了询问对方所住的处所?抑或“凤雏”沈如娴认为 没有告知这点的必要? 不对,沈逸峰当时并没有忘记这一点,对的,沈如娴果然以为无此必要,他们 双方彼此还曾经商量过呢!只是都没有想列会有人夤夜前去窥探,遑论搭救了,这 实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嘛! 没办法,麦无名只有用上了老法子,用上了笨方法,那就是一间一间的探。 他身轻如燕,他快速如风,虽然穿着的仍旧是那袭白衫,但一经展开身形飘动, 犹如一缕轻烟,好像一只夜禽,看见他的人在略一怔神之间,就会立即失去了踪影, 失去了凭藉,还以为自己是眼花、是幻觉哩! 第一间,有一个年在半百、身着锦衫的老妇人,安详的、舒坦的坐在太师椅上, 右手双指拨动,脸上双唇歙动,在干什么?正数着佛珠念经。 第二间,两个花样年华的姑娘家,一个伏在书桌上习字画画,一个则站在一旁 凝神观望着、欣赏着、侍候着! 虽然她们也是青春貌美,虽然他们也是年岁相若的姑娘人家,但麦无名在瞥见 之下却一点也没有异样的感觉。为什么呢?因为她们的妆扮不同,因为她们的气质 不同,因为她们服饰、色泽也与沈如娴姐妹截然不同,她们二人寄的乃是彩花衣衫, 而沈如娴姐妹当然是―白一黑了。 麦无名并不认识这二位姑娘,但在思维中,但在传说上,他知道对方必定就是 “花蝴蝶”石素心主婢无误。 第三间,无光。 第四间,也是漆黑一片。 第五间,第五间他得小心一些了,因为这里插有两个暗桩。 麦无名心动了,麦无名展颜笑了,这不是告诉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沈如 娴姐妹必定是就在这里! 他翱翔了,像鸿雁?似狸描?不,应该喻之为云朵更为恰当,也更为妥贴。 是吗?是的,因为鸿雁屣动翅膀时会有声响,因为狸猫纵跃扑跳时不会回旋, 只有云朵,只有云朵会飘逸、会浮游、会恬静无声,会悄无痕迹! 麦无名手抓脚钩,已经平平的紧贴在屋檐之上,非但屋瓦上的两个暗桩懵然无 觉,连房间内的人儿也―点感不出来、听不出来,他已经确切的断定这间房间中住 的有人,而且必然就是沈如娴姐妹,凭暗桩显示,凭灯光摇曳,凭倩影闪动…… 大热天,这用宣纸谱成的窗棂却是紧闭着,不是里面的人不怕热,不是里面的 人不嫌闷,因为她们是宾客,被软禁中的宾客! 麦无名腾出了右手,蘸上了唾液,用小指轻轻的在右上角溶去一孔,凝目细视, 这次,他震动了,差一点连整个身子即将坠落下来! 他吸气,他摄神,他转身,他挂钩,虽然再次的稳住在原处,但汗渗,但声起, 但碎泥积尘已经洒上了他满头满脸,当然还有满身。 是什么东西使麦无名失神忘形?是什么事情令麦无名血沸心震?她们当然是沈 如娴姐妹了。 姐妹二人,一人一边,分坐在桌子―旁,中间对着一盏微弱的油灯。 沈如娴在看书,状况看来还算沉稳、还算镇定,沈如婉则大大的不同了,她一 手撑着桌面,一手托着香腮,二颗眸子却睁得又圆又大,怔怔的凝望如豆的灯光, 摇曳的灯光,意兴阑珊,无精打彩,一副焦虑的模样。 麦无名见状心中一酸,因此就险些忘了自身的安危,曾几何时,他见过沈如婉 沉默若比?曾几何时,他又见过沈如婉消瘦如斯?哦?沈家庄原有―撄一兰,如今 已是黄花成对了。 沈如娴心静,沈如娴耳聪,窗外那细碎之声似乎已经震动了她的注意,但是, 须臾间,平视的目光又俯射在书本之上了,因为,她以为那必然是石家庄守卫的人 们。 麦无名略一沉思,心意陡变,不由毅然改作了决定! 首先,血回周天,气贯丹田,运起了从未施展过“束音成丝”的神功绝艺,将 话语化成了游丝,将声音变作了花针,由窗缝中钻了进去,由小孔中透了进去…… “如娴,我是无名,你听到声音切莫惊慌或有所挪动。” 沈州娴明里是看书,其实她哪里会有这份闲情逸致?她只是在打发时间,她只 是在制造气氛,以期缓和、安定二妹焦躁烦闷的心情。 如今,她突然听到了麦无名的声音,先是一怔,继之,果然是震惊莫名了,但 她预先得到对方的意示,是以安坐如故,阅书依旧,但口中却在轻轻的出声了。 “你是无名?” “是的。” “你在窗外?” “是的。” “只你一个人来吗?” “也是的。” “那你快走,伙同着沈家庄所有的人再一起前来,还有小云。” 沈如娴语气之中有着关切,却也有失望的感觉。 麦无名听出来了,他不由加强了他的决定,反问说:“你们都好?” “晤――还好。” “如婉怎么样了?” 沈如娴转眼瞟了痴痴然的二妹一眼说:“没有什么,她只是心中忧郁。” 麦无名在窗外又瞄了沈如婉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又继续说:“石家庄 中情况如何?” “哦!你得小心一些,尽快出去。”沈如娴幽幽地说:“石家庄中的守备、巡 查,原由‘四大金刚’所带领,所负责,昨天,龚天佑回来了,‘石家五蟹’也回 来了,戒备无形中就更见森严了。” 麦无名心中却是有数,他在几天之前才知道这些人在“馆头”之北的官道上分 的手,自己到了,他们当然也应该到了,假如没打其他的事以外。 “龚天佑住在哪里?” “山岩旁的‘福寿堂’中。” 麦无名回首观望,见山岩离后楼并个太远,幸而后楼分建东西二幢,东边上房 中住的乃是男主人石镜涛和石子材他们,西边上房住的是女主人,沈如娴姐妹就被 并住在一起,这倒给麦无名方便了不少。 “‘四大金刚’他们呢?” “就住在这西楼下层两个房间之中。” “你们的休力如何?” “我们姐妹虽感渡日如年,心意凄伧,但体能却一如平常。”沈如娴忽然惊觉 到对方的话语不对,芳心顿时震惊地说:“怎么?你想干什么?” “我想带你们离开这里。” “这……这太冒险了。” 沈如娴口中这么说,心中也是这么想,但另外却怀有满心的希望。 “我试试看,若是不成,应该也与大局无碍,你们不妨收拾一下、准备一下, 然后把灯火熄了,把窗户开了,我等会就来。” 麦无名话声甫落,身形犹如一缕淡烟般的混和在夜色中,有时波形,有时迂回, 有时变作一条直线…… 沈如婉本来呆呆的凝视着桌子上的油灯,油灯上的火焰,忽然间,听见她大姐 轻声的自言自语起来了,她不由转移了目标,视线从灯光换向沈如娴的面孔上了。 她感到惊奇,她觉得讶异,大姐失了神?大姐落了魄?还是看书看得入了迷? 不应该呀!大姐一向不曾是这个样子的! 除了两个不加也可以的惊叹号以外,沈如婉的芳心中全部都是问号! 她恐慌了,她紧张了,她的心中立时惶急了起来,这怎么办?沈如娴乃是她的 “灵魂”、她的马首,马首是胆,对姑娘家来说似乎不太好听,改为“龙头”?龙 头也不太合适,那就暂且的称作“凤冠”吧! “姐!你怎么啦?” 沈如婉举起了柔夷,不住的朝她大姐的眼前晃动着。 沈如娴清醒了,她及时的清醒了过来,向着她二妹谈淡的一笑,却没头没脑的 说上这么的一句话。 “二妹,我们要走了。” 沈如婉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但是,她还是疑生心头。 “走?像上次一样,刚刚跳下地面,就立即又让人家给请了上来?” “这次不―样。” “怎么个不一样?我看省省吧!” 沈如婉却提不起精神。 沈如娴粉面上的笑容依旧,但显得有点神秘的感觉。 “姐姐刚才是不是嘴巴在说话?”她不答反问。 “是的。” “你是不是也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是的。” 沈如娴闻了心中不由一怔,地犹豫地说:“既然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怎会不 知道他来了呢?” “他?他是谁?”沈如婉一头雾水的说:“我听到的只是姐一个在自说自话, 正在耽心你有了毛病呢!” 沈如娴释然地说:“他,他是无名,你的无名来了。” 这―下沈如婉精神了,醒了,她芳心震动,她美目发光,这句话何异一贴“十 全”大补剂? “无名?无名他在哪里?” “他在窗外……” 沈如婉听了身形顿时一动,她正拟上去推窗观看,沈如娴早就防着了,立即把 将她给按住了。 “姐,你……” 沈如婉脸上有困惑、有疑虑。 沈如娴温婉的、柔和的解释着说:“二妹,不要冲动,以免破坏大计,无名他 已经走了。” “走了?这……”沈如婉一脸幽怨,她泫然地说:“无名也太冷酷、太残忍。 他怎么连活也不同我说一句就这么的走了。” “别怪他,”沈如娴劝慰着说:“他曾经衷心的,炽热的问候着你,而我们却 是在急切中商量一些对策。” “那他怎么又走了呢?” “他只是去探看动静、去寻觅出路。” “这么说,他们真的要带我们出去喽?” “不是他们,只有一个他。” 沈如婉却懒得去理会这一套,他们也好,他也好,只要他来了就好,只要能出 去就好,她立即理一理秀发、整一整衣衫,欣然地说:“走,那我们走呀!” “你看,你就是这副性子,无名还没到来,你走得成么?”沈如娴也顶上了她 二妹一句说:“我看省省吧!” 沈如娴抬起玉手,扇熄了桌子上的油灯,然后欠身缓缓的推开了纸窗,静等着 左无名的来临。 沈如婉笑了,羞涩的笑了,若不是桌上灯光已灭,她的粉脸上必定看得出有二 朵淡色的红云升着。 麦无名徐徐的吸满―口真气,他双腿倏然一弹,鲤鱼打滚,哦!他既被人称为 “飞天玉龙”,那是龙返瑶池。 然后,化作一鹤冲天,不,这应该称之玉龙腾空。 一个倒翻,一个回旋,犹如一气呵成,守在后楼二旁的暗桩瞳瞳然还没有看清 这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双双的失去了知觉,若是就此死去,那是两个莽 憧鬼! 麦无产,奔腾了,麦无名飞跃了,他绕着庄院一阵游行,石家庄安插在上房暗 处的桩钉就统统地睡着了、统统的休息了。 没有声,只有影,而这个影又快速如风、飘逸似烟,因此,地面上的守卫也就 懵然而无知。 他返回来了,在后楼的屋瓦上略一停顿,虽然是目光不能拗折倒视,但他的心 中却确定沈如娴必然已经将窗户给打了开来,房里的灯光不也已熄灭了。 麦无名匀均了气息,正拟再次的纵身回旋穿向第五间窗口一刹那的时候,一道 灵光忽然在心田中闪耀了起来,不由立即沉身安桩,钉立在原地不动了。 “不妥呀!”沈如娴姐妹困顿多日,其精神难免不振,其体力也难免不济,万 ―出了差错,万一出了声息,惊动底层的“四大金刚”或地面的人,“四大金刚” 的声名虽然业已挤入一流高手之林,倒还不在他的心上,若是给山岩边的供奉们发 觉了,那就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了。 麦无名这一顾虑,第二个念头又随之而起了。 “不如未雨绸缪,免掉后顾之忧,预先将‘四大金刚’也给料理了,但听说‘ 四大金刚’的身手兀自不弱,到时候必须见机行事,骤下杀手,可不能给对方有出 手的机会。” 他计算定当,一颗石子又丢下地面。 “咚、咚、……” 后院的地面是用青石板所铺成的,因此,石子跳得特别的高,声音也就特别的 脆,又是在更深人静的夜晚里。 四个角落,分别的、先后的竟然一口气窜出了四个身手矫捷的人影来,他们朝 着那颗跳动的石子凝视观望了一会,却看不出所以然来,就彼此的交换着眼色,还 是找不出答案,遂抬头胡上房每一个窗子巡视起来了。 上房中一无动静,四个人又分别的无言的向来处退了回去,隐了进去。 莫非就是“四大金刚”?看功力,像,瞧身材似乎不是,听说“四大金刚”个 个生得魁梧得很。 麦无名暗庆侥幸,幸好自己没有孟浪,不然会打草惊蛇,自己飘身而逃是易事, 但想救援“黑白双娇”就感困难了。 他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然后沿壁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个别的放倒了 那四个人,这四个人竟然乃是回来不久的“石家五蟹”中的四只毛蟹! 还有一只呢?还有只蟹必定就在近处无疑,因为石家五蟹平时都是同进同出、 不稍相离! 麦无名未敢大意,他小心翼翼的举步跨过了圆圆的月洞门,欲去前面的住房找 寻“四大金刚”,突然,有一个低沉的声音由另一边传了过来。 “谁?” 语气虽沉,声波不高,大慨是本能所发,直觉而出。 麦无名止步不走了,他索兴背起了双手,那么的平静、那么的随意,又是那么 的悠闲坦荡。 “莫非是少爷?” “唔――” 这―着果然混淆了对方,看形状,瞧衣色,而又在清淡的月光中和粉墙的遮掩 下,来人却误以为麦无名是石子材,因为石子材经常的在此地打转、在这里逗留, 为子沈如婉嘛! 距离近了,那个人又开口说:“少爷,你……” 雷先闪了,脱兔跃了,而那个人的声音也就此打住了,是“病蟹”,“石家五 蟹”中的“病蟹”孟永昌。 麦无名左手一挽,将垂软欲倒的孟永昌就近安置在墙角边,与“醉蟹”周亦生 并靠在一处,醉吧! 风也吹,虫在鸣,月亮也正张着满脸朝他傻笑着、娇笑着。 他是夜行人,但他却不是做无本钱买卖的夜行人,那算不算梁上君子呢?他不 知道,也只打照样的朝月亮回笑了过去,也是傻傻的,却又讪讪的。 转出了墙角,前面后楼的下层有二间房屋内透出了灯光,麦无名紧贴着墙壁掩 下过去,墙是粉色,他的衣衫也是白色,在此时、在此地,倒是甚难为旁人所发觉。 但是,俗话说得好:“小心不蚀本。”麦无名双眼还是四处环视,足下依然一 步一脚轻蹑着、巡察着。 第一间房门虑掩着,他探了一探,里面有两个人在,这两个人正是“四大金刚” 中的两个金刚,但他们四平八稳的都在睡觉。 麦无名并末见过“四大金刚”几个,但却能一眼肯定就是他们,都是根据沈如 娴的叙述,第二则是看看对方的个子、模样,也就错不了。 麦无名进去了,麦无名又出来了,一切如常,没有声音,也没有动静,办事的 人依旧要办事,睡觉的人还是在睡觉,两顺其便,各安其状。 他更探向第二个房间,这个房间之中也有两个人,他们当然是“四大金刚”的 另两个了,这两个人虽然不是在睡觉,但相差无几,一个托着脑袋,一个倚着桌面, 在打瞌、在困盹,他们拒绝着“周公”,但“周公”却是刻意的诱惑着他们,主要 的,他们信得过五蟹的艺业! 哈!真是出乎意料之外,顺利得很,麦无名依佯画葫芦,一人按上了一掌,就 这么毫不费力的摆平了该摆平的人。 他傲然的、潇洒的由楼梯迈了出去,当然,脚步仍旧下得很轻,因为上房的第 二间或许第三间还住着“花蝴蝶”她们主仆哩! “哔剥!” 第五间的房门突然响起了弹指之声。 这间房间就是沈如娴姐妹所住的那一间,房间中的沈氏姐妹听了不由的吃了一 惊,她们姐妹原本是静静的、怔怔的倚着窗棂等候麦无名的到来,但要命的却在这 个时候,会有人前来打扰她们、探访她们,真是要命。 “是石素心主婢二人!” 沈氏姐妹相互对望着,虽然她们口中默默无语,但沈如娴心中是这么想,而沈 如婉的心中也是这么想! 因为,这主婢二人已经与沈如娴姐妹结成莫逆之交,义及金兰,彼此经常的过 往,彼此经常的攀谈昼夜不分。 她们年岁相若,她们的个性相投,她们的家世也是并称于世,双方是“英雌” 相惜也是门当户对,奈何月下老人红线不牵,沈如婉一见石子材就讨厌,不然正如 沈四爷气话所说:“沈如婉嫁给石子材并不算委屈。” 当然,沈氏姐妹困在此地的这一段日子中,也受了石素心很大的帮助,很多照 顾,否则哪有这么舒适和随意? “是谁呀?”沈如娴有意娇慵的说:“我们已经安寝了呢!” “是我,如娴。”麦无名在房门外面轻声说:“我是无名。” 房门霍然打了开来,人影急速的闪了进去,然后,房门又轻轻的掩上了、闩上 了…… “你,你怎么会从前面来?” 沈如娴口气中有着疑虑、有着困惑,也有着埋怨的意味,还有质问的成份,不 过都是善意的、温和的。 麦无名笑笑说:“怎么?你们以为我是梁上君子?” “没有人将你当成偷儿。”沈如娴也是微微的一笑:“你却害得我们心中一阵 紧张、一阵不安。” “对不起,二位姑娘。” 麦无名洒脱的、含蓄的、风趣的说着,在龙潭虎穴之内,在危机忧虑之中。 房间内是黝暗漆黑一片,但麦无名身蕴神功,沈氏姐妹则已习惯自然,是以他 们彼此都看得十分清楚。 沈如婉突然悄无声息的扑了过来,伏在麦无名的肩膀上泫然而泣,她心里有无 限的委曲,她胸中有满腔的幽怨,这下子全都发泄出来了,内中还包含着很多很多 的相思…… 麦无名心中一阵激荡、一阵歉疚、一阵怜惜…… “如婉,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害你吃了若,害你受了罪……” 他的脸颊也靠着沈如婉的螓首,贴着沈如婉的秀发,左手轻揽,右手拍着伊人 的肩头,微微的、轻轻的。 沈如婉更是不能自制,她含悲、她抽搐,春潮泛滥,泪珠如泉,濡湿了自己的 衣袖,也湿透了麦无名的衣衫。 麦无名感到酸楚,麦无名感到心痛,他默默的紧拥着沈如婉轻颤的香肩久久又 久久。 沈如娴终于又开口说话了:“二妹,好了,别耽误时间,别惊动了旁人。” 她沉稳睿智,因为这个时候不适叙情,叙情太久会延误大事;她通情达理,因 为这个时候不宜悲苦,悲苦过份会伤害身体。是以,她及时的提醒着当事人。 沈如婉一点就透,她猛地抬起了头,泣声也随之嘎然而止。热泪盈眶,披颊横 颐,但她毕竟是出身名门,眼波在麦无名的脸上转了一圈,嫣然的破涕为笑,雨后 的鲜花,更是娇艳,花朵沾露珠,更见妩媚。 麦无名心头陡地一震,继之荡漾,他好骄傲,他好满足,感谢上苍待他忒厚, 感谢月老对他不薄,如此美眷,夫复何求?莫怪石子材痴缠不休哩! “我们走吧!” “你真要带我们出去?”沈如婉还在明知故问。 “当然!”麦元名答得一脸毅然。 “从前而走?” “从上房走。” 麦无名移开了窗边的桌子,然后二手双挽沈氏姐妹的玉臂,神功潜提,真气暗 运,使心湖澎湃,使血脉湍流。未曾几时,他的口中突然轻喝出声了。 “起!” 三位一体,平射而出,身形刚刚超逾屋檐之一刹那,好个麦无名,只见他双腿 剧蹋,只见他衣衫暴涨,三个人的去势,竟然不可思议的回折了过来,他们倒拗而 上,翻窜起踩在瓦楞上面! 沈氏姐妹,艺出名门;“黑白双娇”,技惊江湖。但在这个时候,她们不由的 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们原以为麦无名先会跳下地面,然后再纵身上房,哪里知道他二步并作一步, 二式化为一式,而手上又挽着两个人在一起,虽然这两个人也是身轻如燕,但多少 总是累赘呀! 麦无产却有信心,却有把握,他毫个犹豫的做了,并且已经成功的屹立在瓦楞 之上。 这等身手,这种功力,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有第二个人来,自然,他的师 门在外,也自然,麦小云的师门亦不在此列。 “黑白双娇”呆住了,她们芳心怦怦然,她们眸子怔怔然,虽然事情已经过去 了,但吊桶还是未卸,迷雾依旧不退。 是在乘云,是在驾雾,这件事假如下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任你说什么,她们 也不会相信。 “我们走吧!” 麦无名调息了一会,然后淡淡的说。 “哦!好。” 沈如娴由迷幻中惊醒了过来,然后轻轻的应着。 他们一路飞奔,如入无人之境。月亮在微笑,大地在沉睡,石家庄中的人们也 是。 沈如娴的疑心又起了,她迟疑地说:“怎么?今夜他们没有布暗桩?” “有,只是暗桩在休息了,包括‘石家五蟹’和‘四大金刚’。” 沈如娴又是一脸的震惊说:“你把他们给料理了?” 麦无名笑笑说:“只是侥幸。” 沈如婉横睨了他一眼说:“难怪你敢大模大样的由前面进来。” 她的忧郁巳经舒畅了,她的心扉也已经开朗了。 麦无名朝着她愉悦的笑笑,欢欣的笑笑。 不可能的事变成了可能,这不是石家庄无能,这是麦无名的功力通天?还是石 家庄的防卫有所疏漏?严格的评论起来,应该都不能算是,石家庄只能算是失了策, 第―,他们不应该托大,他们也不应该矫情,让沈逸峰叔侄两会晤,结果,机密泄 漏了,结果,地形也暴露了。第二,石家庄的防卫可以算铜墙,也可以算铁壁,别 说一般江湖人物轻易难越雷池一步,就连沈氏兄弟也无法全身而进、全身而退,但 是,石家庄总不能夜夜灯火辉煌,宵宵如临大敌,又何况身手不弱的“石家五蟹” 全都守在后院要地,只要风吹草动,―个哨音,“福寿堂”中的接应立马就到;第 三,麦无名虽然不是什么神圣天人,但是,他胆大,他心细,他聪慧,他的功力又 是高人一等,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凤凰脱出了牢笼,娇女放弃金屋,飞了,跑 了,枉花费对方一片心机! ~潇湘书院校对收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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