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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上右转灯,把车停靠在圣米歇尔教堂边。教堂正在整修,婚礼在脚手架前
继续。
那个我最后一次去她家时,给我开门的金发男人,穿着白色的礼服,冲她烦躁
地打着手势。她跑步上前,靠在他身边,站在一对新人的左侧,冲镜头微笑着。我
等她在鼓掌的宾客间,恢复了神态,才启动车,我的心已经死了。在我的脑海中,
存下她的最后一幅画面,就是她生气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低声埋怨的金发男人。既
然我得不到她,我还是衷心希望,有另一个男人,能去享受她那沁人的温馨。看来,
这并非是他们的情况,一对夫妇要想持续,还需要许多东西。
后面拖着丰田车这根尾巴,我回到酒吧去接佩特罗,他守着一杯西红柿汁,正
等得心焦。在我们返回宾馆的途中,他问我,一切都还顺利吗? 我说是的。现在,
我准备好了,准备好离开这个没有我位置的生活。也许,我的离去,会在爱玛的心
里留下一个空洞,但很快就会愈合的――可能已经愈合了。祈祷,是我同她保持联
系的唯一方式,是我帮助她的唯一方法,而且,我不是为自己在祈祷,不是执拗地
希望回到过去,也不是在反复说服自己,把我们曾有过的和谐生活当借口,想重温
旧梦……不是,那是一种真正的祈祷:无私、无偿、无欲。可能,这就是他们要我
在深山中所修炼的功课。
我回到房间,摘去挂在门上的“请勿打扰”的牌子。没有柯姆的任何消息。我
打电话到4139号房间,也没有人接听。我不敢想象,如果因为我的律师的过分要求,
他们谈崩了,如果他们放弃了我,我又该怎么办? 我把手机调到留言挡,录了一个
口气平淡的留言:我在房间,等着。
夕阳把云彩托成了拱形,我试着不再去想爱玛――或者,是换一种方式想她。
我希望她离开我很幸福,不再盼望她回到我的身边:我希望.她在她想走的路上.
走得越远越好。找到她所喜欢的新闻工作,做社会调查,评论时事,出书,生个孩
子……找到平衡。我有能量来改变人的身体状况,但是,我有能量来改变人的社会
状况吗? 我坐在地下,闭上眼睛,把自己投影到我刚离开的教堂的场景中,我在脑
海里重现刚才的情景,试着改变它。我用意念跟着爱玛和汤姆,在汽车中调解他们,
我随他们回家,接受他们在我的面前做爱,希望她从中感到乐趣,我集中意念让汤
姆的梦想同爱玛的一致,让他的抑郁只是来自不能生育的焦虑,这也是我内心一直
存在的焦虑,我收集起我们的害怕,把它碾碎在手掌中,除去他的心理障碍,让爱
玛因他而绽放笑脸。我把自己克隆成他们的孩子,他有个真正的家,有单纯的童年,
有自由的未来……
门铃声把我吓了一跳,我蜷着腿躺在地上,天已经黑透了。我起身,摇摇晃晃
地去开门,柯姆站在我面前。我的脑袋里充满了疑问:谈判结果如何,为什么她脸
色这么难看……我张开嘴,她把一张磁卡伸到我的眼前,把我推进房问,关上了房
门。卡上印有她的相片、名字和级别,并覆盖着FBl 三个大字。
我不可置信地抬起了眼睛。
“是的,一开始就是欺骗。我的责任是保证你的安全,还有让你适应你的新身
份。唯有那一晚同你在一起,是我个人的选择,这也是我唯一能请求你原谅的地方,
同时,也是撤销我职位的理由,或者说是借口。”
我让她等一会儿,我走进浴室,把头伸在水龙头下冲凉,想让头脑清醒一点。
我觉得,在我睡着时,发生了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像我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混入
爱玛夫妇中,我想找回记忆,但柯姆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响,一点点地占据了所有
的空间。看着镜中水淋淋的自己,我眼前又重现了她向我供认的一切,还有烛光中
的夜晚,一切都明朗化了。她在娜布劳太太的游泳池边出现,她对我感情的理解,
我们共同的失恋,那天下午的重逢……
她谎称是律师,好让我请她为我向她的雇主辩护,一连串的事件都一一吻合起
来,我觉得自己很荒唐,很愚蠢。
她看着窗外的海湾,那布满灯火的曼哈顿,唯有中心公园一团漆黑。她听到我
的脚步声,转过身来,脸含歉意,咬着嘴唇。她等待我劈头盖脸的责骂,还有成堆
的问题;我只是问她为什么要向我供认一切。
“明天,我就要离职了,我签了保守秘密的合约。但是,今天晚上,我还有说
话的权利。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自己再做决定:这是你的生活,你可以选择。你
还有权利停止一切,让他们滚蛋。你这里有什么可喝的吗? ”
我打开冰箱门,做个请她自便的手势。
她倒了一杯松子加葡萄的混合酒,背靠着壁橱站着。
“吉米,当我说一切都是骗人的,并不单指我自己。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当时
假装扭伤,让你以为治好了我,然后,我跑了,引你追我,好把你带到操作现场中
去。”
她递给我一杯酒,我摇头拒绝。她一口气喝干,接着说:“我们在面包圈的售
货机上做了手脚,以便遥控。那具尸体也是我们手下的一个人假扮的,我们用药物
抑制住他的脉搏,好让你来令他复活,护士和他的同伴都是我们的人――瞎子是真
的瞎子。我们也想到你有可能会去验证,但继那么多神迹之后,你应该不再怀疑自
己的治病能力了。”
“他……仍然是瞎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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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米,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对付你。看起来像是一串巧合,其实,都是精心策
划的结果。我们提前查看了社区,预计你可能经过的路线,还有你当时的心理状态,
考虑过各种情形,各种可能……古柏曼认定,只要你变出面包来,肯定会按照《福
音》上面的记载去继续。恩特瑞杰认为你会等到星期六早晨才治疗盲人――因为谁
都知道,耶稣得罪犹太人,就是因为他在安息日治病。所以,你也会等到安息日行
动,为的是多一点运气,与耶稣接上信号。古柏曼说,安息日是星期五晚上,恩特
瑞杰认为你不是基督徒,一定会以为是星期六,他们还为此打赌。”
“真恶心。”
我喃喃自语,内心的感觉已经超出了反感、生气和羞愧。
“这不是针对你的,”她重复道,“只是为了开启你的功能,你懂吗? 让你相
信自己拥有基督的能量,是再度启动它的一个最好的方式,如果这些能量真的存在
于你的基因中的话。这是古柏曼的理论,欧文也认可。”
她向我伸出了双手,我拦住了她:“我的基因分析,是真还是假? ”
“吉米……你想一想,白宫难道会动用FBI 、CIA 还有五角大楼,只为了测验
一个平凡的游泳池管理员在被人当成上帝时,会有什么样的社会心理反应? 目前,
研究你,是国家的首要任务。”
我一屁股坐在床上,想让口里蓄点唾液,我的喉咙干得像火烧一般:“还有枫
树? 你们在午饭期间,派人在上面粘上了嫩芽? ”
“不,吉米,”她很郑重地回答,“枫树是真的。是你的第一个神迹,也是证
明古柏曼正确的证据。”
我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内心充满了反感,还有伤感。激发一个诚实人内心的狂
妄,难道这就是唤醒耶稣的唯一途径? 治疗病人的爱心,治愈之后的自信,难道非
得通过欺骗才能实现? 他们并不信任我,他们把赌注押在我身上最大的弱点上:傲
慢、幼稚,想通过慷慨的付出来支配别人……为了启动,正如他们所说。真可怕,
真可恶。
我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枫树的事情,多诺威神父告诉你们的? ”
“你被摄了像。至于多诺威,在我替你谈判时,我的手下发现他倒在灌木丛中,
喉咙被割断了,身上被洗劫一空。他的安全应该由我负责:这也是他们遣返我回华
盛顿的借口。”
我从床上跳起,攥紧了拳头:“那三个吸毒抢劫犯,也是你们安排的? ”
她说不是。我放下手臂,在屋里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如果真是三个魔鬼缠身
的人,我的驱魔法并没有成功,只是把他们吓跑了。我一转身,他们又去攻击神父。
如果他们不是被魔鬼缠住,只是一群普通的劫匪,我对他们的污辱,会激发他们的
报复心理,导致他们去杀人。总之,是我的错,我杀了多诺威,只为了几句《圣经
》里的话。
柯姆走近站在窗边的我:“多诺威的死,与你无关,吉米,也与那三个家伙无
关。我敢肯定,这是一场暗杀事件。
因为CIA 没有权利在美国本土行动,他们就模仿我们的手段,好嫁祸于我们:
这些都是社会新闻栏目中的典型案例,像用毒箭吹管杀人、五步蛇、蝎子。恩特瑞
杰是CIA 心理部门的负责人:我们吵得很凶,他不接受你同我睡觉。”
我说,她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用再安慰我。如果她真是这么想的话,那么,她
的妄想就和我的轻信一样可笑。cIA 总不至于去杀一个神父,只为了惩罚她同我睡
觉。
“不是,也许是为了摆脱他对你的影响。”
我耸了耸肩,可怜的多诺威……我眼前又浮现出他谈到克隆我的人时的微笑。
还有,讲到我四岁半治愈他膝盖旧伤时的腼腆……他也在撒谎吗? 也是为了我好?
我心里回荡着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现在,已成了他的遗言:“上帝的儿子不是
生出来的,而是长成的。”
“你有什么打算,吉米? ”
我不知该怎样回答,我既不能回到过去,也不能对所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或
者躲避在自己的内疚中。我已经告别了过去,人类把我当成救世主,我却没有为他
们做些什么。
我确信,并不是我对基督能量的幻想让我治愈了枫树,而是因我对无花果树的
不公平待遇所产生的愤怒,还有弥补这一过失的愿望,治愈了它。我敢打赌,如果
昨天晚上,我出门最先遇到的不是其他,而是这棵枯树,我同样能够治好它。让耶
稣的克隆人受骗上当,并不能唤醒耶稣――如果他在历史中真的存在过的话。圣灵
这把锁,要打开它,不能硬砸,而要用钥匙,如果真有的话,这把钥匙,就在我的
手中。但是,我不要独自地、盲目地摸索。我太担心出错,我已经看到我轻信的后
果:一个人的死亡,不可低估的魔鬼的力量。
不论将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继续寻找,因此,我需要教会,需要白宫的专
业人士。只要我不被他们控制,不改变自己的初衷……我可以接受他们为我安排的
培训,但要以我的意愿,我的方法,和我的本来面目去进行。即便需要沿着耶稣的
足迹走,我也不要否定我自己。
“好吧,我该说再见了。”柯姆叹了口气。
我转身面对她,口气很冲地问,她是想抛弃我,还是心甘情愿地服从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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