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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回色即是空 片刻之间,百维大师已到了昨夜与百忍大师相见之树丛。百忍与那两个少林子 弟,早已不知去向。 但百维大师却闪身入了树丛,目光四下不住闪动,似是生怕被人发现行踪。 此时此地。以神情行动看来。已经不似佛门高僧,而流露出―种武林枭杰之机 警、剽悍之气,这与他那因多年坐禅,而变得绝无表情之沉肃面容,显得极不相称, 只是四野无人谁都不曾发觉! 百维大师在树丛中缓缓走了几步,目光缓缓搜索,终于发现一棍结成如意结的 草枝,半埋在地下。 百维立刻俯下身子。五指如钩,将那块地上泥土翻起,地下竟埋着一根黑色的 铁管。 管长七寸,看来就似―段铁棒,但百维大师手持铁管两端,向外一旋,铁管立 刻分做两段。管内中空,贮放着三粒珊瑚般的丸药,以及一张字柬。 百维将药丸仔细藏起,展开纸柬,只见上面简简单单的写着十八个字:“内府 有人至此,急需一见。盼见字条,即速向东而行!” 百维大师面色微变,将纸柬塞在嘴里嚼碎,并将铁管旋紧,重行埋入土中,仰 首看了看日色,辨别方向,立刻转身东行。 但他身形方动,突又发觉身旁地上。竟有一滩血迹,双眉微轩,暗暗忖道: “此地只怕就是百代的丧命之地?” 此时此刻。已不容他多加思索,展动身形,笔直向正东奔行。 奔行了约摸盏茶时分,只见远处树后人影一闪,发出吱的一声轻哨,有如鸟啼。 百维大师双肩微耸,三两个起落,已到树后。 一个黑衣劲装汉子。自树后闪身而出。百维大师沉声叱道:“朋友是何方神圣?” 黑衣汉子应声道:“缺天罡、立地煞。” 百维大师微一抱拳,目光四转,瞧看四下无人。悄声道:“内府来人是哪一位? 在哪里?” 黑衣人沉声道:“请随我来!” 再不说话,转身急奔而去。 百维大师知道多问也是无用,紧紧随在那黑衣人身后,又奔行了盏茶时分,来 到一间荒凉颓败,早已没有香火的祠堂。 黑衣人远在祠堂丈余开外,便已放缓脚步,一步步走了过去,沉声道:“属下 已将殷前辈带来,静候传见。” mpanel(1); 话未说完。祠堂中已传出一阵娇柔清脆的语声,道:“请进。” 黑衣人回身拱手,肃然道:“请。” 百维大师一整衣衫。大步而入,到了那扇破落的门户前,躬身道:“是哪位夫 人在此?不知相召有何所告?” 门里娇美口音轻轻笑道:“夫人不在这里,只是先令我来恭迎大驾!” 一条娇小婀娜的黑衣人影,随着那轻言笑浯,自门内一闪而出。 百维大师定睛望去,只见这少女芙蓉面、柳叶眉,还未说话,眉梢眼角已先泛 起笑意,秋波转动间,更是勾魂夺魄,令人其意也销。再加上纤腰一握,莲步姗姗, 那销魂之态,当真难描难叙,就连百维这般人物,也不觉瞧的痴了。 乌衫少女秋波转动,突然扑哧一笑,道:“你瞧什么?我脸上难道长了花吗?” 百维大师镇定心神,微微一笑,合什道:“阿弥陀佛,老衲年龄,已可做姑娘 的祖父了,姑娘怎能与老衲随意玩笑。” 他究竟乃是大奸大恶之人。绝非一般江湖俗手可比,此刻说话间。面上虽仍带 着笑容,但语声中已隐有令人不敢轻视的威严。 哪知乌衫少女却似毫不在意,仍然娇笑着道:“我常听夫人说起,大师你未入 少林寺之前,乃是个最最风流的人物……” 百维大师沉声道:“数十年来佛门生涯,却已将老衲之性情改变了。” 乌衫少女道:“如此说来,大师你已是完全皈依佛门的了?” 百维大师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再答话。 乌衣少女娇笑道:“大师你既然已是佛门弟子,又何必再为我南宫世家效力? 不如再回少林寺罗汉堂去,拜佛念经去吧!” 百维心一凛,强笑道:“老衲之所以身入少林,本是为南宫世家卧底去的,此 番事机已至,自当重返南宫门下,再去念经做甚?” 乌衫少女笑道:“难怪太夫人常说你忠诚坚毅,乃是本门中第一个得力的人手, 像你昔日那般风流样,就为了替本门卧底,竟做了数十年和尚,真是难得的很。” 秋波一转。咯咯娇笑着接口道:“但你数十年和尚做过,难道……难道还一点 也不想……不想亲近亲近美貌的女子吗?” 光影朦胧中,只见她粉颈低垂,满面嫣红,似是娇羞不胜。 百维瞧了一眼,便不敢再望,赶紧转过头去。干咳两声道:“姑娘休得说笑, 夫人在哪里,便请姑娘快些带路。” 乌衫少女掩嘴笑道:“好,你先亲我一亲,我就带你去。” 百维呆了一呆,道:“这……这……” 乌衫少女咯咯笑道:“你若不肯亲我,我就不带你去,少时夫人若是怪罪下来, 问你为何不去,我就说你已中了少林寺和尚们的毒,要做个规规矩矩的和尚,不肯 再回南宫世家了!” 她笑语如莺,那婀娜窈窕的身子。更随着笑声不住轻轻颤抖。 百维面上阵青阵白阵红,呆呆地愕了半晌,长叹道:“姑娘何苦如此捉弄于我?” 乌衫少女轻轻笑道:“我要你亲我,也算捉弄你吗?别人想亲我,还亲不到哩!” 扭动腰肢,走了过去,将娇躯软绵绵的偎入百维怀里,仰面道:“亲呀?你究 竟亲不亲?” 香喘微微,媚眼如丝,那丰满婀娜的身子,更有如温香软玉一般,便是铁石人 也难免为之动心。 百维沉肃的面容,已微微发红,突然一把抱住那少女的肩头,在她面颊上亲了 一亲。 不亲还倒罢了,这一亲之下,百维顿觉心房跳动加剧,一颗心似是要跳出腔外。 哪知乌衫少女身子一扭,却从百维怀抱中溜了出去。咯咯娇笑着,扭动腰肢, 跑出祠堂。突又回首娇笑道:“我叫莲儿,你以后可以唤我的名字。” 百维呆在当地,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只听莲儿娇媚的语声,又在祠堂外传来,道:“快走呀,夫人已等得着急了。” 百维定了定神,一掠而出。 但见莲儿纤细的腰肢在前面婀娜扭动,不时回过头来。嫣然一笑。 百维垂首跟在她身后,竟是心旌摇荡,难以自主,越发不敢抬头。 两人一先一后,飞步而行,这道貌岸然,长须如雪的高僧,竟似已变做那笑厣 如花,娇腰如柳的轻俏少女之跟随从人一般。 举目望去,只见前途更是荒凉,又走了盏茶时分,便是一片广阔的荒坟之地。 几株枯树。伴着垒垒荒坟,一眼望去,但觉天地间,充满肃杀萧索之意。遍地枯枝 荒草,颓败的坟墓中,不时可看见腐朽的棺木、凄凉的白骨,显然,埋葬在这片坟 地中的,俱是远离亲人。流浪天涯的断肠孤客,是以坟墓纵然颓败,也无人理睬。 莲儿穿行在荒坟之间,神情却似丝毫无动于衷,面上也仍带着笑容。 只见她身形三转两转,突然走入四座荒坟中,其间竟有一片打扫的十分整洁的 草地,草地上竟还放着一张八仙方桌,桌上满布佳肴美酒,还有两副杯筷,不但装 酒放莱的银器,精致贵重。就连盘中的菜,也还冒着热气。 但放眼望去,四下却绝无人迹,也不知这酒菜桌椅是从哪里来的? 荒坟之中,突然见到这般精皿美宴,更令人觉得有说不出的奇诡恐怖! 百维顿住身形,但觉指尖微微有些发冷。 莲儿却回身笑道:“夫人知道你远来辛苦,是以先备好酒菜为你洗尘,快坐下 吃吧!” 自己当先坐下,持起银壶。斟出了两杯美酒,百维只得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莲儿举杯道:“这一杯是恭祝太夫人万寿无疆,你该喝了。” 百维沉声道:“是!” 举杯一饮而尽。 莲儿又斟满一杯,举杯笑道:“这一杯乃是祝四夫人身子健康,你也该喝了。” 百维道:“自然要喝的!” 又自干了一杯。 莲儿道:“第三杯乃是为了预祝本门大事成功,威霸天下,你更该喝了。” 百维接过酒杯,立刻饮尽,只因莲儿说的这三句话,他纵然有心不喝,亦是有 所不能。 莲儿一手持壶,一手将凳子搬了过来,坐在百维身畔,纤纤玉手,搭上了百维 的肩头,曼声吟道:“劝君更进一杯酒,莫道妾意薄如柳……” 吟声委婉柔媚,有如破瓜少女,初诉衷情,又有如思春少妇,帏下低语。 百维只听得心弦一阵荡漾,忍不住转首望去。淡淡的日色下,但见莲儿秋波深 如海水,黑黝黝、亮晶晶的看不到底,当真可令天下豪杰,都坠入其中。 那肤色更有如胭脂粉玉,吹弹得破,柳眉半敛,似颦似笑,樱唇半张,又似在 渴望…… 百维要待不去瞧她,却又忍不住,伸手去拿酒杯,手掌已微微颤抖。 莲儿媚笑一声,春葱般的手指,轻搔百维的面颊,樱唇附在百维耳畔,柔声道 :“你为什么不瞧我,难道我生的不美吗?唉!我的心跳的好厉害,你……你不信 来摸摸看。” 百维咬紧牙关,暗暗忖道:“我离开了南宫世家已有数十年,那时南宫世家第 三代少主人也不过还在髫龄,如今算起来,我在南宫世家中的地位已然极高,我必 需自重身份,要他们看重于我,到了大功告成之日,我方可于天下武林中占一席之 地,这数十年来,我与南宫世家内府虽然保持着联络,但被内府中夫人召见,今日 却是首次,我若在今日便不能把持,岂非要被别人轻贱,是以万万妄动不得……” 他想来想去,只觉身畔虽有佳人投怀送抱,自己却也只有勉强忍住。 但心念转动间,丹田中已有一股不可抗拒之热力,直冲而上,他那冷漠苍白的 面容,已被这股热力,热的变了颜色。 莲儿眼波流动,瞧着他神色的变化,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整个身子,都 已偎入了百维怀中,樱唇微启,轻轻咬住了他的耳珠。 百维但觉得口干喉燥。头脑晕眩,丹田中之热力,也越来越强…… 莲儿娇躯扭动,媚眼如丝,颤声道:“我……我要……” 百维双目之中,渐渐发出了火焰般的光芒。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反身一把,抱 住了莲儿。有如温香软玉,微微颤抖着的娇躯。 莲儿嘤咛一声,抬手抱住了他火热的身子…… 此时此刻,世上万事万物,俱已都不再放在他心上,四下阴森凄清的荒坟白骨, 也似都变成了甜香绮丽之罗帏绣帐。 刹时,两人便都已滚在地上,轻轻的呓语,断续的呻吟……天地间似已充满了 春意。 但四面荒坟之中,却不住有人影闪动,俱是满身黑衣,身法飘忽,只是百维却 是一无所觉。 忽然间,四条黑衣大汉,健步如飞,抬着一顶四面垂帘之软轿,直闯而来。 一个青衣少女,步履轻盈,走在软轿前,她容颜之美,与莲儿有如春兰秋菊, 难分轩轾,但美丽的面容之上。却带着一种冷漠而孤傲之神情,―双秋波,也是冷 冰冰的毫无暖意。 百维神智似已完全迷失。竟丝毫未曾觉察这五人一轿的到来。 青衣少女冷冰冰的目光一转,面上仍是冷漠而无表情,一字字缓缓道:“五夫 人到!” 语声虽缓慢,但尖锐嘹亮,刺人耳鼓。 莲儿这才似突然觉察。双手一推,将百维身子推得直飞出去。 百维在地上连滚数转。滚到一座荒坟旁。 坟后突然窜出一条黑衣大汉,手提一桶冷水。往百维头顶直浇了下去。 百维身子一震,神智陡然清醒,凌空一个筋斗。倒跃而起,顺手抓起―件长衫, 套在身上,心里又是惶急,又是羞惭,赤足站在草地之上,一时间当真是手足失措, 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衣少女瞧也不瞧他一眼,只是冷冷地望着莲儿。 莲儿手忙脚乱穿起衣衫,低垂着头。也似骇得胆战心惊,不敢说话。 青衣少女冷冷道:“莲儿,你好大的胆子,明知道夫人要来,还敢如此。若是 夫人不在眼前的时候,那岂非要翻了天吗?” 莲儿垂首道:“菊姐……我错了。但……但这也不能怪我呀!全是……全是… …” 偷偷瞧了百维一眼,接道:“全是他强着我。” 青衣少女目光冷冷一扫百维,冷冷哼了一声,转身面对软轿垂帘。缓缓道: “回禀夫人,百维大师已到这里!” 百维面上阵青阵白,莲儿说他,他也不能辩白,此刻听得这百维大师四字,心 里更不知是何滋味,满头汗珠,滚滚而下。 只听软轿垂帘中有人道:“百维大师?谁是百维大师?可就是三十年前,本门 派去少林寺卧底的粉面狐殷智吗?” 青衣少女道:“是!” 软轿中人冷冷道:“殷智,三十年来,你初次被召,就敢诱奸本门中的婢女, 莫非不怕失了身份?” 话声虽然清脆动听,但其中却蕴含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威势,令人不能仰视。 百维水淋淋站在地上,本已狼狈不堪,此刻听得这几句话,心头顿时有如被尖 针所刺,面红如血,再也抬不起头来。 软轿中人又已唤道:“莲儿,你过来!” 莲儿拜伏在地。膝行到了软轿前,颤声道:“夫人,莲儿在这里……” 轿中人冷冷道:“我令你好生接待于他,却不是要你以肉身布施,你如此做法, 实已将南宫内府之贞节清誉,毁于一旦,犯下的何等大罪,你可知道吗?” 语声越来越是冷峭威重。 莲儿伏地道:“婢……婢子知……错了,但……” 突然双手抓紧了轿杆,痛哭着道:“但……但是他武功既强,力气又大,他… …他要……婢子纵然拼死。也不能反抗。” 百维心中羞愤交集,再也忍耐不住,嘶声道:“好……好个刁猾的贱人。你… …你竟敢血口喷人。方……方才你……” 轿中人冷笑一声,接口道:“莫非是莲儿看中你少年英俊,反来强奸你不成?” 百维心头立刻又似被刺了一针,面色更红,结结巴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轿中人道:“莲儿,你既已知错,且退下一旁,静候发落!” 莲儿掩面道:“遵命……” 膝行到一旁,似又忍不住伏地痛哭起来。 轿中人冷冷唤道:“殷大侠!” 百维连忙道:“夫人如此称唤,属下怎敢克当。” 轿中人道:“你数十年前,便已投入我南宫世家,那时你已被仇家重伤,九死 一生,我祖婆大人救活了你,你这才感恩图报,为我南宫世家,投身嵩山少林寺卧 底,数十年来,你不断将少林寺之秘密消息与不传之技,设法传送出来,功劳可算 不小,我年纪还轻,实不敢以下属之礼相待于你。” 百维垂首道:“不敢!” 轿中人语声微顿,接口又道:“但此事―直严守秘密。直至你已荣任少林罗汉 堂护法之尊位,不但少林寺众僧绝不知情,普天之下,江湖豪杰也无人知道,只因 谁也想不到我南宫世家远在数十年前,便已有了称霸天下之雄心。竟远在数十年前 便伏下一着狠棋,更想不到门规最严,戒律最精的少林寺中,也会有我南宫世家的 眼线,由此可见,这数十年来你确实守口如瓶,未曾泄露秘密。” 百维听她语气中尽是称赞之言,心里不觉恢复些勇气,抬头道:“不是属下邀 功求赏,但在这数十年中,我为了保守这件秘密,实不知受了多少折磨,虽无功劳, 亦有苦劳!” 他本来一直自称属下,但说到后来,属下已变为我字,显见他口中虽说不敢邀 功求赏,其实却在挟功自重。 轿中人冷笑一声,道:“好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我南宫世家为你保守的 秘密,你难道就忘怀了吗?” 百维身子一震,立刻便又垂下头去,容颜之间,更是沮丧! 轿中人冷冷道:“数十年前,江湖中虽都知道粉面狐风流倜傥,但也都知道粉 面狐是位风流而不下流的君子,哪知你表面看来虽是君子,做的却是小人之事,竟 敢诱奸了你恩师的如夫人后,又将你师妹逼奸成孕,等到此事被你师傅发觉之后, 你竟又以毒药将你恩师满门十三口一齐害死!” 百维双拳紧握,面上又是羞惭,又是愤怒,道:“往事已矣,夫人何必再提!” 轿中人冷笑道:“谁说往事提不得的?” 百维不敢说话,轿中人接口道:“你以毒药害死恩师满门,生怕他们身死还魂, 竟又持刀肢解他们的尸身。哪知就在此际,竟被江东四杰突然走来撞见。江东四杰 本是你恩师好友,亲见此等事情,自是悲愤交集,这才一心将你置之死地,那四柄 长刀出鞘,你怎抵挡的了?” 语声微顿,接口又道:“但你人性虽然不佳,心智却是聪明绝顶,竟在身受七 处刀伤之后,还能以计脱身。江东四杰怎肯将你放过。―路追赶下来,你纵然使尽 千方百计,以期能摆脱他们的追踪,但毕竟身受重伤,气力将尽,眼见就将落入他 们手中。何况你那时纵能逃脱。若被江东四杰将你那些事传言出去。只怕你再也无 法于江湖立足了!” 百维血红的面容,又变得一片苍白。身子也不住颤抖起来,显见他每一思及这 件往事,纵然心肠再毒。也不免要内疚。 轿中人道:“就在那时。你眼见已是走投无路。不意竟遇着了我祖婆大人这位 救星,不但救了你的性命,还将江东四杰一齐杀死灭口,心想你必当感恩图报。哪 知你伤愈之后,竟想一走了之。幸好我祖婆既有知人之明,又有先知之能,早已将 你杀师奸妹之恶行,留下了几件证据。你这才无计可施。无可奈何,这才肯投入我 南宫世家效力,这些话,我说的不错吧?” 百维木立当地,动也不动。哪里还能说得出―句话来? 轿中人语声稍见和缓,接口道:“但纵然如此,我南宫世家念在你数十年之功 劳,本来还是对你十分尊重,哪知你初蒙内府召见之日,便做出这般见不得人的事 来,君子自重,方得人重,你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话说?” 百维心中又愧又悔,又羞又恼。此刻他头上水迹已干,但满头大汗,涔涔而落, 仍然有如被水淋过一般,外貌的狼狈,更减弱了他心中之自尊自重之心。 突然间,他似已觉得自己与轿中人,实是隔着一段极为遥远的距离,自己实不 配与人家相提并论。自轻自贱之心既生,只觉别人乃是高高在上,情不自禁,扑地 跪倒。 软轿虽是长幕低垂,但百维之神情变比,一举―动都逃不出轿中人之耳目。 百维方自跪倒,轿中已又传出语声,语声大见缓和。道:“纵然如此,但说起 来你总是我南宫世家之功臣,这些年来,你立下之功劳,实也不少,尤其最近,你 几乎―下手便将威镇天下,少室嵩山少林寺之主力完全摧毁,百忍、百代、百携等 少林六大高手,被你或以药迷,或以力伏,如今不是重伤,便是已为我南宫世家所 用,你这种机智深沉,实非常人能及,不但我钦佩的很,便是上至祖婆大人,也时 常在人前夸赞于你,说你是本门最最得力之人手。” 她口风一变,不但语气大见缓和,言词中更是充满了夸奖之意,正如打了别人 一掌之后,又去轻轻抚摸那人的疼处一般。 但百维听在耳里,却是大为感激,垂首道:“夫人如此说话,叫属下如何担当 的起,属下方才……方才……” 垂首一叹,再也说不下去。 轿中人柔声道:“你方才所作所为,虽然有些不对,但小疵不能掩大瑜,英雄 豪杰之辈,更如日月之蚀,只要过而能改,仍无愧英雄本色,但望你日后能一本初 衷,为我南宫世家效力,则我也不会将今日所发生的事,说给别人听的。” 百维又是感激,又是惊喜,伏地道:“夫人对属下如此恩德,属下便是粉身碎 骨,也难报万一,夫人日后只要有所吩咐,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要知以百维此时之年纪与身份,若是被人知道与南宫世家之婢女有苟且之事, 叫他日后非但再无颜面去见江湖豪杰,即使在南宫世家之中,也再无颜面立足。 而他却已为南宫世家尽了无穷心力,费了数十年功夫,他今后之一切希望,实 已完全寄托于南宫世家,若要他无法在南宫世家立足,实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是以轿中人肯为他隐藏今日之秘密,他心中感激之情,实比三十年前,南宫夫 人为他隐藏弑师奸妹之事,还要令他感激。 自此以后,百维果然对南宫五夫人田秀铃死心塌地,十分尊敬。 轿中人似是早已看出他心意,语声更是温柔,道:“你肯如此,那是再好不过。 日后我若有事,我自会令菊儿和莲儿来通知你……” 说到这里,忽然微微一笑,接道:“你若真是对她俩人有意,日后大功告成之 时,我不妨将她两人送给你,这两人姿色虽然平庸。但自幼即受训练,棋、琴、书、 画、丝、竹、弹、唱,倒还都略通一二,既可做房中密友,又可做闺中清伴。” 百维面红耳赤,喃喃道:“这……这……不敢……不敢!” 中虽说不敢,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瞧那青衣少女菊儿与莲儿一眼。 但见莲儿身子轻颤,娇啼宛转,百维念及方才之情,心中实不禁又怜又爱。 那青衣少女菊儿虽然冷如冰霜,但清丽绝俗。另有―种诱人之态。 若能将这两人左拥有抱,收诸一室,此中之乐,实是难以描述。 百维一念至此,更不禁怦然心动。 轿中人柔声含笑道:“你心里想的事,我都已知道,你也不必说了……菊儿, 快去扶殷先生起来,将地上衣衫拾起,扶持殷先生穿好。” 菊儿垂首道:“是!” 果然将凌乱散落四周的衣衫,一一拾起,婀娜走到百维身畔,微微一笑,道: “请起!”伸手去扶百维肩膀。 她不笑则已,这一笑将起来,实是百媚俱生,百维心中不觉一荡,突觉一股大 力,自肩膀涌起,竟使他身不由主,站了起来。 百维这才知道,这五夫人身畔小小一个婢女,竟然也身怀如此惊人之内力、武 功,心头不觉又是一惊,道:“不敢劳动姑娘!” 菊儿浅浅笑道:“没关系,夫人的吩咐,你敢不听吗?” 百维道:“这……这……” 话还未说出,菊儿已取出一条香巾,为他擦干了额角与身上汗水,扶持他一件 件穿起衣衫。 百维数十年来,日夜在少林寺中拜佛念经,久已未曾享受过这般温柔滋味。 但闻鼻端幽香不住飘动,那一双春葱般柔荑,触及他身子时,更令他心神飘荡, 有如身在云端一般。 一时间,百维只恨不得此刻便是南宫世家大功告成之日,这莲儿与菊儿,此时 便已为自己所有。 他心中虽已再无挟功自重,邀功求赏之意。但对南宫世家效忠之心。却更是强 烈。 轿中人缓缓笑道:“衣服穿了吗?” 百维面颊一红,匆匆扣好衣扣,垂手走过去,躬身道:“夫人还有何吩咐?” 轿中人道:“这里有三只锦囊,上面各有开启日期,到时你看了囊中之言,依 计行事便是。” 百维躬身道:“是!” 只见软轿垂帘轻轻一飘,伸出了一只纤长柔细,较春葱更美百倍的纤纤玉手, 手里果然有三只锦囊。 百维目光动处,竟不敢仰视,更不敢伸手去接,显然对轿中之五夫人,实己尊 敬至极! 菊儿含笑接过锦囊,送到他手上。 轿中人才蔼声道:“大计既定,你好生干去吧……菊儿,先送殷先生出去,咱 们也该走了。” 软轿垂帘,犹在不住飘拂,那只纤纤玉手,又已隐没于轿帘后。自始自终,百 维竟都未见轿中人的神情面容,就连她的玉手,也仅是匆匆一瞥,但纵然如此,不 但已足够在百维心中留下一个永生都难磨灭的印象。而且更令他对轿中的五夫人, 添加许多神秘的幻想。 菊儿当先带路,领着百维曲折走出了墓地,那始终不住在四下现身的黑衣人影。 此刻却一个也瞧不见,但百维无论走到哪里,暗中都有三两双锐利的目光在监视于 他。 百维垂首急行,哪里还敢东张西望。 将近走出墓地,菊儿突然回身笑道:“你对咱们五夫人的印象如何?不妨说给 我听听。” 百维叹道:“起先我只当五夫人乃是个超群绝俗之人,如今才知我想错了。” 菊儿娥眉微扬。道:“此话怎讲?如今竟将五夫人看成个凡俗女子不成?” 百维摇头叹道:“五夫人既非超人,更非俗女,她……她简直是天上的仙子, 在下只恨昔日对她的估计太低了。” 菊儿展颜一笑,道:“仙子?你不觉得说的太过分了些?” 百维道:“智计超群,美绝人寰,还不是仙子是什么?” 菊儿抿嘴笑道:“你连五夫人的面都未见过,怎知她美如仙子?” 百维呆了一呆,道:“这个……” 他只觉那轿中人有种神秘之魅力,越是瞧不见轿中人面目,越是觉得这魅力之 摄人,叫人时时刻刻,都会想起,这原因为了什么?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菊儿见了他的神情,又是一笑,道:“这里已快出去了,你可认得路吗?” 百维笑道,“认得!” 口中虽是含笑而言,心中却在大骂:“这姑娘也未免将我瞧的太轻了。我活了 这么大年纪,还会不认得路吗?” 菊儿道:“既是认得,你不如就自己寻路去吧,五夫人还在等着我哩!” 百维垂首道:“遵命!” 菊儿已袅娜扭动着腰肢,走将回去。 百维瞧着她艳盈的身躯,动人的风姿。心中更是怦然而动。 只见菊儿走了两步,突然回眸一笑,道:“莫忘了……” 百维道:“莫忘了什么?” 菊儿双颊微红,含羞笑道:“莫忘了我姐妹两人……莫忘了大功告成之日…―” 腰肢微拧,惊鸿般一掠而去。 百维但觉心神又是一阵荡漾,仔细体味她临去时的两句话,更是满腹温馨。齿 颊生香,呆呆的出了会神,方自一力向来路奔去。 菊儿纤腰微拧,三转两转,便已回到软轿前。 轿中人道:“那姓殷的冒牌和尚已走了吗?” 菊儿微微一笑,道:“我瞧他神魂颠倒地去了,才回来的。” 笑语如花,眼波流动,竟已不复再是方才那种冷若冰霜的模样。 这句话说完,一直伏在地上轻轻啜泣的莲儿,亦自一跃而起,面上哪有一丝泪 痕,原来方才的痛哭啜泣,全都是做出来给百维看的。 菊儿纤指轻轻一戳她的面颊,笑骂道:“小妮子,整天价瞧着你倚在栏杆边想 男人,今日可称了你的心愿了吧!” 莲儿撇嘴啐道:“那和尚一身臭气谁稀罕?你要,就送给你吧!” 菊儿笑道:“唉唷?好不要脸,那和尚是你的吗?你就要拿来送人了。” 莲儿顿足道:“好……你……你……” 笑着去搔菊儿胳肢,菊儿笑着告饶。 轿中人轻轻道:“好了,莫再闹了,事已办完,咱们也该回去啦!” 莲儿扭着腰肢,转身面对软轿,说道:“夫人,那冒牌和尚既然早已死心塌地 的投在咱们门下,夫人你又何苦再对他来这一套呢?害得我……害得我身子脏了, 又被菊儿这丫头取笑。” 轿中人缓缓道:“唉!这次真让你吃亏了,该怎么办呢?” 莲儿道:“怎么办……夫人真该好好补偿才是……” 菊儿笑道:“她既然那么想男人。夫人不如就赏给她个大男人吧!” 莲儿眼波横飞,轻轻媚笑说道:“别的男人我也不要。我只要……只要……” 轿中人道:“你要什么?只管说呀!” 莲儿道:“我只要像任无心那样的男人,又英俊、又聪明、武功又高……唉! 要是有那样的男人陪着我、我再吃点亏也没关系了。” 她面上似笑非笑,凝目望着远方,似是任无心那潇洒英俊的身影,此刻便在她 眼前。 软轿中默然半晌,突然冷笑一声,厉叱道:“跪下来!” 叱声中绝无丝毫暖意,莲儿身子一震,笑容突失,惶然跪倒,颤声道:“夫… …夫人……” 轿中人厉声道:“菊儿,给我重重去打这妮子十掌!” 菊儿面色也被骇得铁青,垂首道:“是!” 身子一闪,掠到莲儿身前。 莲儿又惊又骇,惊呼道:“夫人……菊儿姐姐。你饶了莲儿吧!” 呼声凄恻婉转,端的惹人怜爱。 菊儿却似充耳不闻,铁青着脸,啪的一掌,掴在莲儿那吹弹得破的娇靥之上。 她方才虽与莲儿那般嬉笑,但此刻下手却绝不留情,只听一连串清脆的掌声响 过,莲儿双颊已被打得又红又肿,哪里还有方才那如花颜色。 但她却也不敢闪避,直待十掌打过,忍不住痛哭着道:“菊儿姐姐……你―… 你好狠……” 满面俱是泪痕,痛哭再也不是假的。 菊儿背转了脸,不去看她,冷冷道:“夫人之命,谁也不得违抗,夫人就是叫 我杀了你,我便立刻抽刀将你杀死。” 莲儿身子一震,颤声道:“咱们姐妹间难道……难道就没有一分情感吗?” 轿中人冷冷接口道:“什么姐妹间的情感?我南宫世家门下,要的就是菊儿这 样的人。只知听命行事,别的任何事都不能放在心上!” 莲儿仰面流泪道:“但莲儿也是什么话都听夫人的呀!夫人你为何……” 轿中人冷冷道:“我南宫世家门下,万万不能容有挟功自重的人,今日我之所 以如此对付那姓殷的,只是为了要他完全失去自尊自重之心。要他忘记自己的身份, 忘记自己昔日的功劳,永远像奴隶听命于我,他若随时随地要提起自己的功劳。时 时刻刻要别人对他尊重,我还怎能驾驭于他?” 语声微顿,缓缓接口道:“我今日所以罚你,是因为你非但也来邀功求赏,而 且问话大多,要知凡是我南宫世家门下,都得绝无条件的服从命令。绝不能要求解 释,就是要你吃些粪便。你也得立刻去吃,万不能去问什么原因。” 莲儿听得身子不住颤抖,垂首道:“莲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轿中人语声稍和,缓缓道:“但今日虽然有过,亦非无功!我南宫世家有功必 赏,有过必罚,回去之后对你自有一番赏赐!” 莲儿伏地拜道:“多谢夫人!” 轿中人叹了口气,道:“好,走吧!” 那几条抬轿之大汉,始终在一旁石像般木立不动,听得轿中人赏罚那般公平, 行事那般威严,面上都不禁流露出钦佩尊敬之色。 此刻轿中人一声令下。黑衣大汉们立刻俯身抄起轿杆抬轿向西行去。 菊儿突然握住莲儿的手腕。微微―笑,道:“莲儿妹子,咱们走吧!” 伸手替莲儿拭去泪痕,抚着伤势,轻叹一声,道:“唉!打得好重……” 似是全然忘记莲儿面上的伤势,就是她这只手打的一般。 昔日那般温良柔顺的田秀铃,今日竟会变的如此工于心计,指挥若定,言词间 忽然有如十万大军统帅般威严,又忽而有如慈母般温柔,对人临之以威,继之以惠, 做事周详严密,信赏必罚……这种性格上的巨大变化,别人若非眼见。实是再也难 以令人相信! 百维恍恍惚惚,直奔了盏茶时分。已可望见那死寂的村庄,头脑方自略为清醒, 当下顿住脚步,取出那三道密封的锦囊。 只见第一封锦囊之上,写的是:“离此地约摸盏茶时分,经过一番急遽的奔驰 之后,头脑才会清醒,才会念及这三封锦囊,取出观看,只要那时四下无人,便立 刻将此封锦囊拆阅。” 百维还未看完这短短数十个字,心头已是怦怦跳动,苍白的面容,也泛上一阵 羞红,似是突然被人发觉了隐私,猜中了心思一般,情不自禁。左右瞧了几眼。 风吹荒草,四野哪有人迹。 百维先是暗笑自己慌张,想了一想,方自大为惊叹,对那五夫人更是佩服的五 体投地。 要知田秀铃能窥破他心意,倒也不难,但田秀铃竟能将他离开坟地后之情绪变 化经过,预先一一说出,竟有如在场眼见一般,这种惊人的判断能力,怎能不叫百 维口服心服? 过了半晌,百维方自寻了个较为隐僻之处,拆开锦囊。 只见一张素色薛涛笺上,写满了工整而娟秀的字迹,写的是:“任无心此人, 猜疑之心颇重,尤其事已至此,必将对你事事都存下防范之心,是以你既在此逗留 了两个时辰之多,回去后必将受到极为详细之盘问,你不妨尽量编造一些离奇诡异 之原因。回答于他,任无心聪明过度,想到你如要说谎,必定会编造一些合情合理 之原因,是以你说的越是荒诞离奇,他反而越发相信,必会绞尽脑汁,去思索这些 荒诞离奇之事发生的原因,反而不会去细想别的,你便可安全渡过这一关。” 瞧到这里,百维面上不禁泛起会心之微笑,只因他也是老奸巨猾,工于心计之 人,是以对五夫人这锦囊中之妙处,深深了解。 略一寻思。继续瞧了下去,只见接着写道:“我使百代失踪,玄真疯狂,再令 你如此做法,这一切只是为了要令任无心分心他顾,心志既不能集中,精神必是涣 散,而事情变化,越来越出他意料之外,他苦心积劳之下,甚至会发疯也未可知。” 百维不禁暗叹忖道:“五夫人好狠的用心。竟连叫任无心死去,都嫌太便宜了 他,莫非他两人之间,有什么怨恨不成?” 百维虽然心计深沉,却也再不会想到田秀铃对任无心之怨毒,竟是因爱而生。 “但那玄真却非真的玄真,发疯自然也是假的,他乃是本门门下一位内功极为 深湛之高手,经二夫人易容改扮,其人不但装做逼真,而且能将气脉故意错乱,好 教任无心再也诊断不出他是为了何种原因发疯。而任无心一心注意到他疯狂之事便 不会留意到他是否伪装改扮的,是以你不妨在暗中与他联络,无论任何事,都可互 相商量。” 瞧到这里,百维更不禁为之击节,暗叹忖道:“好妙的计,好高的手段!想不 到五夫人年龄虽轻,却能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但锦囊之中,还另有妙计,薛涛笺上,下面接着写的是:“你受盘问之后,任 无心还要大费苦心,去安排田家村那些人之去处,他身怀重任,自不能带着这些老 弱一齐随行,但却又想不出有何地方可共这些人食住,那时便可毛遂自荐,对他说 少室嵩山,有个少林下院,正是这些人最最理想的安身之所,仔无心必定大喜称善, 你便可写封书信,令这些人投往嵩山,路上自有我南宫世家门下去收拾他们!” 另有一行字迹,写的特别明显,似是要百维特别注意,写的是:“你回去之后, 任无心若是丝毫不加盘问于你,你便要立刻带着那玄真以及百护等四人,设法逃走, 但走的也不要露痕迹为妙。” 看完这封书信,百维更不觉将那五夫人田秀铃视为天人一般,暗叹忖道:“是 了,任无心若是丝毫不加盘问于我,必是对我已有极重之怀疑,甚至已看破我的行 藏也未可知……唉!我纵然也能策划出前面那些妙计,但却万万不会想到这最后也 最最重要之一着……唉!那便要棋差一着,而满盘皆输了。” 百维自愧不如之心,一生效忠南宫世家之心,便更是忠诚。 再看第二封锦囊之上写着:“看到一盏以五色彩纸糊的灯笼时,便可拆阅,但 灯笼下若无尸身,便要将此信焚毁,拆阅不得。” 百维暗奇忖道:“五色灯笼?尸身?五色灯笼之下,怎会定然有尸身?为何没 有尸身,这锦囊便看也看不得?” 再看第三封锦囊,写的是:“等到任无心发觉自己两鬓头发斑白时便可拆阅, 那时必定在一条溪水之畔,溪畔若有垂钓之人,便是我南宫世家门下,你可暗中与 他联络,但无论你问他什么,他第一句话必须回答:锦囊妙计,上天入地!” 百维更是奇怪,不禁又暗自忖道:“任无心正值盛年,两鬓怎会斑白……他发 觉自己两鬓已斑之时,为何必定会是在条溪流之畔……溪水畔又怎么必定会有南宫 世家的门下?” 他想来想去,只有最后一点还可解释,只要南宫世家在这一路上,每条溪流畔, 都派个人垂钓就成了。但其余的道理,百维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是他对五夫人早 已完全信服,是以不再细想。 当下藏起那两封还未拆开的锦囊,将瞧过的那封放入口中嚼碎,埋在地下。展 开身法,直奔入村。 任无心等人果然俱是满面焦急之色,在等候于他。 那玄真道长虽已不再发疯,但木然坐在那里,目光仍是痴痴呆呆,别人所说的 任何话,所做的任何事,他全都丝毫不了解一般。 百维身形还未入村,在外了望的村众,便已欢呼起来,道:“百维大师回来了 ……百维大师回来了!” 一面欢呼,一面奔入通报。 任无心骤然松了口气,大喜道:“在哪里?” 他屡经变故。神情已远不及昔日镇静,匆匆长身而起,便待奔出相迎。 百维已一掠而入,他衣衫还未干透,满身俱是泥污,看来当真狼狈不堪,似是 曾经遭遇到什么极为严重之险难一般。 任无心果然吃了一惊,失色问道:“大师怎地如此模样?” 百维道:“贫……贫僧…” 故做出气喘剧急之态,连话也无法说的上来,似是惊魂虽已略定,却仍未完全 平复。 任无心惶然道:“大师莫非又遇见了什么惊人之事不成?” 百维颔首道:“不……不错!” 任无心长叹―声,眉宇间之忧虑,又加深几分,道:“大师且请安坐,慢慢道 来。” 百维依言坐下,气喘渐渐平复。但面容间却仍带着惊怖之意。 早已有人送上茶水,百维连喝了三杯。方自沉声叹道:“南宫门下虽已远扬, 但贫僧仍是放心不下,见得任相公小憩之时,便走出查看一番,想不到……唉!贫 僧此番出去,竟险些再也回不来了。” 手掌不住颤抖,茶杯当的跌得粉碎,这一番做作功夫,果然可称是当世无双。 要知他在那藏龙卧虎的少林寺,一耽三十年,竟能骗得少林寺上下数百僧侣, 对他深信不疑,而且还将他推为罗汉堂之护法,这份忍耐与做作功夫,又岂是常人 们能望其项背。 任无心虽然观察入微,也强不过少林数百高僧,哪里能瞧得出丝毫破绽,闻言 更是色变,道:“莫非那素手兰姑竟又去而复返?” 百维听了这句话,便知能令任无心最具戒心之人,便是那素手兰姑,只因当今 世上曾与任无心交手之人,也唯有素手兰姑能胜得了任无心一着半着,是以任无心 第一便是生怕兰姑去而复返。 百维是何等人物,一念至此,当下沉声叹道:“相公且听贫僧将此番经过,一 一道来……唉!只望相公听了,莫要太过忧郁。” 他越是要任无心莫要太过忧虑,任无心忧郁之心便更加重。 只听百维长长舒了口气,接道:“贫僧漫无目的,四下搜寻,见得四下毫无动 静,方自略为放下些心事,哪知就在那时,草丛中突然钻出个身穿轻纱之绝色少女, 向贫僧含笑招手。” 他果然善于捉摸别人心里,就只开场几句话,已说的离奇诡异之极,教别人不 得不凝神倾听,听了又不得不怦然心动。 百维目光一扫,见得门外已围了许多人旁听,面色俱都紧张的很,百维心头暗 喜,故做不见,沉声接道:“贫僧见那少女虽然容貌美如天仙,但眉梢眼角,却带 着种妖艳淫荡之态,立刻对她深怀戒心,便问她相召有何见教?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你过来,我让你瞧几件东西。那语声更是柔媚入骨。贫 僧若非坐关多年,便已忍不住要为之心动神驰。” 众人虽末见到这绝色少女,但听他如此描述,便已听得心动神驰。 百维道:“但贫僧仍是压不下那好奇之心,忍不住走向前去观看,那时贫僧早 已将真气贯注全身,只要稍觉不对,便可立刻将那少女毙于掌下,但……但贫僧一 见了她手中所持之物。真气便立刻溃散,身子也几乎要倒在地上。” 听到这里,任无心也忍不住问道:“那……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百维黯然长叹一声,道:“那少女手持之物,竟是我百代师弟之佛珠与度牒!” 任无心耸然动容,大骇道:“如此说来,百代大师莫非也遭了别人毒手?” 百维叹道:“那时贫僧又何尝不是如此想法,这佛珠与度牒本是我出家人最最 重视之物,片刻不敢离身,如今百代师弟之佛珠与度牒,竟落入这妖媚少女之手中, 百代师弟岂非……” 长叹―声。转口道:“贫僧大惊之下,便喝问那少女是如何得来的,那少女又 是一笑,道:有人将这两件东西交给我,要我以此为信物,请你跟我走一趟,你也 不必问我此人是谁,反正一到了那里,你便可见着他了。贫僧……” 任无心忍不住又自接口道:“大师想必定是跟着她去了?” 百维垂首道:“不错!” 任无心叹道:“大师若是回来通知在下一句,或是留下音讯就好了。” 百维道:“贫僧事后想来,何尝不觉如此,但那时贫僧方寸已乱,那妖媚少女 更是在一旁不住催促,贫僧也不及细想,便跟着她去。那少女一路上风言风语,贫 僧也不愿理睬于她,只是在暗中猜测,不知这妖女要将贫僧带去何处?足走了两三 盏茶时分,那妖女竟将贫僧带到一处荒凉阴森的坟场。” 任无心突然问道:“那女子轻功如何?” 百维呆了一呆,一时间还捉摸不透任无心相询此话是何用意?沉吟道:“那妖 女年纪只有十七八岁模样,但轻功之高,已与贫僧不相上下。” 任无心双眉微微一皱,显然,正是为这少女轻功之高,而暗暗吃惊,寻思半晌, 方自缓缓道:“以大师轻功身法,全力奔驰,两三盏茶时分。至少已可奔出―里开 外…” 目光转向窗外,接道:“贵村一里之外,可是有个坟场吗?” 窗外村众之中,立刻有人应声道:“不错,敝村―里之外,正是有个坟场,但 那坟场多属义坟,乃是邻近的村镇,专用埋葬无人认领的尸身,或是一些烟花女子 之用,是以经常无人扫墓,有些坟墓且已颓败,看来正是阴森荒凉的很。” 百维冷笑暗忖道:“好个任无心,心思果然精细,连这些细微之处。都要加以 证实,嘿!幸好我这篇谎话,都有些事实根据,否则此刻便要露出破绽了!” 一念至此,更是小心。 只见任无心面色凝重。缓缓道:“大师但请接着说下去。” 百维干咳一声,道:“贫僧见到那坟场那般荒凉,不觉更是加重了戒备之心, 那少女三转两转,竟将贫僧带到一个荒草漫漫,颓败不堪的坟头前,那坟墓已倒塌 了一边,露出一角棺木,坟前的墓碑,字迹也模糊不清,贫僧见了这情况。心里更 是惊疑不定,那少女却已咯咯笑道:要见你的人,便在这里。” 这时围聚在窗外之人,已越来越多,听了这句话,都不禁发出惊呼之声。 百维目光一转,接道:“贫僧听了这句话,心里不觉大吃一惊,那少女瞧见贫 僧面色,笑得更是得意,道:你不信吗?随我来!走到那露出一角的棺木前,伸手 按了几按。那棺盖竟突然滑了进去,棺木中竟没有尸身,而是一条地道。” 任无心动容道:“那里想必便是南宫门下的秘密巢穴之一,大师怎可随意进去?” 百维长叹一声,道:“贫僧本也不敢进去,但就在那时,地道中竟然传出了我 百代师弟的呼声,唤贫僧快些进去。” 任无心身子一震,骇然道:“百代大师的呼声?大师你可听清楚了吗?” 百维沉声道:“贫僧与百代师弟同门数十年,怎会听错他的口音?只听那呼声 道:百维,快些进来!百维,快些进来!接连不断。唤到第三次时,贫僧已听得清 清楚楚,绝无疑问!” 任无心双眉皱得更紧,缓缓道:“如此说来。百代大师并未遭毒手?但他却为 何要躲到那里去?莫非已被南宫门下禁锢了不成?” 百维叹道:“那时贫僧也和任相公同一想法,身不由主,举足跨入了那棺木之 中。只听那少女在身后笑道:少林子弟,果然有些胆量!接着砰地一声,棺盖便又 合起。那妖女竟未跟着下来,幸好地道中还有些微光,可以看出地道并不太长,尽 头处乃是一扇铜门,并未关紧,灯光便是自门缝中透出来的。我缓缓走到门前,也 不知门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是否有着极厉害的埋伏?实是不敢轻易推门一看。” 他不但说的活灵活现,而且语声抑扬顿挫,传神已极,说到每个关口,便微微 顿住语声。四下众人都听得为他捏了把冷汗。 只听沉重的呼吸之声,此起彼落,更增加了气氛之沉重。 百维沉声接道:“但就在这时,铜门突然洞开,一阵强烈的灯光,射了出来, 贫僧不由自主闭了闭眼睛,等我睁开眼时,只见……唉!任相公,你可知贫僧见着 了什么?” 任无心突然被他一问,竟有些不知所措,摇头苦笑道:“在下不知。” 百维长叹道:“莫说任相公不知,便是贫僧。也做梦都未曾想到,那铜门后竟 是一间布置的极华丽的精室,室中摆着一桌酒宴,正坐上首举杯大笑的,赫然竟是 我那百代师弟!” 任无心心头一震,竟不觉脱口惊呼出来,道:“这……这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百维沉声叹道:“他竟已换了一身锦缎衣衫,膝上还坐个身披轻纱的绝色少女, 而坐在下首相陪的,竟是皇甫少虹,和两个身穿黑衣,面容苍白的美妇人,其中一 人,面上无一丝表情,目光亦是冰冰冷冷,虽然坐在酒宴之前,却不动著,后来贫 僧方才知道。此人便是那武功诡绝的素手兰姑!” 任无心大骇道:“素手兰姑也在那里?另一人是谁?大师可知道吗?” 百维道:“另一人三十左右年纪。风华绝代。神情中却隐隐带着一种威严,皇 甫少虹与我那百代师弟,都对她十分恭敬,口口声声唤她夫人……” 任无心呀了一声,道:“如此说来,她想必定是南宫世家的四夫人陈凤贞…… 唉!百代大师既与他们同席,莫非……莫非竟已被南宫世家所诱,投入了他们的门 下?” 百维垂下头,黯然叹道:“这实是少林派数百年来,最最不堪之奇耻大辱,贫 僧实是无颜说起,但……唉!事已至此,却又不能不说,当时贫僧盛怒之下,也曾 不顾利害。痛责于他,哪知百代大师非但面无愧色,反而大笑道:你我已虚度了大 半生,若不趁此时享受享受,岂非太过冤枉。” 任无心只听得连连顿足,连连长叹道:“这实是令人难以相信……难以相信… …” 口中虽说难以相信,但百维瞧他神色,却已知他实已相信了。 当下又道:“坐在他膝上的女子,更做出种种不堪之态,竟似已得到那位四夫 人默允,是以毫不避忌她。” 听到这里,任无心双眉微皱。暗暗忖道:“想那陈凤贞,素来不是这样的女子, 即使心性已变,也不该眼见别人在她对面做出淫亵之态,而丝毫无动于衷。”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但他却将之忍住,并未说出口来。 百维口中在胡言乱语,心里却已联想到方才在墓地之上,那一幕荒唐而绮丽的 风光,暗中不觉情动,苍白的面容,也隐隐泛起一阵激动之红晕。 只是此刻众人俱被他言词所动。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神情之变化。 只听百维接道:“那女子诸般做作,自是想以春情挑逗于我,但见到贫僧不为 所动,竟又换了个容貌更是妖媚,神情更是冶荡之少女,几乎不着寸缕,在贫僧面 前做出百般媚态,甚至投怀送抱,我那百代师弟竟也在一旁笑道:只要你投入南宫 世家,这样的美女还不知有多少供你享乐。” 任无心叹道:“若是此等情况之中。连在下都要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百维道:“贫僧心知当时强敌环伺,风光看来虽然绮丽,其实却是危机四伏, 那皇甫少虹与素手兰姑等人,虽然一直未曾言动,但随时随刻,都极有可能出手一 击,贫僧性命虽不足惜,但大功未成,身若先死,实是心有不甘,何况,他们虽想 利用于我,贫僧又何尝不想自他们口中刺探一些消息。” 任无心叹道:“大师想法实是精确已极……唉!在那般情况之中,大师还能做 如此想,实是常人难及,好教任某佩服。” 百维说得更是兴起,道:“更何况,贫僧即使不能自他们口中刺探出消息,百 代投敌之事,已是极为重大的消息,贫僧无论如何,也要将此消息带回来告知任相 公,是以万万不能逞一时匹夫之勇。” 任无心赞道:“大师说得是!” 百维道:“是以贫僧任凭那女子纠缠,只是神色不动,却听那四夫人突然道: 咱们有几句话要问你,盼你从实说出来,便是第一大功。贫僧还未答话,四夫人又 道:本门叛徒田秀铃此刻身在何处?贫僧微一寻思便道:不知道!四夫人似是知道 贫僧说的不假,便又接着问道:百忍大师的下落。你该知道吧?贫僧实不知情,只 有摇头。” 语声微顿,接道:“她问了这两句话,见到贫僧竟是有问必答,毫无隐瞒,眉 宇间不觉隐隐露出喜色。只当贫僧已有归顺之心,却不知贫僧也在暗自得意,只因 她这两句话并未问出贫僧任何机密,贫僧却从她两句话中探出两件事。” 任无心道:“哪两件事” 百维道:“第一件,便是田秀铃姑娘直到此刻,想必还甚是安全,并未被南宫 世家发觉,随时随刻都会寻着任相公的!” 任无心长叹道:“但愿如此!” 百维道:“那第二件便是我那百忍师兄,此刻也必定未曾落入南宫世家手中, 他一直未曾露面,想必在暗中图谋着什么大事。” 任无心又自叹道:“大师心思之周密,判断之正确,实是可佩,我方若多有几 个似大师这般的人物,何愁大事不成?” 百维暗笑忖道:“我将已入南宫世家门下之人,说成下落不明,却将百代说成 已投入南宫世家门下,任无心非但不知。还口口声声称赞于我。” 一念至此,心里不禁大是得意,只因任无心素来极少称赞他人,此番却一连称 赞于他达数次之多。 心念闪动,面上仍装得愁眉苦脸,接道:“但贫僧究竟是否能够脱身而出,在 那时希望却是渺茫的很。就在这时,那将贫憎诱来此地的妖女,突然走了进来,附 在四夫人耳畔,悄悄说了几句话。她说话声音虽轻。但贫僧多年静坐。耳力实比常 人稍胜几分,她说的话,并无一字逃过贫僧之耳。” 任无心道:“她说的什么?” 百维叹了口气。道:“她说的竟是任相公的情况,而且说的详细已极,任相公 的一举一动,似乎都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任无心变色道:“真的吗?” 百维叹道:“她说任相公已将玄真道长带回医治,四夫人冷笑道:我在玄真身 上,已施用了九十一种毒药,任无心纵有通天的本领,也休想将他医治复元。贫僧 听了,不觉一惊!” 偷眼望去,任无心果然也似吃了一惊。 百维道:“贫僧听了这些话,便知任相公身畔,必有南宫世家的耳目。百护等 三位师弟,固是绝无可能,那想必定是别的人,但究竟是什么人?贫僧却是再也想 不出。” 只见任无心面色沉重,呆坐在那里,不言不动,显见正是心事重重。 百维又道:“无论如何,这是非之地,咱们总是越快离去越好。” 任无心颔首道:“正是如此。” 百维目光四扫一眼,语声放的更轻,道:“而且一路之上,随行之人,也是越 少越好,绝不能令南宫世家之眼线混入,是以除了玄真道长,与贫僧三个师弟之外。 最好莫令他人随行,那南宫世家纵有通天本领,也不能探知咱们的消息了。” 他说的实是言词恳切,令人心动,任无心似也不禁动容道:“正该如此。” 百维心头暗喜,道:“这样我等既可掩饰行藏,行动也可方便的多,任相公亦 觉应该如此,那是再好不过。” 要知如此一来,在任无心身畔之人,便全都是南宫世家门下,任无心实如置身 虎狼群中,而不自知,还当这群虎狼俱是他的心腹,其处境之险,实令人想起便要 不寒而栗。 百维想到从此非但任无心之一举一动,俱都休想瞒过南宫世家,便是自己随时 随地要取他性命,亦是易如反掌之事,,心下自是欢喜。 突听窗外有人道:“不知大师如何逃脱险境的,小人们正等着听呢!” 百维不禁暗道一声惭愧,他欢喜之下,竟忘却将自己之历险行程说完! 任无心亦似浑然忘却此事,闻言方自叹道:“大师之脱险经过,想必更是惊人, 非但他们亟欲知闻,便是在下,也正等着洗耳恭听。” 百维大师缓缓说道:“贫僧此番得能侥幸脱除,实是天幸……天幸……” 他方才只顾说的高兴,竟未想起无论任何人,若是真的置身在那情势之中,若 想脱险,实是难如登天之事,此刻竟不能自圆其说,口中连说了几句天幸天幸,一 时还想不出该如何继续? 但任无心等人还是在凝神倾听,丝毫未觉出他神情之尴尬。 百维又长叹了几声,突然灵机一动,道:“那时贫僧本想做出被酒色所迷。而 诚心归顺南宫世家之态,好教南宫世家将贫僧派到任相公这里作为眼线,于是贫僧 也可乘机归来,而且贫僧还可捏造任相公一切虚假之消息,回报于他,一来可混淆 他们的耳目,再来也可随时得知他们的行踪。” 任无心拊掌道:“此计果然大妙,不知大师是否用了?” 百维道:“但贫僧后来转念一想,南宫世家既以施用迷人心性之药物见长,即 使相信了贫僧的话,也必定先要逼贫僧服下一些迷毒之药,贫僧若是真的变了性情, 岂非弄巧成拙。” 任无心叹道:“大师思虑端的周详细密,此点在下竟未想到。” 百维冷笑暗忖道:“你想不到的事多呢!” 口中道:“就在贫僧犹疑难决之时,那进来通报讯息的妖女方待离去,哪知… …” 说到这里,他双掌紧握,似是变的十分紧张,旁听众人,也不由自主跟着他紧 张起来。 只听百维接道:“忽然间,那秘室之中。竟涌入了大量水来,大势竟有如黄河 决堤,澎湃汹涌,不可遏止,那妖女的身子,首先被这股水势冲得站立不稳,惊呼 一声,倒在地上!” 众人果然群相动容,百维亦自暗暗得意,忖道:“这一着果然是惊人之笔,五 夫人令我说得越是荒诞不经越好,此番我说的总不愧荒诞不经四字了吧!叫任无心 无法相信。又不得不信。” 心念转动,口中接道:“变生意外,就连皇甫少虹那般深沉之人,都不禁脱口 惊呼出来,但他惊呼还未出口,桌椅已被那水势冲倒,碗盘杯盏。珍馐菜肴,俱都 被冲得飘浮水上。” 他面上初次泛起一丝笑容,接道:“最妙的是,南宫世家中人,竟似全都不通 水性,见到水淹及膝,已是惶然失色,何况那水势来的又是那般猛烈,刹那之间。 便已没及胸膛,宛如江河倒灌一般。南宫世家中人,自顾尚且不暇,怎能顾得了贫 僧。” 任无心喟然长叹道:“好水呀好水……不知大师可通水性吗?” 百维道:“贫僧幼时居于江滨,于水性倒还略知一二,那时心里虽也吃惊,但 怎肯失去了这千载难逢之良机,当下闭气潜入水里。等到水势越来越高,已将那秘 室全都流满,贫僧便自水中一跃而出,南宫世家中人,正在水中挣扎惊呼,虽然眼 见贫僧逃走,却也无计可施!” 任无心瞧了他衣衫一眼,叹道:“大师衣衫,直到此刻还未干透哩!” 百维暗喜忖道:“幸好我未曾设法烘干衣服……” 口中道:“贫僧水淋淋出了地道,正想瞧一瞧是何人放水救下贫僧,哪知地道 上面一无人影,四下荒坟,也仍是冷冷清清,阴阴森森,似乎与贫僧方才进去时毫 无变化,但贫僧却已是九死一生。” 语声微微一顿,众人也情不自禁,跟着松了口气,暗暗为百维高兴。 百维突又接道:“但贫僧方自走了两步,便瞧见干燥的地面之上,有一道水痕, 一路洒了过去,似是那放水之人所留下的,贫僧实是忍不住那好奇之心,一心想要 瞧瞧是谁放的水,便跟着那水痕走了过去,只见那水痕在荒坟中蜿蜒穿行,到了一 座长满青草的荒坟之前。突然消失不见……那……那放水之人,竟似自这座荒坟中 走出来的幽灵!” 一阵风吹过,百维恰巧说完,众人只听得忍不住机灵灵打了个寒噤,良久良久, 百维方自沉声道:“那一片荒坟地中。既无溪流。亦无水井,那水自何处来的?纵 然有溪水与井,又有何法能将溪井中水,倒灌入那坟底密室之中?那放水之人究竟 是谁?怎会有如此不可思议,迹近奇迹的神通?” 长叹一声,接道:“贫僧心中实是疑云重重,百思不得其解,但贫僧死里逃生, 亦不及仔细思索,便急忙奔了回来……任相公……任相公,此中之真象,你可想的 出吗?” 他说完了话,众人俱都面面相望,目定口呆,任无心木然而立,亦是做声不得。 窗外云层渐渐沉重,似是即将有狂风暴雨落下,风生满室,卷的窗帘呼呼作响。 但室中却是一片死寂,也不知延续了多久。任无心方自缓缓道:“那内藏地道 之坟墓,大师你此刻还能认的出吗?” 百维沉吟道:“那一片荒坟地中,坟头可止千百,看来也都是大同小异,差别 极小,何况……贫僧那时始终处于极大之惊惶中,―直未能静心观察,此刻……唉! 只怕难以分辨的出了。” 这番说词他早已想好,是以说来非但毫无疑难,而且语声中所带那种自责自疚 之意,装做的更是逼真已极,教人听不出丝毫破绽。 任无心缓缓道:“此事想来必是如此,大师也不必自责自疚,若是换了在下, 也必是分辨不出的。” 语声微顿,突又问道:“那坟墓之中,除了那间地室外,是否还另有秘室暗道?” 这一问却是出了百维意料之外,百维沉吟良久,方自说道:“贫僧所见,不过 仅有那间地室而已,是否有暗道,贫僧便不知情,但从那地道看来并无通向他处的 门户。” 任无心喃喃道:“哦……坟下仅有一间秘室,那水势想必还未能泄出……” 百维连忙道:“那地室中虽无看得见之门户。但想必还另有目力难见之暗门, 以皇甫少虹与百代那等武功,当时虽然惊惶,但绝不致被那水势困住,必能设法走 出。将―切掩饰的不着痕迹。” 任无心颔首道:“不错,想来必是如此,我等也不必再去查看了…何况,纵然 查看,有那素手兰姑在那里,我等亦非其敌手。” 百维暗喜道:“任无心呀任无心,你可知我说那素手兰姑在座,便是要你不敢 追查。” 心念一转,突听任无心又自问道:“那素手兰姑面貌看来是何模样?双目之中, 所带的是什么神色?大师想必是看到了。” 这一问,更是大出百维意料之外,要知他从未瞧过兰姑平时的面貌,这一问叫 他如何回答的出,当下讷讷道:“这………那神情实是颇难描述,贫僧……” 忽然间,那一直茫然呆坐着的玄真道长,竟发出了一声惨厉的长笑,身影缓缓 自凳上站了起来,双臂伸张,似是要择人而噬! 百维立刻做出惊惶之态,大声呼叫道:“不好了,任相公……快……” 任无心倏然长身而起,闪电般出手,扣住了玄真的脉门,沉声道:“各位大师 请随我来。” 将玄真架入内室之中。 百维、百护等四人,相随而入。 只听任无心叹道:“在下此刻实已精疲力竭,玄真道长若再发作,在下只怕已 难以制的他住,不知四位大师可否助在下一臂之力,在此看守于他?” 百维早已想寻个机会,与这玄真道长密商,闻言立刻应声道:“此乃贫僧等份 所当然之事。任相公只管吩咐。” 任无心将玄真按在木榻之上,沉声道:“但望四位大师各据―角,在他四面坐 下,玄真道长若是发作,大师们出手也不可太重。” 百维道:“遵命!” 任无心仰天长叹道:“在下心力交瘁,似已不能支持了!” 百维暗暗欢喜,面上却做出关切之容,道:“相公不如赶紧摒弃一切心事,歇 息一阵,不然怎能应付来日之行程?此间事有贫僧师兄弟在此料理,相公你只管放 心好了。” 任无心谢道:“如此就偏劳大师了。” 一揖到地,转身而出。 百维究竟不敢追出查看,与百护等分四面坐下,过了良久,沉声道:“有劳百 卫师弟,去将门户关起。” 他料想任无心已走的远了,但仍提防着田家村有人前来窃听。 哪知玄真道长突然道:“不可关门!”他面上虽仍带着痴迷疯狂之态,但这四 个字说将出来,语声已极是清楚镇定。 百维早已知道他的真情,自然不觉意外,百护等三人。却显然吃了一惊。 只听那假玄真道长缓缓接道:“任无心精细无比,你方才那番说话中。他似已 觉得有些可疑,若是被他继续追问下去,必将是破绽百出,是以我才立刻转开他的 注意之力,教他不再追问!” 语声不但清楚镇定,而且聚而不散,百维等四人虽听得清清楚楚,但室外却无 法听闻,显见这语声是以内家真力自喉间逼出来的,说话时嘴唇也丝毫不见动弹。 使人纵在暗中窥望于他,也觉察不出他在说话。 百维也未料到此人行事竟如此周密,内功竟如此精湛,当下肃然道:“多谢兄 台。” 假玄真道长道:“是以你我此刻万万不可再有丝毫行迹可疑之事,落入任无心 眼中,我说不可关门,也正是此意。” 百维大是赞佩,道:“兄台说的是。” 更是忍不住要想知道这假冒玄真之人,究竟是怎么样的角色,悄声又道:“不 知兄台大名,可否见告?” 假玄真缓缓道:“你此刻也不必问我姓名,我身份此刻也绝不能泄露,总之, 我与你一样,乃是南宫世家的属下之一,说不定……说不定昔日与你也是素识!” 百维呆了一呆,心下更是惊疑,遍思故交旧识,也找不出任何一人与此人有相 似之处。 若是任无心在此,听了这玄真道长的语声,便可发觉他便是那日与皇甫少虹一 搭一挡,狼狈为奸,杀了自己的同伴,却要嫁祸于任无心之人。 那田秀铃虽觉皇甫少虹阴险毒辣,但任无心便已发觉此人不但武功高绝,来去 无声,若论阴险毒辣之心计,亦高出皇甫少虹甚远。 而此刻此人已在任无心身侧,那情况当真有如自己卧榻之旁,有毒蛇猛虎在侧 一般。 就连百维,亦是越想越觉此人来历之神秘,行迹之诡异,心计之深沉,均在自 己之上。心头不觉泛起一阵寒意,神情之间便更是恭敬。 那假冒玄真道长之人,眼神中微微现出一丝暖意,沉声道:“常言道:知己知 彼,方能百战百胜,过于低估对方之实力,自骄自满,将因轻敌而败;过于高估对 方之实力,则必自轻气馁,而致丧失信心,是以我方此刻虽已占必胜之优势,但却 万万不可有丝毫轻视任无心之心。” 百维道:“是!” 假玄真接道:“是以你从今而后,言语行动,都切需备加留意,若是被他发觉 破绽,岂非功亏一篑?” 百维垂首道:“是!” 他神情之间越来越是恭谨,假玄真眼神间也随着他神情之变化,而冷峭之意越 来越见减少,暖和之意越来越见加深。 假玄真道:“你方才此去,必是见着了我南宫世家中,当今权位最重的五夫人。” 百维嗫嚅道:“虽闻其声,却未见其面。” 假玄真道:“虽然未见其面,但仅闻其声,已可知此位五夫人,实是天纵奇才, 任无心纵是算无遗策,却无一事不在她计算之中。” 百维心悦诚服,道:“正是如此!” 假玄真道:“五夫人必是要你将方才一去多时之事,编造的越是荒谬越好,是 吗?” 百维暗中吃了一惊,忖道:“好厉害的角色,连五夫人之算计,也落入他算计 之中。” 口中道:“正是如此。” 假玄真道:“你必定以为你方才那些说词,已是荒谬绝伦,是吗?” 百维道:“实是荒谬的很,但望任无心那小子莫要看出破绽才好。” 假玄真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那番说词已是荒谬绝伦,但我看来。 却是太不荒谬之极!” 百维呆了一呆,呐呐道:“真……真的?” 他实是无法想象,方才那番说词,若非荒谬。世上还有什么更荒谬的故事? 假玄真冷冷道:“自是真的,只因你心中还是时刻不忘你亲身经历之事。是以 说话时,便不知不觉流露出来,只是换了个方式而已,此种心理上之弱点,便形成 了你说话间之破绽,你若能完全抛开自己心中所思,而另外编造个绝无相关之故事, 任无心便再也生不出丝毫疑心了。” 言词虽然简短,但却中肯已极。三言两语,便切中问题之症结。 百维不禁大是赞叹,暗中忖道:“我方才心中始终未能忘去那莲儿之绮艳。菊 儿之清丽。更未能忘去那一段销魂时刻,是以说话间不知不觉将这两人说了出来, 又不知不觉描述了一段绮丽之风光,正是借题发挥,聊作发泄……” 他瞧了假玄真一眼,接着忖道:“他方才这番话,说的必是此点……唉!此人 当真不是平凡之人,竟能料出别人心底之秘密。” 要知百维亦是心机灵敏之人,是以一经别人点醒,便立可分听出真情。 但想到这里,百维心中突又一动,忖道:“他心计纵然非同常人可比,但却又 怎能知道我方才那一段经历?他若不知道我方才那一段经历,又怎会说出这一番话 来,莫非……莫非方才那所有发生之一切,俱早已经过周密之计划与安排。而这所 有安排与计划,此人也俱都曾经参与其事?” 一念至此,心头不禁泛起一阵寒意。 只听假玄真冷冷道:“幸好任无心还未聪明到此等程度,纵然暗怀疑心,也万 万不会看破其中真象,更万万不会窥破你的心意。” 百维道:“但愿如此!” 玄真道:“五夫人除了教你回来编造一番说词。可还交代你什么别的吗?” 百维心头一凛,道:“正是还有交代。” 玄真道:“可是要你为田家村这些人,安排―条出路?” 百维道:“正是如此!” 玄真道:“既是如此,便不可迟疑,你快快去吧!” 百维道:“是!” 当下长身而起,匆匆奔去。 这时距离他入房时不过仅有顿饭时分,但外面之情景。却已大不相同。 方才还在四面游荡窥望之村众。此刻竟都已整理起简单之行李,聚集在长街之 上,整装待发。 百维面色微微一变,一掠而前,道:“各位要去哪里?” 村众中有一位年纪看来最长之人,恭声道:“此间已非久居之处,我等虽不愿 离开这里。但……唉……但却也只好出去暂避一时,等到任相公大功告成,南宫世 家一败涂地之日,再做归计。” 百维目光环扫一眼,道:“但各位人数非少。此去不知可已有食宿之处?” 那老人道:“虽然寻不着安居之乡,但聊蔽风雨之处,总是有的。” 百维沉吟道:“各位行列如此众大,一路上必然引人注意,而南宫世家耳目那 般众多,各位行踪难保不为其发现,是以各位此去之地。必须十分要妥当安全,否 则又与留在这里有何两样?” 那老人枯涩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欣慰之笑容。道:“小人们此去之地,乃是任 相公为我等安排的,想必安全的很。” 百维呆了一呆,讷讷道:“任……任相公已为各位安排好了吗?” 那老人道:“任相公方才临去之际,才告诉小人们的。” 百维双眉皱得更紧,道:“不知任相公为各位安排的是什么地方?” 那老人道:“此事连大师都不知道吗?哦,想必是任相公匆匆决定,还未及通 知大师。” 语声微顿,接道:“任相公为小人们安排之地,乃是由此东去五百里,―个叫 聚贤庄的,任相公还说那聚贤庄主陆大侠,为人不但急公好义,古道热肠,而且挥 手干金,绝不吝啬,小人们虽然食指繁多,但去吃个三五年,也绝无问题。” 百维默然半晌,喃喃道:“江湖中若有此等人物,怎地贫僧却不知道?唉!想 必是贫僧坐关多年,自对江湖间侠踪生疏的很了。” 那老人含笑道:“想来必是如此,但任相公也曾说过,那陆庄主虽然好义多金, 但一向不惹是非,江湖中知道其人姓名的,并不甚多……” 百维道:“是吗?” 忽然抬起头来,接道:“任相公到哪里去了,各位可知道?” 那老人道:“任相公自从听了大师那番经历之后,面色十分沉重,眉宇间似有 重忧,自屋中出来,交代了小人们那番话后,便说要去寻个清静之地,稍做休息, 略事思索……小人们也不敢多问,任相公便自管去了,但任相公究竟要去哪里,小 人们却不知道。” 百维又自沉吟半晌,沉声道:“任相公所去之方向,各位总该知道的吧?” 那老人略一寻思,指着正东方向,道:“任相公是往这里走的。” 百维见他手指之方向,并非那一片荒坟所在之地,暗中不觉放下了些心事。沉 声叹道:“任相公如此辛苦,也该好生休息休息了。” 口中说话之间,已自转过身子,向那老人手指方向大步而去。 那老人凝目望着百维身形逐渐去远,目光仍未移动一下,只是口中喃喃道: “任相公果然所料不错,这位大师果然盘问得甚是祥细…” 任无心此刻却早已到了那―片荒坟之外,以鹰隼般敏锐的目光,窥探着坟地中 之动静。 他方才出村时,走的确是与这片荒坟相反的方向,出村之后,也曾寻了个隐蔽 的树荫,闭目倚树而坐,静思养神。 只见他面色忽阴忽晴,双眉时展时聚,显见。正是为了那许许多多,可惊可疑 之事,而思虑忧烦,心情哪里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风吹木叶,四野无人,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片刻之后,他霍然长身而起,在村外绕了个大大的圈子,又寻找片刻。便已瞧 见那―片阴森之坟地。 任无心展动身形,在坟地四外,迅快地探视了一遍,荒坟地中哪有丝毫动静? 夜色渐深。但见磷磷鬼火,飞舞于荒坟野草间。令人不由自主心生寒意。 任无心又自迟疑半晌,突然转身一跃,闯了进去。借着天上星光。地下鬼火。 一个个坟头搜了过去,其实他究竟搜寻什么,此刻就连他自己心里,亦是一片茫然, 毫无线索。 忽然间,荒草中似有光芒一闪,任无心闪电般一跃而去。俯下身子。 只见荒草中闪光之物,竟是一只银盘,覆面扣在草中。若非星光恰巧射来,映 出了反光,那是谁也不会发现的。 任无心目光闪动,撕下一块衣角,包起手掌,将银盘拾起,盘下扣着的,竟是 一排清蒸鱼翅,汤汁却都已浸在土中,鱼翅也已凉透,但却仍带着种香甜之气。丝 毫未曾腐烂。 四面望去,左面一片地上,竟打扫的甚是清净,再也寻不着别的什么? 只是地上偏偏又摆着些枯草断枝,残瓦败石,若是稍为粗心大意之人,便根本 无法发觉这些草石之属,乃是此地经过打扫之后,故意摆将上去,作为乱人耳目之 用的。 但任无心心细如发。一眼望去,便已发觉这片草地异常之处。 双目微皱,目光闪动,忖道:“瞧这银盘的形状,必是远远飞来,扣在草中, 是以未曾被打扫之人发觉,而盘中鱼翅,竟未腐臭,更可见这鱼翅蒸熟。绝不会超 过一日。” 心念一转,接着忖道:“以此情况看来,这片空地上,必曾布下一桌酒筵,后 来不知经过什么动乱,将桌上杯盘都震的飞了起来,是以这盘鱼翅才会落入草丛之 中,而鱼翅既未腐臭。摆筵之时,也必定是在这一日之间,也正是百维到这里来的 时候。” 但这酒宴是何人所摆。为何要摆在这一片荒坟地中?百维所叙的那故事,究竟 是真?是假?抑或是有些属真?有些是假?此地既已显然摆这酒筵,是否此间还另 有一处孤坟,地室中也曾摆过酒筵? 最令任无心难以解释之事,乃是:这―盘鱼翅在中原一带,可算得是极为珍贵 之物,南宫世家摆下这一席珍贵的酒筵,若是为了招待百维,那却是为了什么? 百维若非南宫世家中之奸细,南宫世家摆下这一席酒筵,便是为了要款待于他, 拉拢于他,但这理由亦是勉强已极。 只因谁都可以知道,单凭一席酒筵,是万万无法会使少林护法变心的。这―席 酒筵岂非摆的毫无价值? 何况,百维若非南宫世家中之奸细,回去便万万不会编造那―番荒谬之故事! 但百维若真的早已是南宫世家之门下。则南宫世家便更不必在此等地方。摆下 如此珍贵之酒筵,来款待于他。只因此时既非摆酒之时,此地亦非摆酒之地。 任无心独立于四面鬼火之中,翻来覆去,苦心思索了顿饭功夫。 他想来想去,只觉此事无论怎么去想,其中都有极大之矛盾。 顿饭功夫的苦心思索后,任无心是否发现了什么?想通了什么?他未说出,别 人亦无法猜测。 只见他苍白之面色,绝无一丝表情,只是用那方撕F 来的衣角,包起了那只银 盘与那排鱼翅仔细地藏入了怀中,这一银盘鱼翅中,似也隐藏着―些秘密的线索, 而任何线索,他都不愿放过。 忽然间,风中传来一阵极是轻微的脚步声,似是有人自远方急奔而来。 任无心精神一震,凌空一个翻身,便已隐身在一座坟头后,行动之迅捷灵敏, 身法之干净利落,端的无人可望其项背! 顷刻之间,远方便已有两条人影,先后奔来。 前面的一人,身形小巧,似是个女子,轻功身法竟不在一般武林高手之下。 后面的一人,身材魁伟,黑衣劲装,但轻功却远远不及前行的女子,奔走的已 是极为吃力。那脚步之声也是他发出来的。 两人到了这一片空地之上,骤然停下脚步。 夜色中但见这女子明眸如水,娇靥胜花,竟然绝美,只是此刻神情中带着一种 狠毒之意,转首向那黑衣大汉厉声道:“二十八件银器,只剩下二十七件,那少了 的一件,若不是你拿的,便必定在这里,你就给姑娘我找出来吧!若是找不出…… 哼哼,姑娘我纵然有心饶你,只怕你也不敢活着回去!” 那黑衣大汉生像虽威猛,但神情间却似是畏惧已极,连身子也在不住簌簌的发 抖,颤声道:“菊……菊姑娘,小人天胆,也不敢……” 那绝美少女轻叱道:“废话少说,快动手找吧!” 黑衣大汉恭应一声,果然俯身寻找起来。 隐身坟后的任无心,听了这一番言语,已知这两人必是南宫世家门下,再瞧这 少女容貌,竟有七八分与百维口中那妖女相似。 任无心不禁又惊又喜,惊的是南宫世家行事果然谨密,连少了一只银盘,都不 肯放过。 喜的却是百维必定曾经见过这少女,他那番故事中,至少有几点是真的。那么 自这少女口中,便必定可以追询出此事之真相。 任无心此刻若是飞身而出,以他的武功,不难在举手之间将这男女两人一齐制 住。 但任无心考虑再三,竟未出手,还是隐身坟后,不动声色,他凡事必经极为周 密之思考,此番既不出手,自有他的道理。 只见那大汉双手在草丛中疯狂般拨动,满头大汗雨点般落下,直搜寻了将近顿 饭时分,那四下荒草都已几乎被他翻了个身,但仍是毫无所获。 黑衣大汉转过身子扑地―声。跪倒在地上,颤声道:“菊……菊姑……娘……” 艳美少女面上似是笼着一层寒霜,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黑衣大汉伏地道:“小人……小人多年来,无论流汗、流血,从未有过……有 过丝毫退缩。但望菊姑娘……念……念在小人这一番话……” 艳美少女面色一沉,怒叱道:“好呀,想不到你也敢自夸功劳了,你难道未曾 瞧见我家五夫人。对那些邀功求赏之人所用的手段?” 黑衣汉子身子一震,再也不敢抬起头来,道:“小……小人不敢!” 绝美少女冷冷道:“似你这样猪狗不如的人,我也犯不上亲自动手杀你,你还 不自己,快寻个了断?等到姑娘我动手的时候,哼!你就少不得要零零碎碎,先受 上几个时辰的活罪了!” 黑衣大汉不再说话,只是伏在地上,不住磕头,叩的满头俱是鲜血。 绝美少女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缓缓背转身子,道:“等我再回头时,你若还 没死,那时……只怕你想死也死不成了。” 仰面向天,轻抚着满头秀发,似是深信那黑衣大汉不敢活着等她回头。 黑衣大汉果然不敢,霍然抬起头来,咬一咬牙,狠狠瞧了那少女一眼,目光中 虽然满含怨毒,但手掌却已自腕底拔出一柄匕首,向自己胸膛插下。 哪知就在这刹那之间,他耳畔间忽然响起一阵虽然轻微,但却极为清晰的语声, 一字字道:“你活得好好的,为何想死?” 黑衣大汉身子一震,掌中匕首几乎脱手跌下,转目望去,数丈方圆内哪有人影。 再看那背转身子的少女,亦是绝未动弹,显见根本未听到这奇异之语声。 黑衣汉子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想开口说话,却又不敢说出口来,一柄匕首悬 在半空,哪里还刺得下去。 只听耳畔那语声缓缓接着又道:“我知道你活得正好,是不想死的,是吗?” 黑衣大汉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那语声又道:“你若不想死,就快些乘此机会扑上去,将那少女拦腰一把抱住, 她万万杀不死你了,而且说不定还另有奇迹发生。” 这话声自是任无心以传音入密之术说出来的。 他内功实是炉火纯青,是以与这黑衣大汉虽然相隔数丈之遥,却仍可将字句清 清楚楚逼入这黑衣大汉耳中,而第三者却毫无所闻。 那黑衣大汉纵然知道世上有传音入密这一类功夫,却做梦也想不到世上竟有人 能将这类功夫练到如此惊人之地步。 一时之间。他心中自是疑神疑鬼,举棋难定,只因他虽不想死,但对那少女实 是积畏已深,要他上去将这少女一把抱住,实比杀了他的头还要困难。 此时那绝色少女虽然仍未回头,但口中又冷冷道:“你的刀可举起来了吗?若 巳举起来了。就快快插入胸膛去吧,免得姑娘多事,也免得你自家受苦……” 冷冰冰的语声,无丝毫暖意。 黑衣大汉忍不住心头又自一寒,但闻耳畔那语声又道:“动手呀!你还怕什么, 常言道:自古艰难唯一死,你此刻反正已要死了,纵然是死,不动手也是要死的, 动手反有一线生机,若不试试,岂非傻子?” 黑衣大汉抹了抹头上汗珠。忖道:“是呀!我左右都是个死,为何不试试,何 况这语声来的如此奇怪,说不定真有奇迹发生也未可知?” 那语声变的更是缓和,但却最是有力,缓缓道:“你此刻可想通了,好好站起 来。” 黑衣大汉但觉这语声中似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身不由主,悄悄站了起来,那语 声道:“好,扑上去!” 黑衣大汉想也不想,纵身扑了上去。 但他身形还未扑到,那绝色少女已自警觉。霍然转身,怒叱道:“你……你找 死!” 其实她也绝未想到这大汉敢向自己出手,也有些慌了手脚。 黑衣大汉更是惊惶。但已收势不及,只得硬着头皮扑上。 绝色少女也不闪避,冷笑一声,纤手微扬,向他胸膛直劈而下! 哪知她手掌方自拍起,突有一缕尖锐的风声,斜斜飞来,风声强劲。 若是换作平时,这绝色少女势必发现,也可能闪开。但此刻她心神全被大汉所 引,根本未曾留意其他,击出的手掌,还未触及大汉胸膛,当下期门大穴,突然一 麻。 绝色少女连惊呼都未及发出,全身立刻不能动弹,击出的掌势,也变的软弱无 力。 黑衣大汉这―扑将上去,果然将她抱了个结实。 绝色少女又惊又怒,黑衣大汉却是又惊又喜。刹那间两人―齐翻滚在地。 黑衣大汉左足一抬,竟将这少女整个人压在身下。 黑衣大汉揉了揉眼睛,几乎还不能相信此乃真实之事,他望着被自己压在身下 的少女。一时间觉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杀了她,那是万万不敢,放了她,那自己岂 非便要死在她手中。 突昕耳畔那语声又道:“这女子已被你所擒,生杀死活,无论怎样,都由得你 了,你要拿她怎样?” 黑衣大汉讷讷道:“我……我……” 目光不由自主,落到那少女绝美的面颜,娇红的樱唇,以及那丰满而柔美的胴 体上。 耳畔的语声又道:“你可是还拿不定主意?可是怕日后难逃她们的毒手?” 黑衣大汉点了点头。目光东张西望,但身子却仍压在那少女身上。 突见一个布包,由半空中直落下来。砰的落在大汉身侧。 耳畔那语声又道:“拾起这布袋。将袋中之物,分成两芈。” 黑衣大汉此刻对这语声已是视若神明,唯命是从,闻言赶紧拾起布袋,解开一 看,里面却竟是一排已然冷凉,但却未腐败的鱼翅。 他心中虽然惊疑不定,猜不出这鱼翅中究竟有何秘密,将它分做两半又为的是 什么? 但他却仍遵命将鱼翅分做两半,那语声道:“你压着的少女身子虽然丝毫不能 动弹,但颈部以上都可活动,你先将一半鱼翅,塞入她嘴里,强迫她吃下,然后自 己再吃下另一半。” 黑衣大汉更是奇怪,猜不出这是为了什么? 俯首望去。只见那少女眼睛虽闭着,但满面都是愤恨之色,牙齿也咬得紧紧的。 黑衣大汉迟疑良久,还是不敢决定是否该如此做。 只听那语声又道:“你性命是我救回来的,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黑衣大汉终于下了决心,捏开那少女的牙齿,将鱼翅塞入她嘴里。 那少女自是聪明绝顶的人物,知道在如此情况之下,反抗亦是无用,竟乖乖的 将鱼翅吃了下去。 黑衣大汉也皱眉吞下另外一半,心里犹自奇怪,不知那诡异的语声要他吃下这 冰冷的鱼翅,究竟是何用意。 而此刻四下已无丝毫声息,那诡异的语声,似已有如来时一般,神秘的消失。 黑衣大汉四下探视,四下搜索,却既不知那语声自何而来,更不知那语声从何 消失。 他骤然失去这神秘力量之凭依,心头间不觉泛起一阵茫然、惶恐之感。 既不知自己该去向何处,更不知该如何处置这少女,那情况当真有如大海中骤 然失舵一般,非是身历其境之人,再也不会明了这等心情之茫然。惶恐与恐怖。 哪知不到盏茶时分,他这惶恐之心情,竟也突然消失,刹那之间,黑衣大汉但 觉一股热流。自丹田小腹直冲上来,极快的遍布全身,体内似是有一股热力要胀破 躯壳,暴散而出。 黑衣大汉又惊又惧,俯首望去,那少女苍白的面容,亦已变为火烧―般,虽然 在这暗淡之星光下,仍可看出她面色上惊人之变化。 再看她那一双眼皮之中,也不再满含怨毒愤恨之色,反而充满了―种奇异的渴 求之色,带着种勾魂摄魄的光芒,瞬也不瞬的瞧着那黑衣大汉。 与其说是向他挑逗,倒不如说是求他怜惜。 她体内显然也正在受着那欲念与热力煎熬,只是身子不能动弹,只能自喉间发 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将牙关咬得吱吱做响。 黑衣大汉心房跳动也骤然加剧。粗大的手掌,在少女那丰满而又诱人的胴体上 不住摸索,看来犹如疯狂一般。又将那少女一身衣衫,撕得粉碎,露出了那晶白的 肌肤。 那少女浑身肌肤,都在不住颤抖,双颊更是赤如流丹,眼波中发出野兽般之欲 焰。 但两人却都无法再进一步,只因那少女穴道被点,四肢僵硬的不能动弹。 黑衣大汉欲望不得发泄,行止自然更是疯狂,本在抚摸的手掌,也变得拍打拧 扭起来,将那少女的娇躯,拧扭得一块块青肿起来。 那少女非但全无痛苦之意,反似觉得是舒服。呻吟之声,也更是销魂。 黑衣大汉拍打拧扭,却只是要设法解开她的穴道,但以他的武功,又怎能解开 被任无心这般绝顶高手所点住的穴道。 伏身在暗处的任无心,默然瞧着这幕魂销在自己面前事情。他面上仍是石像般 深沉冷静,绝不露丝毫表情,只是双目中发出逼人寒光,地上的两人。仍在野兽般 扭打,滚动着,全然失去了理智。 任无心思潮却在不住运转,暗中忖道:“菜肴中果然下有迷性的媚药,这一点 已可完全证实,但酒筵是为谁摆的?是否为了百维?百维究竟是否南宫门下?百维 若是南宫门下,南宫世家为何要摆下有迷药的酒筵来陷害于他?百维若非南宫门下, 为何又要撒谎?” 这些问题,虽然仍是一个跟着一个,接踵而来,难以解决,但任无心却似已从 这些混乱的问题中,寻得了一些线索。 忽然间,暗中又有一条人影,如飞掠来,看模样竟也是个少女,而轻功身法, 却也与先前那少女不相上下。 在地上滚动着的黑衣大汉,自是浑然不觉。他那粗重的喘息,竟已变做一声声 野兽般的嘶吼。 黑暗中人影一掠而至,果然也是个容色美艳,眼波明媚的青衫少女。 她目光一瞧,瞧见了地上两人的模样,情不自禁,发出了一声惊呼,但立刻伸 手掩住了自己的樱唇,眼神迅快的四下打量一遍。 任无心有心要探个水落石出,虽然见到有人到来,却仍然伏身暗处。 就在这刹那间,后来的青衫少女,突然伸手轻轻一拍,掌声在静夜中听来甚是 响亮。 此声刚落,十丈外似乎也有掌声一响。接着在二十余丈外又有掌声一响。 这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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