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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当我知道费振凡在一宗神秘爆炸案中身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零五 分的事情了。 那时候,我刚洗过脸,正在漱口刷牙,忽然听见电视广播新闻报导员,正在讲 述这一件离奇的爆炸命案。 当时,在我心目中,最重要的命案,应该是连勒之死。其后,接着的一则新闻, 就是有关连勒神经病突发,结果酿成了两人丧命的报导。 但根据电视的报导,警方似乎并没有更新的发现。 我有点失望地把电视机关上,就在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我抓起听筒,叫了一声:“喂!” 但过了一会,我还是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我有点不耐烦,又再叫了一声:“喂,你找谁?” 我已等了好一会,才听见一个人低儒者说:“你是……是龙先生吗?” 我怔了一怔,突然嗓子响亮了最少一倍:“你是谢卡?” 听筒的声音道:“我就是谢卡,你现在有没有空?” 我忙道:“有空!有空!有空之至!你在那里?” 谢卡又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之久,才用一种乾涩的声音说:“我在一条很僻静的 街道上,我……我……” “你想说什么?”我有点沉不住气,“你到底怎么了?” 谢卡道:“我没有头发!” 我不禁呆住了。 “我没有头发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还没有开口,他的声音又已接着说:“连勒死了,小费也死了,我的头发也 不见了。”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难过得似乎想要哭了起来。 我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脸,但却也可以想像得到,他的情绪实在很不稳定。 他提起了“小费”,我忍不住立刻就问:“你说的小费,是不是费振邦的弟弟 费振凡?” 谢卡的声音更涩苦,他说:“不错,就是他,在这里,我只信任两个人,那是 小费和一个日本老教授……可是……可是小费终于还是死了……” mpanel(1); 我吸了一口气,道:“费振凡之死,难道跟连勒也有关连吗?” 谢卡沙哑着声音说:“你现在不要再问了,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人, 我现在很想见一见你,可以吗?” 我连忙说道:“当然可以,你现在在哪里?” 谢卡说:“我现在还在街道上,但我马上就要回实验室去了。” 我眉头一皱,道:“你的实验室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赶来。” 谢卡立刻说出了一个地址,我一听之下,又是不禁怔住。 那是在远郊一座山谷下的别墅。 那座别墅有多大,模样是怎样的,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在这别墅四周,几 乎全是坟墓。 谢卡所说的那个地方,居然是在坟场附近的。 但不管那是个什么所在,我已决定前往看个究竟。 在挂断电话之后,我用最快的速度,穿上了最轻快的服装和一双簇新的跑步鞋, 不到五分钟,我已驾驶着车子在公路上疾驰如飞。 但很不幸,遇上了都市十大毛病之───塞车。(至于其余九大毛病,各位可 以自行想像。) 等到我达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超过九点了。 在途中,我不断思索着下列的几个问题:第一:谢卡是什么人? 第二:他是不是真的早已知道连勒会“发神经”? 第三:谢卡似乎和费振凡很熟络,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第四:谢卡最信任的人,除了费振凡,还有一个什么“日本老教授”,他又是 何方神圣? 第五:谢卡为什么会喝得酷叮大醉?是“偶一不慎”?还是“心情欠佳”,所 以就像电影里的剧中人一般,醉得一塌糊涂? 第六:谢卡的家在什么地方?难道他真的没有家,只是住在一间“实验室”里 吗? 第七:他为什么昨晚说不想回“实验室”,但今天一早却又嚷着要回去? 第八:他说“我的头发也不见了”,那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忽然看破红尘, 索性准备出家做和尚? 我愈想愈乱,险些把车驶进公路旁边的稻田里。 我立刻提高了警惕,再也不去胡思乱想,只是全神贯注地驾驶着车子。 九点十二分,我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我按照着门牌地址,来到了一幢看来已很古老的大洋房门外。 只见大洋房四周到处野草丛生,似乎十分荒凉。 正当我准备按动门铃的时候,大门的铁栅已打了开来。 打开铁栅的是个年逾六旬、头发灰白而散乱不堪的老人。 我还没开口,这老人已然说道:“阁下就是龙先生吗?” 我点点头,老人又已挥了挥手,道:“你什么话都不必跟我说,我在年轻的时 候是个很出色的演讲者,但却已在二十年前聋掉了。” 我呆了一呆,接着叹了一口气,向他表示惋惜。 老人谈谈道:“做聋人唯一的好处,就是乐得耳根清静,可是……”忽然叹息 一声,道:“但我实在很想再听听贝多芬的交响乐曲,唉,那是多么伟大的音乐, 可惜贝多芬聋了,我也聋了。” 我微微一笑,心想:“这位老人家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说话却真还不少。” 幸而我是学过国际手语的,于是便向他做了几个手势,意思大概是:“这里除 了作之外,还有别的人吗?” 老人笑了笑,说道:“当然有,不然,我又怎知道有一位姓龙的先生将会到访 呢?” 接着,他把我带引入内。 我们穿过了天阶,来到了古老大洋房的客厅。 这客厅虽然古朴一些,家□也显得相当残旧,但却总算打扫得颇为乾净。 在这种古老宅院里,我实在无法把它和“实验室”这个名词联想在一起。 但老人接着却说:“实验室就在后面,请!” 我只好跟着他走。 老人把我带到一座野草蔓延的园子里,然后指着园子后面的一座小山丘,道: “谢先生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好了。” 我搔了搔头皮,再向前一直走,终于在一排竹林背后,找到了一道铁门。 若不是那个聋耳老人的指引,我怎么想也想不到,在这竹林后面,居然还会另 有天地。 那道铁门是虚掩着的,我只是轻轻一推,就把它推开了。 打开铁门之后,就看见了一道石级,一直向地下通去,我沿着石级,一级一级 地走去。 不一会,又是另一道铁门,但这道铁门却是紧紧关闭着的。 我心中的疑惑愈来愈甚,只觉得整件事情彷佛是由无数疑团串合而成的。 现在,我只好敲门再说。 由于这道门十分沉实,若用手背去敲,只怕很难弄出响亮的声音来,所以,我 早已拿着一块铁硬币,利用硬币的边缘来大力敲门。 过了一会,铁门终于打开了,我以为铁门一打开之后,立刻就可以看见谢卡, 谁知道开门的人不是他,而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 这老者面上的神情相当沉肃,他打量了我一眼之后,才用生硬的京片子对我说: “阁下就是龙乘风先生?” 我呆了半晌,终于点点头,道:“在下正是龙某,阁下是……” “大庭久岛,”老者缓缓地说:“欢迎你来到这里,请进。” “阁下是一位教授?”我立刻直接问他。 大庭久岛道:“本来是的,但现在已经退休了。” 我说道:“退了休也是教授,还请多加指教。”我后面那句说话,多半是看得 日本电视片集太多,所以才懂得搬出来使用。 这时候,我已看见,自己正置身于一间约莫一千平方尺大小的地下室里。 这地下室装有通风设备,灯光既不太明亮,也不会令人有光线不足的感觉。 在地下室的中央,摆放着两张长方形的木桌,这两张木桌虽然很宽大,但上面 还是摆满了许多物事,包括几堆厚薄不同的书藉,几百件大小以至形状都不一样的 工具和仪器,更有一排一排长长短短的试管。 这就是谢卡的实验室。 但谢卡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大庭教授,我是未见谢卡先生的。”我忍不住提醒这个日本老人。 大庭久岛叹了口气,说道:“他现在的精神很痛苦,几乎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 气。” 我道:“我也知道他受着某种困扰,但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的。” 大庭久岛道:“例如费振凡仍然活着的时候,他也有这种困扰。” 我陡他心神一震,道:“他是怎样死的?” 大庭久岛道:“他带着烈性炸药,去见一个叫金枪手的职业杀手,最后,炸药 爆发,于是两个人都活不下去。” 我眉头一皱,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庭久岛望住我,慢慢的说:“对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沉思片刻,道:“是因为他想杀金枪手?” 大庭久岛摇摇头,道:“小费的确想杀一个人,但他想杀的并不是金枪手,更 从来没有想和金枪手同归于尽的打算。” 我叹了口气,道:“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这又怎么解释?” 大庭久岛道:“我真不知道怎样才能令你完全明白这件事,而且,唉,你实在 不该卷入这个漩涡里的。” 我道:“既来之,则安之,我绝对不会后悔。” 大庭久岛冷冷一笑,目注着我说:“年青人,你若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只怕 就不会这样说话了。” 我谈谈一笑,把话题岔开,再问及费振凡的事:“小费本来想杀谁?” 大庭久岛道:“那是一个比你更狂野得多的年青人。” 我故作轻松之状,道:“这人莫不是流行曲谱上的精英分子?” 大庭久岛冷哼一声,道:“任何歌手再狂野,也万万及不上这人。” 我有点不耐烦:“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大庭久岛道:“他叫洛云,据说是一间俱乐部的会长。” 我吓了老一大跳,吃惊地说:“小费为什么要杀洛云?” 大庭久岛盯着我的脸,道:“洛云昨天曾经殴打过他,小费大怒,所以就想买 凶暗杀洛云。” 我不禁大奇:“既然这样,何以却会发生这件爆炸的事件?” 大庭久岛道:“那是因为小费的思想忽然改变了。” “思想忽然改变了?”我大惑不解,“阁下这句话,我实在并不怎么明白。” 大庭久岛缓缓的道:“若要让你完全明白这一件事,我认为应该要从头开始说 起。” “从头开始?”我不禁听得有点出神:“一开始的时候是怎样的?” 大庭久岛叹了口气,说道:“那得要回溯到十年前的一个夏天了,那时候,我 在札伊尔的首都金沙萨,找寻一个人的下落。” 我道:“教授要找的是什么人。” 大庭久岛说道:“我有一个外甥,他又是我的学生,他叫井上横志,这孩子自 幼就十分聪明,在大学的成绩也是极其优异,我相信,他将来一定会有极伟大的成 就。 “但有一天,他忽然在机场打了一个电话给我,当时,他的声音听来相当兴奋, 而在平时,他却是个很沉默、绝少会乐极忘形的人。 “他在电话里对我说:‘我要暂时离开东京,飞到北非洲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听得没头没脑,便冷笑了一下,道:‘这人比你的学业更重要的吗?’横志说: ‘当然更重要,她是一个从阿拉伯沙漠世界逃出来的公主。’“我更是一呆,忍不 住刺了他一下:‘你不是要跟这位公主私奔吧?’我这句话,当然只是故意嘲笑他 的,谁知道横志道:‘你说对了,我要和她私奔,和她在一起共同生活!’我听见 这句话,既是莫名其妙,又是十分愤怒,立时便喝道:‘你在发什么神经?快点回 来大家商量商量然后再说!’横志却道:‘对不起,时间已来不及了,但我会尽快 跟你联络的。’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电话之后,很是担心,立刻赶到机场,但却再也找不着横志,经过一 番调查之后,才知道他乘搭飞机到埃及去了。 “两天后,我接到一封电报,那是横志从开罗拍发出来的:‘舅父教授:事情 比想像中更复杂、更玄妙,我现时在吉尔古兹伯爵家中暂住,稍后会南下中非,继 续我的神奇旅程。’我看见这封电报之后,仍然是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到底正在那 里干些什么。“ 在接着的两天时间里,我拜会过了十几位人士,他们包括了一些老学者、国会 议员、考古学家甚至是外国的特务头子,希望可以查出吉尔古兹伯爵到底是个怎样 的人物。 “直至第三天早上,一个曾经在埃及居住过五年的探险队队长,在电话里对我 说:‘吉尔吉兹伯爵是英国人,妻子却是混血儿,她身上有着埃及人和扎伊尔人的 血液,而这段婚姻,也使到吉尔古兹伯爵受到极重大的压力,结果,他离开了伦敦, 在埃及居住下来。” “这队队长又说:法尔古兹伯爵虽然很有钱,但却是个天生的冒险家,当我认 识他的时候,他也是一支探险队首领,说来惭愧得很,我们这支探险队若跟他的探 险队一比,简直就是小猫与老虎,相去得太远太远了。但很可惜,这位伟大的贵族 探险家,有一天在家里沐浴的时候不慎摔倒,竟然就此摔断了右腿,从此再也无法 参加探险活动。’“后来这探险队队长又把吉尔古兹伯爵的电话和地址写了给我, 我立刻就打个长途电话到埃及去。“ 可是,我找不着横志,甚至连吉尔古兹伯爵也不在开罗。 最后,吉尔古兹伯爵的混血儿夫人对我说:‘伯爵陪着井上横志到金沙萨去了。’ 我不禁为之呆住,金沙萨是扎伊尔的首府,横志发什么神经,那已是另一回事了, 吉尔古兹伯爵是个只剩下一条腿的人,为什么也要陪着横志南下札伊尔? “我愈想愈是不妙,但和伊尔可不是富士山,就算我有着满腹疑团和一肚子的 担忧,也唯有暂时忍耐着,希望横志早一点有讯息传来。“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我等了足足一个月,横志还是音讯全无,我也曾 屡次打长途电话到开罗,那个混血儿夫人每次的答覆都是一样,她说:‘并上先生 没有音讯,我丈夫也没有音讯。’看来,她也和我一样,都是担忧得很。 “最后,我忍不住了,我决定向大学清了假,然后亲自到扎伊尔找寻横志和吉 尔古兹伯爵的下落。“ 当我抵达金沙萨之后,立刻就找到了一个很出色的向导,我向他说明此行目的, 他马上大言不惭地说:‘只要真的有一个日本人和一个破腿的英国人到过金沙萨, 我保证可以把他们的行踪探出来。’两天后,这向导就喜滋滋地跑来对我说:‘我 查到了,在十五日之前,的确有一个日本人和一个英国人,在札伊尔河下游出现过。’ 我立刻问:‘确切的地点在哪里?’那向导说:“他们出现过的地方,是扎伊尔河 下游的一个古老村落,村长是个法力无边的巫师。’“我马上就决定要前往那个古 老的村落,那向导初时不肯前往,但在钞票的诱惑下,他终于还是答应下来。”说 到这里,大庭久岛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慨叹金钱的力量实在厉害,若套一句中 国俗谚来说,那便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但我没有作声,到了这时候,与其插上一嘴,倒不如侧耳倾听更为有益。 大庭久岛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接着说道:“从地图上看,由金沙萨前往扎伊 尔下游,只是一段很短距离的旅程,但我们却足足花了五天艰苦的旅程,才来到那 个叫‘蒙圭底泰给’的古老村落。“ 这村落人口并不多,据那向导说,它人口最多的一年,还不到一千,但后来, 却又只剩下一半左右,大概只有五百人而且。我听了甚感奇怪,便问他是何缘故, 那向导悄悄地在我耳边说:‘在去年,这村落跟另一个部落的战士发生了激战,结 果双方都伤亡惨重。’当时我也不以为意,只是感到人类的天性实在未免太好战而 已。 大庭久岛说到这时,眼中似是闪过了一丝特异的光芒。 我吸一口气,终于说道:“人类的天性,似乎并不划一,大概来说,有人好战, 也有人热爱和平,但却也有不少人,介乎在这两者之间,甚至往往显得相当的矛盾。” 大庭久岛点点头,表示完全同意我的讲法。 过了片刻,他又接着说:“经过那向导一翻斡旋后,我终于能够获准与村长会 面,那村长的年纪已很老了,而且精神和健康都并不怎么好,我向村长说明来意之 后,那村长便说:‘阿拉伯的公主走了,日本人和英国人也走了,还有那箱子也不 在这里了。’他的说话,我实在不能完全明白,便通过向导问村长:‘你说的箱子, 它是怎样的?’当村长明白我所问的问题后,面上忽然露出了恐怖的神情,过了很 久才回答说:‘箱子是神的命令,也是神的旨意,它来遥远的沙漠,只有神的使者 才能带箱子来,也只有神的使者才能带箱子走。’“我当时心中暗暗失笑,但却也 不敢直接流露出来,便问村长:‘神的使者是怎样的?’村长说:‘神的使者,一 定有神的钥匙,也一定有神的说话。’我道:“神的钥匙是怎样的?’村长回答: ‘它有宝石一般的色彩,但比任何宝石都更光亮。’我又问:‘神的说话又是怎样 的?’村长这次却大摇其头,道:‘神的说话,只有法师才能知道,也只有法制才 可以听,我祖父是法师,我父亲是法师,现在,我的儿子以至孙儿,都是本村落的 法师了。’“我后来又问:‘公主是不是神的使者?’村长道:‘当然是。’我道: ‘她有神的钥匙吗?’村长道:‘她已带来。’我道:‘她会说神的说话吗?’村 长道: ‘她已说了。 ’我奇道:‘你怎知道她的说话就是神的说话?’村长道: ‘神的说话只有两句,她既然说得出来,那就一定不会有错。’“我听了甚感奇怪, 后来静心一想,才弄明白他的意思,所谓‘神的说话’。应该说成是‘神的暗语’ 才对!那个从阿拉伯逃出来的公主,一定是知道了这两句暗语,而且又拥有‘神的 钥匙’,所以才能在这村长的手里,把‘神的箱子’拿走了。 “但那箱子有什么用?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这一点,当时我是完全不清楚的, 后来,我发觉再也不能在村长的口里,把事情知道更加详细,于是就向他告辞了。 “ 几天之后, 我回到了金沙萨,在一间旅店遇上了一个中国人,他就是费振 凡的哥哥费振邦。”大庭久岛叹了口气,才接道:“我是有目的而来,那可没话说, 但这位费先生,他真是一个怪人,居然有这种兴趣跑到金沙萨拍拍照片,看着非洲 的女人。“ 但人就是这么奇怪,机缘也是这么巧合,我们在金沙萨逗留了几天,居然不知 不觉间就成为了好朋友。 “后来,我又回到开罗,前往吉尔古兹伯爵的府宅,出乎意料地,我终于看见 了横志,也看见了破了一条腿的吉尔古兹伯爵,我立刻追问真相,但横志却含糊其 词,并以‘弄错了’为藉口,不肯把事情真相向我这个舅父披露,我不服气,直接 向吉尔古兹伯爵追问,并且问及阿拉伯公主的下落,但伯爵的反应也是一样,根本 就不肯老老实实给我回答。“ 我看得出,他心里一定隐合著极重大的秘密。而且一定和非洲之行有关,但无 论我用什么方法,他对这件事总是三硷其口,再也不肯透露半点风声。 “后来,横志的成绩愈来愈不像话了,他不但成绩不像话,连私生活也愈来愈 不检点,有一欢,他竟然带着两个妓女回到校舍胡天胡地,虽然他后来承认喝多了 酒,才会如此胆大妄为,但无论怎样,这都是绝对不能加以原谅的,于是,他被大 学取消了学位的资格,变成了一个没有前途的人。“ 我说他没有前途,那只是站在我的立场和角度去看他,若以贫富来衡量,他大 可以每天花用一百万日元而毋须眉头稍皱,唉,这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平,只要家里 有钱,念不念大学又有什么要紧了? 横志变成了一个花花公子,无疑是令人痛心疾首的,但后来,我看得出,他并 不是真的在寻欢作乐,而是似乎在躲避着某种压力,甚至是尽量麻醉自己。 这种心态,当然是十分危险的,但我无能为力,只好看见他一直痛苦下去,直 至两年前,他忽然离开了东京,带着一个脱衣舞娘到瑞士渡假云云。 但我很快就查出,横志并不是真的去了瑞土,那脱衣舞娘只不过在机场兜了一 个转就溜出来了,我再查下去,知道横志来到了你们这个美丽的东方大都市。 于是,我拜托费振邦,叫他尽量为我留意一下横志这个小伙子,但在他这方面, 我得不到任何消息。 倒是横志的父亲,他派了几个手下,来到本市千方百计地追查,终于知道他和 什么人混在一起。 “和他来往最频密的总共有两个人,这两人都很年轻,他们一个叫费振凡,而 另一个就是谢卡!” 听到这里,我的心中陵地一亮! 我忽然感觉到,许多本来零零碎碎、看来完全没有任何关连的事情,彷佛已可 以连串在一起。 但这些概念还是模糊不清的,因为直到目前为止,我所知道的一切还不够深入, 组未达到进入整件事情核心的境界。 所以,我一言不发,只是继续聆听下去。 大庭久岛沉默了好一会,又接着说:“费振凡是个野性难驯并且十分好胜的富 家子弟,但他却和一般花花公子不同,他绝少在欢场里征歌逐色,也不会在赌桌上 恋栈沉迷。” 我吸一口气,忍不住问:“那么,小费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权力!” “跟费振邦争权?” “不!虽然不少人都这样想,而且,这种想法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但小费绝不 希罕费氏集团的权力。” “那么,他想要的权力是属于哪一种?”我奇怪地说。 大庭久岛望了我片刻,才用一种冰冷语气说:“他最羡慕、也最欣赏的一个人, 并不是他的哥哥费振邦,而是卡邦!” “卡邦?你是说在三十年代横行无忌的美国黑社会大头子卡邦?”我不禁大为 惊诧地说。 大庭久岛点点头,道:“除了这个卡邦之外,小费最欣赏的人就是自己,他早 已立下决心,要创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王国。” “黑社会王国?” “对了,就是这样。”大庭久岛慢慢地说:“小费绝不是为了钱,他本身也有 不少产业,即使在银行里的现金存款也经常都超过三千万美元以上。” 我不禁又是一呆。 费氏兄弟家财丰厚,那是众所周知的,但单是费振凡一个人,就已经富有到这 种地步,倒是令我意想不及。 大庭久岛接着又说:“不少财迷心窍的人,为了想发财而加入黑帮,但小费却 是为了要拥有权力,而涉足在这个黑暗的圈子里。” 我抽了口凉气,道:“看来,他在选择偶像的时候,已犯了大错。” 大庭久岛道:“选择偶像,并没有错与对之分,问题是他太有钱,而且也太任 性,所以他要做什么事情,根本就没有人能够阻拦得住。” 我苦笑了一下,道:“但到最后,他还是闯不过死神这一关,他的梦想也从此 完结了。” 大庭久岛道:“死神,只是一个很抽像的名词,而且听来也太虚泛,例如,每 个人死了,都可以说是死神降临到他的身上,但实际上,每个人的死亡,都是有着 不同的际遇和因由的。” 我道:“小费之死,似乎也和连勒之死同样离奇。” 大庭久岛道:“不错。” 我道:“教授请继续说。” 大庭久岛默然片刻,才道:“横志怎样跟小费和谢卡认识,这一点我也不知道, 但他们三个人结识之后,却不断追查着一件怪异的物事。” 我道:“那又是什么东西?” 大庭久岛道:“另一个箱子。” 我怔住:“另一个箱子?这是什么意思?” 大庭久岛道:“在扎伊尔河下游那个古老村落里,本来有一个箱子,后来却给 阿拉伯一个公主带走了,我们不妨称之为箱子A” 我道:“另一个箱子是不是应该称为箱子B。” 大庭久岛点点头,道:“不错,箱子A和箱子B的外形,都是完全一样的,只有 箱子上面所刻着的花纹,并不相同。” 我道:“这两个箱子有什么关连?” 大庭久岛道:“箱子A和箱子B,本来就是一对的,但……” 说到这里,他忽然望住我,然后笑了笑,道:“对不起,我要去听一个电话。” 我正听得出神,想不到他忽然说出了一句这样的话,不禁为之一愣。 我立时道:“这里可没有电话铃声响过。” 大庭久岛乾咳两声,木然地说:“电话已响起了,我必须去听一听……”说完, 急急拉开铁门,离开了这个实验室。 我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兆,眼前彷佛又重视着连勒枪杀保镖的情景,而也就在 此际,实验室里忽然响起了一个人惊骇的呼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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