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温室文/刘静雅(1) 　　温室 　　○刘静雅 　　很多事情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开始的。 　　那个漫无目的的5 月，楚夏整天整天地在街上游荡，像一只忧心忡忡的老鼠， 优雅地逃窜着。谁也不想理，也不想被谁理。她只是形影相吊地走着，常常舔着 一根巧克力香草的和路雪擦着手挽手的楚楚男女的甜美目光再纯纯地笑再蠢蠢地 流泪。有钱有时间的流什么泪，楚夏告诉自己，冰淇淋的味道真棒。 　　楚夏2 点睡觉11点起床；闷不透风的13点把地板擦十遍指望能出现个怪物但 却什么也没有；18点看阳光均匀地撒在阳台上或在女生们的吊带背心上折成几何 图形，美的丑的，瘦的胖的，不安的暧昧的；21点把SUEDE 开得震天响再找个录 音机把那些支离破碎歇斯底里无病呻吟统统塞进去；1 点任寂寞围绕着电视空虚 敲打着意志而后静止得昏昏欲睡。 　　像乞丐一样，楚夏这么认为自己。可是乞丐有阿迪达斯穿吗？1931眨着有两 万里深的眼睛问。 　　没有。楚夏掏出一本A4，趴在吧台上写了一通。1931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 楚夏，女，17岁，于不知何时何地把自己丢失。找到者请与13517911884 联系。 重谢。" 　　懂吗？我把自己丢了，我在乞讨我的回忆。楚夏面无表情，喝了一口咖啡。 　　1931愣愣地看着身旁的女生用啤酒杯喝黑咖啡，穿床单一样大的T 恤，很鲜 明的样子。 　　楚夏认识1931还是1 个月前，市际篮球赛的气息像春天的雨一样滋生着，走 到哪里都看得见抱着篮球的男生穿梭来去，当然身边还不忘配上一个小鸟依人的 女生。他们每个人都希望成为乔丹可乔丹永远只有一个。楚夏的一个朋友有次问 她知不知道文森卡特，还没等她开口便抢着说，不知道啊那也没关系认识我也一 样――21世纪的NBA 巨星。平凡的人们便这样默默或招摇地渴望不平凡。 　　可1931似乎是个例外。 　　那天楚夏看球时，有个穿CHICAGO BULLS 23的男生在场上活蹦乱跳。一球没 进，补射，还没进，再补。楚夏看着他固执的可笑几乎自己也要笑了出来，突然 她发现23号就蹲在了身边。 　　哎，23号，你怎么下场了？楚夏并无恶意地问了一句，她以为23号一定会说 些给其他队友上场机会之类的话，那男生却抬起头狠狠打量了楚夏一遍，目光最 后栖息在她的复古阿迪上，白色已经快被她穿成了灰色。 　　有什么好看的？！楚夏也狠狠地看着1931。 　　那双鞋是Lee 送的，鞋面上有泥土末儿、划痕以及两轮春夏秋冬的气息，看 上去灰蒙蒙的，好像一个不屑一顾的眼神，冷漠无边。不是楚夏不想换，每个人 都是喜新厌旧的，区别只在于有没有实力与愿不愿意。楚夏也不例外，只是她懒， 懒得喜新厌旧。去接受新的人与事总是需要新的精力，很烦，所以她宁可认为" 太阳每一天都是旧的" 。 　　有什么好看的？！奇怪吗？楚夏又问了一遍。她想，女生为什么就不能把鞋 穿得脏兮兮？男生永远不明白。 　　1931是不明白，一个女生怎么会在这种冷暖相和的好天气一个人跑来泡吧呢？ 他就那么坐着看着想着，直到仍旧不懂，不信。 　　隔着左右一个酒瓶长的距离，二氧化碳的浓度随着猜测的上下不定而摇曳着。 在这个叫离开的酒吧，温室的气氛正一步步被点燃。温室外面是冰天雪地，生活 已经严厉得像传达室的李老伯一样不可接近；里面是我们，我们就是温室里的土 豆番茄青菜叶，我们还得生机勃勃地成长。 　　来猜拳吧――楚夏伸出手――连赢三盘的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要老实回答 哦！ 　　她是谁？1931问自己。一个看起来有着浮躁的不安和冷漠的天真的女生，隐 藏着无限可能。1931的脑袋被搅得一团糟，可今天是星期三，什么事都有可能发 生的日子――他连赢了三盘。 　　叫什么名字？你是干什么的？ 　　楚夏笑了，很微妙的由阴转晴。她在想这个狡猾并且贪心的男生多问了一个 问题。时间能堆积认识的厚度，却无法度量距离的长短。但笑容可以。 　　楚夏，我。很好听的名字是不是？初夏，是爸妈相遇的季节。像所有一见钟 情的故事一样，他们认识在一个聚会上，然后发现彼此在读同一所大学。虽然那 时没有玫瑰没有咖啡，但他们夏天游泳冬天扫雪也一样陶醉。后来他们顺理成章 地结了婚有了我――楚夏。楚夏是初夏的纪念品。 　　楚夏把脑袋磕在吧台上。她很奇怪自己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说个不停。陌生 人是陷阱，在黯黑中渐渐破坏你的不安全感，也许只要一个眼神你就会沦陷，可 我们在温室中找不到其他的土豆番茄青菜叶做伴，我们看上去很美其实无人注意 随波逐流，于是我们遇上陌生人便可以把他们当作多年故交。说吧说吧，说出来 把那些催化剂促成的疯长毒素统统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