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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阴晦、潮湿、脏臭,这就是眼前的新居! 一盏豆油灯,置于一张石几上,发出淡黄的光亮,照着低矮的斗室内一张木板床。 闻三巴退身出来,笑了笑道:“二位请!” 王一刀大步走了进去,黄丽真一只手捏着鼻子,还不大乐意进。闻三巴在门口说: “往里拐,还有一张床,二位将就一点吧!” 黄丽真迫不得已,只好弯身而入,她才迈进腿去,这边“哐啷”一声,门就关上了。 黄花瘦女猛然用身子去撞,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在里面大叫: “快开门,这里面哪儿能住人?不行!不行!给我换个地方!” 太阳婆冷冷一笑,对闻三巴道: “加上锁!每天分三班,在门口看守着,要是跑了,我可找你们!” 闻三巴嘻嘻一笑道:“老太太你放心,他们跑不了!” 太阳婆笑了笑,对依梨华道:“我们进去,外头冷!” 于是,太阳婆、依梨华和长毛陆渊几个人,又回到原来的客厅,留下闻三巴在这边 守着。 在客厅里,依梨华皱眉问道: “西里加,那位桂老前辈是不是一定会来呢?” 太阳婆肯定地点了点头,又回头问陆渊道:“他是怎么给你说的?” 陆渊坐下来,迷惘地说: “他说今晚上一定来,不过,这位老爷子说话是不是算数,我就不知道了!” 太阳婆点头道:“那就不会错了,他说来就一定会来!” 依梨华眨了一下深如海似的眸子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有多大了?” 长毛陆渊用眼瞅了太阳婆一眼,讷讷道: “长相是不大……”笑了笑又说,“很瘦,弯着腰,岁数可是有一把子了!怎么? 大姑娘,你还没见过他呀?” 依梨华摇了摇头道:“我从来没见过他。” 太阳婆也点了点头道: “我也十几年没有见过他了,猛然一见,真不大敢认他了。他一个人对付这么些人, 可真是难说。” 陆渊皱了皱眉道:“你老人家怎么不去帮帮他呢?” 太阳婆一笑道: “我们商量好的,他对付前面的人。我对付后面的,不过他也知道那群老家伙的厉 害,我想他一个人绝不敢正面对付他们!” 陆渊嘿嘿一笑说: “这位老爷子是出了名的损,你老想想,在饮马湖里面下蒙药,这点子有多么绝, 他老人家都能想出来,对付这一群老兔崽子,我看也没什么问题!” 才说到此,就听见厅门一响,三人一起回头,只见一个枯瘦的老人闪身而入。 陆渊一跳而起,大喜道:“刚说到你,你老就来啦!” 南海一鸥桂春明微微一笑,从容而入。太阳婆和依梨华一齐站了起来,太阳婆笑道: “桂兄,事情如何?” 桂春明呵呵一笑道: “这几个老儿可吃了大亏了,扑了一个空。我在营盘入沙漠的路口上,立了两根竹 子,写了一个条子,把几个老儿气得了不得!” 太阳婆九子妹眯着眼笑道:“桂兄,你写的是什么?” 桂春明一面坐了下来,一面得意地道:“我写的是‘时间已过,多谢光临!’” 说着哈哈大笑了几声,接道: “可把他们气死了,一群老头子大概要连夜上阿哈雅去,也不知干什么。” 长毛陆渊摸了摸头道: mpanel(1); “阿哈雅,那地方偏僻得很,是西北虎常明的地盘,不过……常明这小子,最近见 不到他了。” 桂春明笑了笑道: “那就不管他们了,反正他们还在营盘等人呢!” 说着又问太阳婆说:“你扣的人怎么了?” 太阳婆龇牙一笑道: “那还用得着老兄你担心,已给关在后面了!” 桂春明满意地笑了。这时,陆渊端上了一杯热茶,桂春明就口呷着,目光盯在了依 梨华脸上,皱了皱眉,奇怪地说:“咦,这位小兄弟是……” 太阳婆哈哈一笑道: “你可看走了眼了,她是个闺女,就是早晨我给你说的,我的那个徒弟!” 桂春明不由一怔,哦了一声,慢慢地道:“哦,你就是依梨华……” 依梨华早已姗姗下拜道:“老前辈!” 桂春明忙挽起她,笑道: “姑娘不必多礼,请坐!请坐!你这是从哪儿来?” 依梨华坐了下来,粉面绯红地道:“我……弟子是从吐鲁番来的!” 桂春明张大了嘴道: “我听说,你……你不是和谭啸在一起么?” 依梨华低下了头,讷讷道:“本来,本来是一块的……” “后来呢?”桂春明紧张地问。依梨华羞涩地看了他一眼,眼圈可就有些红了,她 摇了摇头: “后来……他一个人到阿克苏去了。” 桂春明皱了一下眉道:“为什么呢?现在他在哪里?” 依梨华又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在找他!” 桂春明紧紧地握着手,咬牙道: “这个小子,简直是胡天胡地,沙漠他根本不熟,竟敢到处乱跑,混蛋透了!” 依梨华听他骂谭啸,心里也不大得劲,忙为心上人解说道: “他不是乱跑,听说是为狼面人办事情去了!” 桂老头子又是一怔道:“狼面人?” 这时,一边的陆渊插口道: “老前辈忘了?就是早上你老打发我去救的那个人,他就是狼……天狼仙!” 依梨华很奇怪地看了陆渊一眼问:“你看到袁大哥了?他上哪儿去了?” 陆渊叹了一声,慢吞吞地道: “袁大爷押着个棺材,也不知是谁死了,他大概是在护灵。不过他给我说,从此他 是再也不来沙漠了。这位爷真是个怪人,如今狼皮也不披了!” 这事依梨华倒清楚,只是她不多说,她有点奇怪,袁菊辰怎么会在营盘呆了这么久 才动身。 桂春明慢慢点了点头,叹了一声道: “我要早知道你们是朋友,我就问问他了,这人看样子倒是一条好汉子!” 长毛陆渊吐了一下舌头道: “敢情是,在大戈壁里,提起他大爷来,谁不知道?只是他现在变了!” 桂春明也不再去追问袁菊辰的事,他心里只是惦记着他徒弟谭啸,又向依梨华打听 道: “他去办什么事,姑娘你可清楚?” 依梨华嘟着嘴道: “他不肯告诉我,只说去找一个朋友,也不知找谁,我在吐鲁番等他不来,这才出 来找他的。” 说着又低下了头。桂春明一双深邃的眸子,在这姑娘身上转着,脑子里却在想,看 样子这丫头和谭啸之间,似乎已经有很深的感情了,这可是一件讨厌的事,那位姓晏的 姑娘,还在眼巴巴地等着呢!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道:“姑娘,晏小真你认不认识?” 依梨华马上抬起了头,脸上变色道:“我认识,怎么……” 桂春明叹了一声,又苦笑了笑,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他又说: “姑娘,成虽在肃州没见过你,可是我知道,你曾救过我徒弟的命;而且为了谭啸, 你的家……” 依梨华低下头,伤心地道: “老前辈,你不要说这种话,这是我应该的。” 桂春明微微叹息了一声,目视着太阳婆徐徐道: “这小子,我真不知道将来怎么办!这些债,他……” 他本来想说“他怎么还”,可是却又怕羞了依梨华,临时打住了。太阳婆不知道他 言中含义,当时笑了笑,说道: “唉!老哥哥,孩子们的事情,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你我用不着去操心。” 说着又微微一笑。南海一鸥不禁怔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慢慢地转着,心内暗道: “莫非这老婆子也有意为她徒弟做好事么?这可就麻烦了!” 想着有意试探道: “那位晏姑娘为了谭啸,如今的下场,唉……” 太阳婆尚未说话,依梨华已忍不住插口道:“晏小真……她怎么了?” 桂春明扫了她一眼,叹了一声道: “她救谭啸的事,给她父亲发现了,差一点打死她,若非是老夫我及时救她,这孩 子可……” 说着又苦笑着摇了摇头。依梨华紧张地扭着双手道:“现在她……她呢?” 桂春明心中一动,心说这孩子的心胸,可比那晏小真宽多了,当时微微一笑道: “姑娘请放心,她大概已安全地逃出甘肃了,现在可能已经到了中原了。” 依梨华喃喃道: “这么说,谭大哥并没有和她在一起?” 桂春明摇头道: “当然,他们怎么会在一起?不过,以后可就难说了。” 依梨华眼圈红了,用力地咬着下唇,不发一语。桂春明看在眼中,心中更是有数, 不禁暗暗为徒弟发愁。在他未见依梨华之前,他脑中一直是同情晏小真的,他对小真留 下了极为美好的印象。那时他对这个未曾谋面的依梨华,是谈不到有什么印象的。 可是,印象和观念并不是“根深蒂固”或“一成不变”的东西,它们在偶然情况之 下,也许会变更或是从根本上推翻的。但不要为晏姑娘委屈,事情还没有糟到那步田地。 因为她所保留在桂春明脑中的印象,仍是那么的美好;只不过,这种美好的印象,又多 加了另外一份而已。 桂春明开始打量着这个姑娘。 她的身材,似乎比晏小真还要高一些,鼻子很高,嘴很小,皮肤白腻,小脸蛋儿红 似熟透了的苹果,那双眸子,像海那么深,那么辽阔,那么无拘无束。在她顾盼时,如 同浪花打在礁岩上一般,给人以无比的洒脱清逸之感。 桂老头看到此,叹息了一声,暗忖:莫怪谭啸会为她着迷,这哈萨克姑娘,确实可 称得上是女中翘楚,人见人爱。 只是,他马上回溯到那另一张可爱姣好的脸,那是晏小真。他没有忘记,自己对那 位姑娘,所许下的保证和诺言,那诺言在此时此刻想来,就未免有些“口不择言”了。 短暂的寂静,给厅内带来一种沉闷的气氛,可是这种气氛,立刻就被另一种声音所 打破了。 门外传来马嘶声,有人在敲门,长毛陆渊皱了皱眉道: “奇怪,这时候还会有人来?” 他说着话,转身出来了。太阳婆问桂春明道: “老哥,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办呢?” 桂春明正自沉吟的当儿,就见长毛陆渊眉开眼笑地推门而入,他背后跟着一个身披 骆驼毛衣的汉子,这汉子生着满脸络缌胡子,气喘吁吁,一双大环眼,朝屋内骨碌碌转 着。 陆渊道:“还不见过二位老前辈及依姑娘!” 这汉子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声如破竹道: “弟子勇太岁厉吼,参见二位前辈及大姑娘!” 桂春明等三人,不禁吓了一跳,太阳婆笑着对陆渊道:“这是谁呀?” 这时,桂春明也伸手道:“壮士不必客气,请坐!” 厉吼哈哈一笑,笔直地站立一边,看了陆渊一眼,红着脸道:“大哥!俺可以坐 么?” 陆渊拍了一下他肩膀,含笑道:“兄弟别客气,坐吧,这里没有外人!” 勇太岁厉吼大马金刀似地坐了下来。陆渊这才笑向三人道: “这是晚辈一个拜弟,为人甚是忠耿,他有好消息奉告!” 桂春明略觉惊异地看着厉吼道:“厉老弟,什么消息?” 勇太岁厉吼哈哈一笑,大声吼道:“老猴王和常明……” 陆渊插口道:“兄弟小声点儿!” 厉吼脸色一红,咽了一口唾沫,一只手抹了一下脸,嘻嘻一笑道: “俺生就的大嗓门,老前辈请不要见怪。” 桂春明急于听下文,笑道:“老弟但说无妨!” 厉吼直眉竖眼道: “老猴王西风和西北虎常明,两个人都叫人给整了,对手不知是谁,还有……” 他张大了一双大环眼,咽了一下唾沫,紧张地道: “白雀翁朱蚕,也叫人给杀了!” 此言一出,全室不禁俱是一惊,尤其是依梨华,脱口“啊”了一声,紧张地问: “真的?谁杀的?” 厉吼瞟了这位大姑娘一眼,很奇怪对方的装束,使劲点头道: “不错,我亲眼看见的,白雀翁是个小老头是吧?” 依梨华点头道:“是!又矮又小。” 厉吼咧嘴笑道: “这就对了,在西北虎常明家里,叫人给杀了,头都给打碎了!俺看准是被铁砂掌 给打的!” 桂春明白眉微微一皱,双手虚按着笑道: “慢慢来,老弟,你慢慢说,我还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白雀翁朱蚕,又怎会到 西北虎常明家里去?还有西风和常明又是怎么回事?” 厉吼结结巴巴地道: “这……”说着转脸看着陆渊道: “大哥,你给说说吧!俺怕说……说不清楚。” 陆渊哈哈一笑,抬了一下眼皮道: “白雀翁来沙漠,老前辈不知道?” 桂春明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我知道!” 陆渊笑道:“这就是啦,白雀翁一来沙漠,就……” 他用手扣了一下头,皱着眉头讷讷地说:“不知怎么受了伤……” 这时,依梨华娇声道:“这事情我清楚。” 大家的眼光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太阳婆呵呵一笑道: “怎么又到你头上了?什么事呀?” 依梨华红着脸说: “他是被狼面人袁大哥和啸哥给打伤的,当时我也在场。” 那双美丽的眸子,在各人脸上扫了一下,羞涩但得意地说: “要不是啸哥当时拉着我……哼!” 于是,她大略地把那天晚上的情形说了一遍,听得每人都惊叹不已。她这边方一住 口,长毛陆渊长长吁了一口气道: “原来是这么一档子事,我说呢!好了,往下我就清楚了。” 他笑了笑,看着桂春明道: “这白雀翁受伤之后,就找到老猴王西风,大概他们是朋友,老猴王和西北虎常明 又是朋友,咳!就是这么档子事,你老清楚了吧?” 桂春明点了点头道: “于是,朱蚕和西风就住到了西北虎常明家里是不是?” 勇太岁厉吼在一边连连点头道: “不错,他们一块住在常明家。听说那位了不起的奇人是一个少年!” 依梨华忙追问:“什么了不起的奇人?” 厉吼瞪着一双大眼道: “就是打死朱蚕伤了西风和常明的那个奇人呀!那人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他目注着陆渊道: “大哥请想,老猴王和西北虎,这两个主儿,可都是大戈壁响叮当的人物,居然会 吃了如此大亏。” 他张大嘴巴说: “西风他老人家被砍掉一只胳膊,两个耳朵也叫人割了。西北虎常明还算便宜,只 掉了两个耳朵。” 众人闻声色变。依梨华本想是谭啸所为,可是转念一想,老猴王西风和谭啸之间, 非但没有梁子;而且还有些恩情,此事不似谭啸所为,心中好不疑虑。 当时她眨了一下眸子道: “你刚才所说的那个少年姓什么?你见过他么?” 厉吼摇头笑道: “这个……我可没有……不过有人见过,说是个小白脸。” 陆渊也颇费思索地摸着下巴说: “莫非是呼可图袁大爷?不可能呀,刚才我还碰着他了呢!他又在服丧,怎么会杀 人?再说这三位老爷,也不是他一个人所能对付得了的……这……” 桂春明冷冷一笑道: “你既看见了西风,他还能没告诉你是谁干的吗?” 厉吼摇头道: “不……不……他们两个死也不说;不过他们发誓要报仇,已经骑着马来沙漠了。” 这时,太阳婆九子妹偏着头望着桂春明,微微一笑道: “老哥,你看这会是谁呢?看起来,这沙漠里能人倒是真不少呢!” 桂春明沉吟道: “如果是个年轻人所为,就更令人想不通了!这些年,没听说过江湖上有什么太出 色的小伙子。” 太阳婆笑了笑道:“别是令高足谭啸所为吧?” 南海一鸥淡淡一笑道: “他不能有这种功夫,要说智力,这小子倒许有一点。九婆请想,白雀翁并非无能 之辈,此人武功智谋,均高人一等,绝不可能会为小徒所毙。” 太阳婆点头道: “朱蚕是个很棘手的人物,他的功夫,不在剑芒老尼之下。” 桂春明皱眉道: “所以我猜测不会是小徒所为,一定另有奇人!” 依梨华心中一喜,扭过身子,娇声对太阳婆道: “西里加,这一下好了,我们有了帮手了,只是啸哥……” 太阳婆呵呵一笑,目视着桂春明道: “老哥,你徒弟到底上哪儿去了,他要再不出来……” 说着目光向依梨华一乜,努了一下嘴,依梨华不由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娇哼一声, 眼圈红红的又想掉泪,太阳婆咯咯一笑,一把揽她入怀,笑哄道: “好孩子,我可没说你什么,你别难受呀!当着这么些人,你好意思哭?” 依梨华偷偷看了桂春明一眼,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人家也没有嘛!” 太阳婆点首笑道:“对!对!没有,没有!” 桂春明目视着这一对师徒,不禁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线。依梨华红着脸坐直了身子, 却为大家看得两腮绯红,她扭着身子道:“你们不要看我嘛……我走了……” 说着站起来想走,却被太阳婆用手又给拉坐了下来: “乖孩子,别走!我们来谈正经的,听听你桂老伯伯谈话,我们要用全力来对付那 几个老鬼,好为你和谭啸报仇!” 依梨华坐了下来,用眼睛瞟着桂春明。南海一鸥叹息了一声,眉头微皱道: “九婆,你不要小看了这件事,西天一怪莫老甲那一身功夫,恐怕你我也不见得能 应付下来。” 太阳婆冷冷一笑道: “我自问敌他不过,不过老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桂春明苦笑了笑道: “你哪里知道,这老魔自入青海以来,无异西面而王;尤其是他那独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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