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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提取行李处,三个警察靠近吉米,请他跟他们走。他用目光询问柯姆,后者
垂下了眼睑,表示默许:这是他们无声地告别。
吉米斜挎着背包,在警察的簇拥下,经过柜台,恩特瑞杰正在投诉,说航空公
司弄丢了他的行李。金大师闭着双眼,调整呼吸,为了减少时差的影响。吉米碰上
媒体专家的目光,从中只能看到怨恨和不屑。吉文斯主教则转过脸去,不看他。
穿过长长的走廊,通过一扇又一扇无缘无故乱叫的x 射线扫描门,吉米来到了
一间小厅堂,押送人员把他移交到一名女招待的手中,后者把他领进一间光线柔和
的客厅,请他坐下,递给他一听饮料,一本杂志,又回到吧台的后面。他看着她把
柠檬切成薄片。此时,欧文出现了。科学顾问的肩上披着大衣,头发蓬乱,气喘吁
吁地拖着行李箱走了进来。
他看到吉米,便斜插过来,紧紧地拥抱他,又伸长双臂,推开他的身体,目不
转睛地打量他。欧文满身大汗,目光闪闪。
“这一次,也许我做了一件我一生中所做过的最大的蠢事,吉米,但是,我别
无选择,我好了。”
基因学家的指甲掐入吉米的衣服中。吉米向他问好,问他是什么意思。欧文松
开他,指了指脑袋:“结束了! 消失了! 没了! ”
“您的头痛? 太好了。您知道梵蒂冈的事吗? ”
“那不仅仅是头痛,那是神经胶质瘤。一个脑部的恶性肿瘤。今天早晨,开刀
前,我又做了脑部扫描:它消失了。您听到了吗? 您救了我,救了我! ”
吉米轻轻地摇了摇头,提醒他,那是他自己的功劳,是他的脑垂体,还有他的
信息分子做的功。
“具体过程并不重要,吉米! 如果我真的启动了它们,也是因为我相信您。成
功了,就像多诺威神父、桑德森,还有卢尔德的小姑娘。”
“桑德森? ”
“是的,我们向您隐瞒了真相,主教认为,告诉您还为时过早,怕您被胜利冲
昏了头脑。
但是,您的祷告治愈了他的肺癌:我就是证人! 成功了,吉米,将来会有成千
上万的人,从您的身上得到康复的力量! ”
“没有人会知道我是谁,欧文。”
“过来。”
他把他拉到面对机场的玻璃窗前,只见一架灰蓝条纹、刚刚着陆的小型喷气式
飞机正朝他们驶来。
女招待请他们乘坐汽车,直接开到刚刚停稳的私人飞机跟前。舱门打开,翻转
伸展成一架舷梯,舷梯顶端,站着一位身穿与机身同色的衣着严谨的年轻女人。
“这就是证人保护计划? ”吉米问道。
“他们的计划可不是要保护您,而是要让您销声匿迹。我不能接受他们的这种
安排,尤其是现在,在我亲身经历之后。人类必须认识您,我们没有权利把您隐藏
起来。”
他拎着提箱,走下汽车。他那兴奋的神情转变成一种冷静的坚定。吉米跟着他,
登上了那架小飞机。不管由谁接手,吉米一直信任欧文。从此,他又要为一桩他不
知情而治愈的病例负责。他所担心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这次治愈,别像其他
几次一样导致致命。至于其他,都不过是些小小不言之事,他再也不会被任何人因
任何事而囚禁。
走进了充满圣乐的座舱里,飞机的主人从白色皮椅中站起身来,迎接吉米。看
到此人,吉米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政府刚刚放弃吉米,他自然会落入私营业主之手。
“这是亨利神父。”
他的肤色晒得黝黑,面部经过拉皮,变得紧绷绷的,体格强健,看上去不比在
屏幕上显老多少。他一手捂在胸前,一手搭在吉米的肩上,以一种骑士风度定格不
动,像是要表示效忠,又像是接受封勋,让人猜不透他的本意。
“圣餐的受邀者有福了! ”
电视传教士的声音热情,有磁性。每个星期天,他都用这种声音迷住了成千上
万的美国人。看到吉米如大理石般岿然不动,亨利牧师又眯起眼睛,转向科学顾问,
接着问道:“这就是上帝的羔羊,来为人类赎罪的……”
面对欧文的沉默,他又转向吉米,笑容在齿间减去了一半,他以一种忏悔的、
圆润的嗓音说:“赐福给我吧,拉比,我有很多罪。”
“我知道。”吉米说。
他的手离开了吉米的肩膀,又落到欧文的肩上:“我的机构,我的信徒还有我
的电波,都为他准备着,如果他真的是我们所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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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调明显放缓,尤其是最后三个字,在背景音乐的轻声合唱中,更显出分
量。欧文打开皮箱,取出他从白宫中冒着前程、名誉和生命的危险带出来的绝密文
件,放在底部固定在座舱地面棕红色的办公桌上。亨利神父那只晒成褐色,闪着紫
水晶戒指的手落在了他的脖子上,以示嘉奖。
“上帝默示您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欧文。”
“这个决定也叫做背叛国家。”
“犹大把主卖给了敌人,您却把他带离了拒绝他的人。”
亨利垂下双目,交叉十指,神态谦恭。他不仅是个圣道讲演者,他还像连续剧
的主角,而且还是在每一段对白之后,都伴有录制笑声的肥皂剧。欧文对他的反感
比他所服务过的任何政治家都盛,只是他别无选择。他们最后一次的会面,是在布
什办公室内,在那次关于救世主是否降临地球的辩论中。二十六年过去了,亨利似
乎更加耐心,也更有效率地等待这一时刻的来临。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基督的降临
:公众的热情,一如点燃的炭火,信徒们整装待发,教会无论在经费上,还是在法
律上,都健康茁壮。免费传播《圣经》时段插播的广告收入,使他买下了全国最大
的电视网络。从骗取遗产到资助贫困神童在大学的学费,牧师的作用无所不在。自
从买下拉斯维加斯赌城,美其名日要把富人赌输的钱,分还给穷人,大回旋教堂所
筹的年资,超过了一个亿。盈利的结果,用他的话来说,拯救了一座法老时代的古
迹:地处中心公园北部、建于1882年的圣约翰大教堂。当初的设计者,许出把它建
成从规模上仅次于罗马的圣彼得教堂的宏愿,后因经费短缺了三分之二而落空,只
剩下一片废墟。靠着电视台直播主日秀所赚取的经费,亨利廉价买下了这座拜占廷
兼哥特式建筑物。
空中小姐过来通知他们,飞机接到了起飞的指令。他们围桌而坐,系上了安全
带。
“他们什么时候会发觉吉米失踪了? ”牧师担心地问道。
“立即。我动用了我的40号密码来调动机场警察,好让他们把吉米带上直升飞
机。
保护计划的真正人员已在海关过后的候机厅中等他。”
“那就是说,警报已经发出了? ”
“那也不一定。为了节省时间,我故意让人扣下了吉米同行者的一只皮箱,借
口是违法携带国家机密文件。”
吉米忍不住笑了。科学顾问至少年轻了十岁,而且,肿瘤的消失并不是唯一的
原因。
“不过,”他接着说,“我们却有可能一到纽约就被人截住。”
牧师眼中闪着狡黠的光,答道,他在飞机的标志和飞行路线上做了些安排。飞
机会在巴尔的摩中途着陆,再改乘游艇去东汉普顿,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在那里,我为你们准备了一座联合国官员名下的别墅:我保证你们的安全和
隐秘。
从您那一方面来说,欧文,什么时候白宫才会发现这些文件遗失了? ”
“我不知道:我正在休病假。我的秘书处理日常事物,但是,克莱伯尼法官办
公室有权调用这些文件――只为了销毁。总统的命令很明确:没有克隆,没有出生,
也没有接触过吉米。”
“我建议星期天向公众揭晓吉米的身世。
九点半到十点这个时间是收视的黄金时段:收视率高达百分之四十。如果再加
上一篇强有力的宣传文章……”
“在播放之前,为了吉米的安全,我们一点也不能走露消息。一旦他在电视上
露面了,他就属于全人类:白宫再也不能从我这儿抢走。不过,在电视的冲击波中,
最好在第二天就有文章见报。如果有一个可靠的记者……”
“《纽约时报》的特文顿是个合适人选,我们可以在周日前授予他独家专访权,
然后,把他扣留到周一早晨。这点,我能替他作主。”
“不。”吉米说。
牧师克制着情绪,看着吉米,飞机也在此时起飞了。他扬了扬眉毛,用一种不
理解的神情和交织着傲慢和卑屈的语气焦急地问道:“为什么不同意? 吉米? 您对
他有何不满? ”
“没有,只是我心中已另有人选。”
她来到我面前,穿着羊毛大衣,头发松松地绾了个髻。她换了副眼镜,但体香
依旧,令我有些激动,想起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开车,她在林肯车的后车厢里
打电话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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