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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霉的日子   每当人们说,很多人不相信会带来厄运的迷信的说法,可我却颇有证据。前天 什么日子?星期二,17号。早晨出门之前,发生什么事情啦?在碗柜里寻找面包的 时候,我把盐打翻了。一出门你猜在马路上碰到谁啦?一个驼背的姑娘,脸上长着 一颗草皮似的带毛的病,在住宅区里人人都认识她,但我从来没见过。我走进汽车 修理场时干什么来着?我从一位正修理霓虹灯招牌的工人站的梯子下边穿过。在汽 车修理场哪一位技师头一个跟我说话?某个人,反正我不想说他的名字,大家都知 道,他歪斜的脸和发怒的眼睛不会给人带来好运。这还不够吗?另外还有:去停车 场时我差一点没把一只黑猫轧死,它正好在我前面穿过马路,天知道它是从哪儿钻 出来的,于是我不得不急刹车,车下发出一声吓人的吱嘎声。   在弗拉米尼奥广场的停车处,在离去维泰尔博的火车站不远的地方,我没等很 久。大约7点钟的时候,有两个乡巴佬似的人朝我跑来,他们跑的步子像是跳塔兰台 拉舞似的。男的个子粗矮,穿着黑裤子,系着腹带,穿着马甲和无领衬衫,扁平的 脸,黑胡子,斜眼,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睁着;女的也许是他母亲,一身吉普赛人 的打扮,穿着黑裙子,系着黑围巾,像黄杨木一样的黄脸上满是皱纹,耳朵上戴着 一副金耳环。他们像牲口似的负重,扛着大包小包,还有成捆的蔬菜和一袋袋的西 红柿。他一言不发地递给我一片纸,上面的字母龙飞凤舞像乐谱似的,写着的地址 是:波拉罗拉广场;就是靠近花市的那个广场。同时,她敏捷地把所有那些上帝的 财富都装进了出租车里面。我转身一看,不满地说:“嘿,你们把我的车当作运蔬 菜的大卡车啦?”   男的看也不看我,咕哝着回答说:‘都是新鲜货……开车吧,快,我们急着呢。”   我开动了马达,跑了起来。行进中,我听见男的跟女的说:“注意你的脚搁好 了……都踩了我的西红柿了。”我立刻想到他们会把我的出租车弄脏的。当车 子开到波拉罗拉广场时,我转过身去,见他们果真把车子糟蹋得不成样子:菜叶子, 泥巴,脏水,踩烂的西红柿不止一个。我愤怒地说:“谁赔我皮座椅的钱?”   “没什么,”他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绢擦着弄脏的地方。我生气地回答说: “擦也没用……你给我造成几千里拉的损失。”   可他不再听我的。他帮女人卸大包小包的东西,还一再地说着:“来,快点儿…… 拿下来。”于是我冲他喊:“哦,没什么,没什么,莫非你不仅斜眼。而且还是聋 子?……我是在跟你说话呢……谁赔我皮座椅的钱?”   他不耐烦地转过身来,说:“等一下,你没见我正在卸东西呢?”   “可我要你赔偿我损失。”   这时候。他卸完了东西。“拿去吧,”他把车费塞到我手里,“拿着走吧。”   “什么?你是不是傻于?这点成能作什么?”   “你还嫌不够?”   “这是坐车的钱,行……可损失怎么赔偿?”   此时我和他面对面站着。女人一动也不动地平静地呆在一边,她周围都堆满了 大包小包。他说:“好,我付你钱。”他环视了一下四周,那时候广场上空无一人, 他把手伸到口袋里去。我以为他是在掏钱。而他拿出的却是一把牧民用的折叠小刀。 “你看到这个了吗?”他纵身往后一跳,他合上了刀子,又说道:“那末,我们都 明白了。”   我火冒三丈,上了出租车,开动了马达,在广场上掉过头,然后开足马力,朝 着站立在包裹堆旁的女人身上开过去。她奇迹般地躲开了,我把车子开进那蔬菜堆 里把它们轧了个稀巴烂。我不知他在喊什么,他跳上了车子的踏脚板。我用一只手 握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朝他的脸上猛击了一下,迫使他下来。可我失去了控制,车 撞到了一堵墙上。不过,我还是让车子开起来,转了个弯就走了。到了维多利奥桥 上,我总算停下车,看了一下:挡泥板脱了皮,而且撞歪了。除了皮座椅给弄脏之 外,损失真的有几千里拉。开头真够吉利的。   我心情烦躁地心里一直咒骂着乡巴佬和土包子,同时又拉了5趟,都是二三百里 拉的微不足道的收入。最后,我到了中心火车站,排在一长串出租车中间。一列火 车到了,人群四散,出租车一辆接一辆地开走了,轮到了我,上来了一位又胖又高 的先生。他是秃子,光滑的圆脸上戴着一副眼镜。他有一只手提箱,他冷冷地说: “马基亚・马达玛大街。” mpanel(1);   如今段人能全认识罗马所有的街道。不过,差不离多少能猜到。不过,这条马 基亚・马达玛大街我确实是头一回听到。我问:“在什么地方?”   “您先开到古罗马市场……然后,我再指给您路。”   我没说什么,开动了车。我驱车直驶,开到了弗拉米尼亚大街,过了米尔维利 奥桥;在米尔维利奥桥外面,我沿着台伯河岸朝古罗马市场行驶。他对我喊道: “现在,右边第一条马路,然后,再朝右。”   我们现在是在马里奥山坡下面。在有许多裸体雕塑像的体育场后面有一条上坡 路,我开始往上开。在半山腰上的树丛中见一根树桩顶端有一块牌子,上面写道: “马基亚・马达玛街。”可那不是什么街道,而是一条乡间小路,全是石子和尘土。 我问:“我得开进去吗?”   “当然!”   我脱口说:“您这是住在黑森林里。”   “您别开玩笑……这条路跟别的路没什么两样。”   得了,正像人们说的,忍着点吧,我把车开上了那条小道。到处都是坑洼和石 子;我的一边是长满鹰爪花丛的山坡;另一边则是一条深渊;尽头是罗马全景。我 继续往上开;在拐弯的地方,因为路面窄,有时我不得不倒车;终于开到了最后一 段上坡路顶端的一扇栅栏门跟前。我把车开进了栅栏门,我在一块没有树木花草只 铺着鹅卵石的空旷地转了个圈子,然后停在一所白色的小别墅前面。他下了车,急 忙把车钱给了我。我抗议说:“这是来的路程……回程的费用呢?”   “什么回程?”   “这里已是罗马郊外了……您得付回程的费用。”   “我不付……我从来没付过回程的费用,今天我不想开这个头。”说完,就急 忙朝小别墅走去。我恼怒地冲他喊道:“您不付回程,我就呆在这里不走了……哪 怕等到今天晚上。”我见他耸了耸肩膀,然后,别墅的门打开时,我似乎看到一位 穿白色罩褂的男子。我看了看别墅:所有的百叶窗都关着;底层的窗户都装有铁护 栏。我也不禁耸了耸肩,回到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出租车里,我坐到驾驶盘旁,从兜 袋里掏出一个当午餐吃的长条面包,我慢慢地吃着,在万籁俱寂中,看着深渊那头 的罗马全景。后来,我困了,在灼热的阳光下,我睡着了,睡了约莫一个小时。我 突然惊醒了,出了一身大汗,见一切跟刚才一样:寂寥的空旷地,关着百叶窗的小 别墅,阳光,寂静。我性子一上来,就开始鸣喇叭,心想:“总有人会出来。”   随着汽车喇叭的鸣叫,果然出来了一个人。一个小个子的男人,黑黑的,像是 个圣器管理人,穿着生丝衣服,从别墅后面钻出来,小跑步地穿过了空地,靠近了 我:“车有空吗?”   “有空。”   “好,送我到圣彼得教堂。”   我想,有时候坏事却变成了好事:去圣彼得教堂是一趟好差使,另外,我回程 的费用也捞回来了。我开动起马达,就上路了。真的,当我出栅栏门时,似乎看见 有人从一扇窗子里朝我挥手示意我回去,但我没理会。我缓慢地下坡,一个接一个 地拐弯,那条小路约有50米长,在一处狭窄的弯道口,我往后倒着车。接着,就快 速下坡,突然见到前面树丛中有两个穿着白罩褂的大个子男人,他们挥动着胳膊: “停车,停车。”我停了车,其中的一个打开了车门,毫不客气地对蜷缩在汽车深 处的小个子说:“来,我亲爱的,下来……别罗嗦。”   “可是教皇等着我呢。”   “行,下一次吧……快,下车。”   总之,他下了车,大个子男的立刻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这时,另一位对我解 释说:“他总是这样平静的,因此,我们就给他自由……可是,精神有病的人把握 不住。”   “那所小别墅是什么地方?是一所精神病院吗?”   “是呀,你原来不明白吗?”   是的,我原来是不明白;那么,实际上,我刚才在上面赔了那么长时间,再加 上回程的损失。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整个上午都算我倒霉。我去了平图里基奥大街 的停车场,说来也许你们不相信,我在那里等了约有四个小时。最后,天快黑时, 来了一位年轻小伙子,外套里面穿着背心,留着长头发,一个地地道道的花花公子, 还挽着一个丰满而又丑陋的姑娘。他说:“把我们送到贾尼科罗。”他们随即上了 车。我拚命地开,同时,不时地看着挡风玻璃上方的小镜子。在靠着弗拉米尼奥的 台伯河附近行人稀少的地方,他抓住了姑娘的头发,让她把脑袋往后仰,吻她的嘴 巴。她呜咽着:“不,不,你真坏。”可是,后来,她当然用一只胳膊搂住他的颈 脖,回了他的吻。他们吻了又吻,没完没了。一般来说,我对年轻的恋人很随和。 但是,那天遇上了那么多倒霉的事之后,我突然气势汹汹地刹了车,让车子突然停 了下来,说:“我们到了”   “已经到贾尼科罗广场了吗?”她一脸的口红头发蓬乱地从他的拥抱中挣脱出 来问道。   “不,不是贾尼科罗广场……但是,如果你们不放稳重些,我就不往前走了。”   他像个花花公子似的油腔滑调地说:“关你什么事?”   “出租车是我的……如果你们要作爱,到博儿盖塞别墅的草丛里去好了。”   他看了我一下,然后说:“好吧,你得感谢上帝,今儿个我是跟小姐在一起…… 把我们带到贾尼科罗去。”   我没说什么,把他们带到了贾尼科罗广场。这时候已经是夜里了,他们下了车 叫我等着,他们走近广场的护栏在那里观赏了好久罗马景色。后来,他们回到车里, 他说:“现在我们去马尔塔古堡。”   “可是,已经花了1千里拉的车费了。”   “走吧,别担心。”   从贾尼科罗广场到马尔塔古堡可是一段很长的路程。在车里他们还是一个劲儿 地接吻,但现在我无所谓了,我只想要钱。在马尔塔古堡那里荒凉的大路上,他们 让我把车停在桑塔萨比纳大街,那里有一个广场,并且有个带有围墙的花园的入口, 朝向台伯河。他们又让我等在那儿,他们下了车,进了花园。天黑了,气候温和, 最后的一些燕子在飞回窝睡觉之前到处飞舞着,玉兰花的浓郁的芳香醉人心脾。的 确是恋人们相处的好地方。我想到不管怎样那两个年轻人是有理由接吻的,而且, 我要是处在他们的地位也会这样干的,我心甘情愿地等他们。就这样我在那寂静清 新的夜色中等了差不多半小时。突然,我的目光落在自动计费表上,见已指到2千里 拉了,我醒悟过来,下了车,进了花园。一眼就能看出,里面空无一人,树下的长 凳都是空的。见另有一个通向桑塔萨比纳大街的出口,他们肯定是从那里出去了, 然后,就像恋人似的相互拥抱着朝马西莫竞技场走去。总而言之,他们把我给坑了。   我心情忧郁地诅咒自己倒霉,在明媚的月光下,我也朝那边开去。在阿克苏方 形尖碑那儿,一位警察拦住了我:“违章了……您不知道晚上不打车灯不能行驶吗?”   可是,到了斗兽场,我终于碰上了一位顺我心的顾客:一个穿白衬衣的驼背, 敞着翻领,腋下夹着上衣,背驼得似乎脑袋都要埋在脖腔里了。“太晚了,”我自 言自语地说。“您说什么?”他边上车边问道。“没什么,我们去哪儿?”他把地 址告诉了我,我开动马达就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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