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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我一出生就是孤儿。我有养父母,在密西西比州,但他们都死了。还有嘛,
就是我是单身,就这些啦。”
为了谨慎起见,我又补充说我同一个相爱的女人同居,免得让他们联想到恋童
癖之类的人,只要一涉及到夏令营,人们就疑神疑鬼,反正小心不为过。我还见过
有人因比这更微不足道的理由而被打发的呢。
“您最早的童年回忆,能追溯到什么年龄? ”医生问道。
我哈哈大笑起来,实在是忍不住。并不是存心要冒犯他们,而是看到他们在我
对面,排成一排,一起往前探着身,神情专注,表情亲切,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死囚。
我告诉他们我的感觉,他们只是面无表情地相互看了一眼。
“就像在电影上一样:有神父,有医生,有法官。他们对那个英雄很友善,因
为他还能再活一个小时。所以呢,他们来看他,带给他吃喝,检查这个将要受电刑
的人的健康状况,为他做临终祷告,还想探听他在诉讼过程中没有说出的真相。”
法官放下了杯子:“对不起,我们是有点唐突。伍德先生,我们今天来的目的,
就是要揭开您的身世。”
“慢一点。”“宾叔叔”插话。
“你们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了吗? ”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紧盯着对面三个表情尴尬的家伙。
“也可以这么说。”神父喃喃道。
“我是心理医生。”秃头用微笑来宽慰我。
“他们好吗? ”
没有回应,我觉得这个场面不合逻辑呀。
我不知道我的家庭怎么会关联到法律、医学和宗教。除非我是亨利牧师的私生
子。他可不是个等闲之辈,这个亿万富豪,拥有六个电视频道,三家航空公司,成
千上万个诉讼案追在他屁股后面,《纽约时报》世界名人排行榜上排名第五。
“戒备心不要那么重嘛,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是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的。”
“是的。”神父庄重地应和着。
“但是,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法官补充道。
我口气有点冲地说,我今年三十二岁,对这一切已不感兴趣:对我的狗屁童年,
我已画了句号。我早就抛开了身世的包袱,轻装上阵。至于我是谁的种,我才懒得
管呢! “为什么? ”他们三人面带不满,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们抛弃了我。”
法官和心理医生转头看着神父,后者垂下了眼睛说:“您不能这么说,尽管…
…”
他停住口,尴尬地接不下去了。我突然想到也许我的亲生父母劫持了飞机,诸
如此类的事;这帮人找到了他们,又根据我的基因卡而发现了我,想用我对他们施
压。啊,这就解释了这辆林肯车,还有把这三种不相干职业的人聚集在一起的原因
:让心理医生来通知我,法官来说服我,神父来祝福我,再把我带到现场去谈判。
“很严重吗? ”
“严重? ”恩特瑞杰医生迟疑地重复着。
“他们所做的事。”
“好了,”法官手肘弯撑着大腿,拍了拍手,说,“我们别再兜圈子了,没有
父母。”
“从生育的角度来说,您没有父母。”
“但有血缘关系。”神父强调。
“别再吹毛求疵了。”法官打断了他。
他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膝盖:“总之,您要知道的,小伙子,我们正要告
诉您的,是高度机密,懂吗? 不论在任何情况下、以任何理由,都不可泄露半句。”
我给惹毛了:“到目前为止,我们都谈了什么啦? 对不起,我看不出我有什么
可泄露的! 我在这儿等着你们告诉我,游泳池有什么问题,我好跟你们去,做个估
算。不说问题也罢,你们还要我回忆我的童年,然后又说没什么可回忆的,我没有
父母。真是多谢了,还需要你们来告诉我。好了,就此打住,我不是闲极无聊的人。”
“我们理解,”法管劝慰我,头像小鸡啄米一样,点个不停,“事情不是像您
想象的那样,伍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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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是哪样? 偷拍? 你们租了这身衣服,摄下这些镜头,想兜售给电视台,
好去赢大奖。”
三个滑稽的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叹了口长气。他们掏出身份证,递到我
的眼前。
看上去像是真的,但是,我可不认识。有两个上面还有相片、手印和条形码,
顶上画有白宫的标志。
我咽了下口水,深深地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我是总
统的儿子。他是个同性恋嘛,所以是高度机密。”
那三张卡片又小心地放回到各人的贴身口袋里。
“您就不能认真点,伍德先生? ”
“好啊,”我高举双手,装出一副求和的滑稽样,“爸爸,您放心,我没有出
生,我不会要求什么,反正,要我投票,也是张弃权票。”
法官气得跺脚,神父劝他安静点,但他看上去更加烦躁不安。
“好吧,简化开场程序,”心理医生突然转而问道,“您是如何看待克隆这个
问题的? ”
“啊,是街头采访? 民意调查? 我被幸运抽出来代表老百姓说话? ”
“您是如何看待克隆这个问题的? ”医生一字一顿地问道。
我说狗屁。那个叫巴汉顿的老头,有一个奥林匹克级的游泳池,仅供他一人享
用。
每到对面小学课问休息时,他就下去划拉两下,好让孩子们眼馋。他把大笔钱
交给实验室,要复制他的波斯猫。那家伙每两年就淹死一次,然后又用克隆术让它
复活,只是更小一些,更蠢一些,落下的猫毛倒一样多,整天堵住我的过滤器。
他们忍着不耐烦听我说完,法官又接着问:“我们指的是人体克隆,从技术角
度来说,您知道它是怎么运作的吗? ”
“我所知道的,就是,它虽被法律禁止,但人人都在做,政府忽然之间,好像
又要解禁了。”
法官正要反驳,医生抢过了话头:“在20世纪末,伍德先生,在生物技术方面
有一些关键性的突破。我指的不是那些教派大张旗鼓宣扬的,诞生了某某,以骗取
捐款……’,“简而言之,”法官打断了他,“1994年,某些美国科学家,已经秘
密地、完善地掌握了活体细胞核移植技术……”
一听到我的出生年份,我举起了手。他继续说:“……还试着从过世的人的遗
留物中提取基因,进行克隆。有什么问题? ”
“你们是在说我吗? 胡扯什么啦,我是个克隆人? ”
神父叹息着,医生摊开双手,法官点了点头。他们在等待我的反应。我不露声
色,十分平静,专心致志又淡然处之。控制得很好,就像那次下冰雨,车子打滑,
我非常镇静,提前打好方向盘,硬是把车头给扳正过来。而现在,连危险都没有。
正好相反,我还松了口气,卸了副重担。这副担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担子
中有怨恨,也有犯罪感。做一个实验室的产品,再好不过啦。那要比被自己的亲生
父母所抛弃强上百倍。另一方面,我看到的所有报道,都说克隆人活不过脱尿布期。
或者我是个例外,或者他们搞错了。
“你们有证据吗? ”
神父挑了挑眉毛,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医生,后者垂下眼皮。法官拎过靠在小腿
肚边上的手提公文包,打开,取出一份蓝色文件袋。
“这是您的验血报告。”
“好吧,给我。”
“我们必须先履行法律程序,伍德先生。
所有涉及到最高机密文件的参阅,都必须签写不泄露机密的书面保证。”
“我的验血报告是机密文件? 发什么神经。”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纸,放在我的膝盖上。我翻了翻一式四份的复印件的前
两页.上面写着:如果我泄露了最高机密,要在监狱里蹲三百一十年,还要罚款五
百万美金。
保证书以第一人称书写,用黑体大字写道:我保证没有看过我要看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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