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二部 第03章
<<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 >>
第三章 第二天,大家正预备到昂台尔马和洛佛内尔两家使用的特别饭厅里去吃晚饭的 时候,共忒朗推开了门走进来,一面报告着:“两位阿立沃小姐到。” 她俩进来了,神情是拘束的,共忒朗在后边推着她们,一面笑一面说明他的意 思: “都来了,是我从街上拉她们过来的。并且闹得大家都注目。我勉强引着她俩 到各位跟前来,因为我有点事情应当和鲁苡斯小姐说个明白,偏偏我又不能够在闹 市里说。” 她姊妹俩还没有除下帽子和放下阳伞,这时候他都替她们接下了,因为她俩原 是从散步之后回家去的,他请她俩坐下,和他的妹妹亲了颊,和他父亲,他妹夫以 及波尔都握了手,随后回过来向鲁苡斯・阿立沃说: “哈,这样,小姐,您现在可愿意把您近来对我们不大舒服的原故告诉我?” 鲁苡斯仿佛吃惊了,如同一只落在网子里的鸟现在被猎人提着。 “简直没有这样的事,先生,简直完全没有这样的事!这是谁使得您相信的?” “简直有这样的事,小姐,简直十足有这样的事!您已久不到这儿来了,这儿 久已看不见您常坐的那辆四轮大篷车,那辆一直被我叫做《圣经》上的‘诺亚方舟’ 的四轮大篷车。每逢我遇见您的时候和向您说话的时候,您总现出不大愿意的神气 呀。” “简直没有这样的事,先生,我向您保证。” “简直有这样的事,小姐,我向您肯定这件事。无论怎样,我真不愿这样的事 延长下去,并且我今天就要向您签定讲和的条约。哈,您知道呀,我是倔强的。将 来您白费气力对我冷淡,因为那些样子,我是知道使它结束的,我也知道使您不得 不变成高高兴兴的和我们在一块儿,如同令妹一样,她真是一个可爱的安琪儿。” 有人报告晚饭伺候好了,于是他们都走到饭厅里了。共忒朗挽着鲁苡斯的胳膊。 他十分留心地向她本人和她妹妹周旋,用一种值得佩服的临机应变的才能来分 献他种种殷勤,他向那个小的女孩子说: “您吗,原是我们的伙伴,我免不得要有好几天对您疏远一点。对于朋友们自 然比对于其他的人少花点精神,您知道哟。” 接着他又向那个大的女孩子说: “您吗,我想引诱您,小姐,并且我现在用一个守规矩的对手地位通知您。我 并且将要对您求爱。哈!您脸红了,这是好兆头。将来您看得见我是很和气的,在 我因此而精神贯注的时候。可对,沙尔绿蒂小姐?” 她姊妹俩真地都脸红了;后来鲁苡斯用她的庄重态度吞吞吐吐地说: “唉!先生,您真发痴了!” 他回答: “算什么!到了您结了婚,您将来在交际场里还要听得见许多其他的话。那些 话马上就会来。那时候,有人要对您表示种种称赞!” 基督英和波尔・布来第尼都同意于他引着鲁苡斯来;侯爷因为这种孩子式的花 言巧语感到乐趣,他微笑了;昂台尔马想着:“不算笨,这家伙。”共忒朗呢,由 于应当扮演的角色,他受到了刺激,由于向着沙尔绿蒂的种种感觉以及向着鲁苡斯 的利益,他受到了吸引,他带着一阵阵为着鲁苡斯而发的微笑仿佛在齿缝中间喃喃 地暗自这样说:“哼!你那个坏蛋父亲自以为拿着我耍;不过我就要引着你来听我 的号令,我的女小子;你将来看得见我是不是着手得很好。” 后来他把她俩来作比较了,于是瞧了这一个又瞧那一个。显然,那妹妹格外合 他的意思;她是比较好玩儿的,比较活泼的,带着她那个略微翘起的鼻子,那双射 人的眼睛,那个窄窄的额头和那些掩在稍许过宽的嘴巴里的略现过大的漂亮牙齿。 然而,另一个也是漂亮的,比较冷静,没有那么快乐。她,这一个,将来在亲 昵的生活里,永远不会有魔力,也不会有聪明,不过她将来若是略略和名门望族往 来而且养成了习惯,那么到了有人在一个跳舞会门口报告“洛佛内尔伯爵夫人到” 的时候,她是也许更比她妹妹能够名实相副的。然而他不管这一套,他发脾气了。 他怀恨她姊妹俩,也怀恨她俩的父亲和哥哥,并且允许自己等到日后有权的时候, 要在她们身上为自己不如意的事复仇。 mpanel(1); 大家重新回到客厅里了,共忒朗请鲁苡斯用一副纸牌来占课,她是很知道预报 未来的。侯爷,昂台尔马和沙尔绿蒂都聚精会神地静听,都不由自主地受着了莫名 其妙的神秘的吸引,受着了不可信的可能力量的吸引,都受了奇异得不可征服的轻 信的吸引――这种轻信常常在人的心里往来,并且使得很聪明的人常常在幻术师的 很可笑的发明跟前感到惊扰。 波尔和基督英靠在一个开着的窗口边谈话。 自从不久以来,她是怪可怜的,感到自己已经不像从前一样被人钟爱了;而她 和波尔的爱情上的不协调都由于他们相互间的过失一天比一天加重。她在庆祝会的 晚上引着波尔在大路上走的时候,固然第一次怀疑到这种不幸的事情。不过尽管懂 得他的眼光里已经没有那种和从前同样的温存,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那种和从前同 样的柔顺,同样的热烈关切,她却没有猜得着这种变化的原因。 这种变化是早已存在的,某一天,她在日常约会当中曾经快快活活高声对他说 过:“你可知道我真地相信自己怀妊了。”他当时就感到自己的皮肤上面有一阵不 快活的轻微寒噤。从此变化就发生了。 随后,在他们每次相遇的时候,她一定对他谈起这个使她因为欢喜而心房大跳 的怀妊情形;但是他老抱着一种成见,认为怀妊是件不如意的,恶劣的,不清洁的 事情,因此他对于他所崇拜的偶像而抱的诚虔的皈依心感到受了损害。 再后些时,他看见她变了样子了,消瘦了,脸蛋儿下凹了,脸色发黄了,他认 为她早就应当对他遮掩这种仪表,并且躲避几个月,等到将来养得比从前更腴润又 更漂亮的时候再出来,而且同时她还得知道在情妇式的媚人仪态上面增加另一种聪 明而且慎重的青年母性的仪态,只让人远远地望见她的婴孩,而婴儿却是裹在粉红 的襁褓里边的。 她到阿立沃山避暑而把波尔留在巴黎的时候,并且得过一个罕有的机会,可以 表示这种被他等候的临机应变之才,使得他看不见她的失去腴润和变了样子的情形。 他当初原是很希望她早懂得了这意思的! 但是,基督英一到倭韦尔尼这个区域里,就用继续不断的和辞意凄凉的信召唤 他,这种信是非常之多和非常之有催促力的,使得他由于意志薄弱,由于怜悯之心 也到了阿立沃山来。而现在,她用她这种不愉快的和呻吟意味的温情使他疲劳了; 于是他感到了一阵无限的欲望要离开她,不想再看见她,不想再听见她歌唱她那种 使人生气的和人地不宜的爱情歌曲。他本想对她高声嚷出心里的这些事情,对她说 明她的表现是多么愚笨,但是他没有能够这样做,也不敢走开,又不能阻止自己用 硬性的和伤人的言辞来对她证实自己的焦躁。 她是有病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笨重,怀妊女人的一切困难使得她苦恼,波尔的 态度之使她难堪,恰好厉害得和她之需要空前的安慰,爱抚,温情的维护一样。因 为她之爱他,用的是灵肉一致,整个生命相托的放任态度,这态度有时候用爱情造 成一种毫不保留的和绝无限制的牺牲。她自以为已经不是他的情妇,而是他的妻子, 他的伴侣,他的信徒,他的忠臣,他的随身奴隶,他的物件。在她心里,他和她之 间已经用不着谈什么殷勤,谈什么娇媚,谈什么始终相悦的指望,谈什么还须制造 的欢乐,既然她完全是属于他的,既然他和她又连系在一块儿,而连系他俩的是那 条非常甜美又非常坚固的链子:那个快要出世的孩子。所以他俩单独地一到窗口边, 她就开始她那种温柔意味的怨歌了: “波尔,我的亲人儿波尔,说呀,你可是始终一样地爱我?” “简直一样地!想想罢,你每天老对我背书似地这么说,结果这变成单调的了。” “原谅我哟!正因为我已经不能相信你爱我了,所以我需要你对我保证,我需 要听见你不住地说这个,说这句非常之好的话;由于你现在不再像从前那样常常对 我说这个,所以我不得不向你问,向你恳求,向你哀求。” “对呀,我爱你!但是我们谈点别样的事罢,我央求你。” “唉!你真是狠心哟!” “你说的简直不对,我不是狠心。不过……不过你不懂得……你不懂得那……” “噢,对呀!我很懂得你已经不爱我了。倘若你知道我怎么痛苦!” “哪儿的话,基督英,我向你发誓,你不要弄得我心烦。倘若你知道你做的事 情多么不爽利。” “噢!倘若你爱我,你就不会这么说。” “不过,这用不着多说,倘若我已经不爱你,我断不会到这儿来。” “听我说。你是我的人,现在,你是属于我的,而我是属于你的。在我俩中间, 有了这种由于一个正在生长着的生命而发生的连系,那是什么也折它不断的;不过 请你答应我:倘若日后有一天你再也不爱我,你会告诉我吗?” “成,我答应你。” “你可对我发誓?” “我对你发誓。” “那么,我们将来仍旧是朋友,可对?” “当然,我们将来仍旧是朋友。” “到了你将来不用真情爱我的那一天,你必须来找我,并且必须告诉我:叫基 督英,我很爱你,不过现在的情形不是一样的了。让我们做朋友罢,这样,只做朋 友罢。”’ “这是说定了的,我答应你。” “你可对我发誓?” “我对你发誓。” “无论如何,我将来是很伤心的!去年,你多么崇拜我!” 一道声音在他们的背后报告: “辣穆公爷夫人到。” 这位公爷夫人是用邻居身份走过来的,因为基督英每天晚上,如同王公们在自 己的领土里接见宾客一般,接见温泉站里的主要浴客。 麻遂立医生显出微笑而且顺从的神气跟在那个西班牙美人唇边。她和基督英握 过了手,就都坐下来谈话。 昂台尔马叫着波尔: “老朋友,赶紧来,阿立沃小姐真会玩纸牌,她对我说了好些教人吃惊的事。” 他抓着他的胳膊并且又说: “您是多么古怪的!在巴黎,我们永远看不见您,尽管我妻子的种种央求,每 月见不到您一次。在这儿,写了十五六封信才请到了您。到了以后,您那种不快活 的样子使得旁人可以说是您每天损失一百万金法郎。瞧罢,您可是瞒着一件教您生 气的买卖?旁人也许可以帮助您罢?应当把事情告诉我们。” “简直没有这样的事,亲爱的,倘若我在巴黎没有时常来看您……那正因为是 在巴黎,您可明白?……” “对呀―…・我懂得。不过,在这儿,至少,应当做点儿事。我正为了您筹备 两三次晚会,我相信那一定都是很成功的。” 有人报告:“巴尔夫人和克罗诗教授到。”他同着他的女儿进来了,她是一个 红头发的豪爽的青年寡妇。随后,几乎立即地,那个仆人又高声报告:“马斯卢绥 尔教授到。” 他的妻子陪着他,面色是灰白的,身材是丰满的、发譬平平地压着两鬓。 雷沐梭教授是上一天走的,他在事前买好了他住的瑞士式木头房子;据旁人说: 他享到特别的优待条件。 其他两位医生都很想知道那些条件,但是昂台尔马的回答仅仅是:“噢,我们 对于大家都定下了小小的便利办法。倘若您想照样办理,我们可以瞧着商量,我们 可以瞧着……到了您将来打定了主意的时候来通知我,我们再来细谈。” 拉多恩医生也来了,随后是何诺拉医生,他的妻子没有跟他在一起,他没有带 她来。 现在,客厅里充满了一阵嘈杂的人声,一阵谈话的声浪。共忒朗不再离开鲁苡 斯了,靠近她的肩头和她说话,并区不时向着在他身边经过的人一面笑一面说: “这是一个被我征服的对手。” 麻遂立坐在克罗诗教授的女儿身边。自从好几天以来,他不住地跟在她后面; 后来她用一种挑逗性的大胆态度接受他的种种表白。 公爷夫人并非看不见这种事情,像是生气了,并且微微发抖了。陡然一下,她 站起了,从客厅里穿过了,最后岔断了她的医生和这个漂亮红发女人的密谈: “喂,麻遂立,我们就回去罢。我觉得有点不舒服了。” 他们一走出去,坐在波尔身边的基督英就向他说: “可怜的女人!她应当很难受!” 他用轻率的态度向她问: “究竟说谁?” “公爷夫人!您没有看见她多么妒忌。” 他不待思索突然回答: “倘若您对于一切的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