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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在彝山,大年过完,人们都要上山砍柴,准备一年的柴禾。这样,冬闲,其实
是冬忙,满山遍野到处叮叮当当的砍柴声。?
这天,日头遥遥下了山坡,刘雷从路边的树上摘了片树叶,边走边吹起来:?
路边树叶多又多,?
摘片树叶吹支歌,?
西山画眉拢来唱,?
西岭凤凰也来和。
树叶歌,传过山,飞过岭,山山岭岭起回音。刘雷的树叶歌刚停,不知怎的,
从杨梅树林里传来了一位姑娘清亮的歌声:?
隔山听见金鸡叫。?
隔岭听见树叶歌,?
哪位阿哥肚才好,?
这山唱过那山坡。
噫!这只见树木不见人的依玛山上,竟有姑娘开怀唱歌,不会是曲嫫啊?刘雷
扯起耳朵仔细听,歌声是那么真切,那么清脆,比画眉唱得还好听,比凤凰啼唱还
有情。
山歌唱起了头,就扯不断情丝。唱了好一阵子,刘雷只听得姑娘的歌声很近,
却不见姑娘走出林子来。为什么呢?刘雷想了想,想弄个水落石出,就有意唱了一
首过去:
隔山打鸟看不明,?
隔山唱歌听不清……?
刘雷想,这下子,姑娘一定会边唱边拢来了。可是。林子里,却传来了这样的
歌声:?
山中只有藤缠树。?
世间哪有树缠藤??
刘雷急了,边唱歌边走进杨梅树林去找姑娘。当刘雷走到这丛树底,姑娘的歌
声却从那丛树里传来,刘雷循声跑到那边,姑娘的歌声又从这边唱起,月亮从山上
探出头来了,刘雷连姑娘的影子也没看到;只听得树梢“啪啪啪”一阵响过后,歌
声就消失了。?
刘雷无奈,只好拾起斧子,扛上一根干柴回家。这时,一双手蒙住了刘雷的双
眼,他用手一摸,喊了起来:?
“曲嫫、曲嫫”。?
“哈哈哈,哈哈哈……”?
“你什么时候像鬼一样来到我身边的、快告诉我?”?
“我是仙女,能驾云。”?曲嫫说完,转身跑了。
刘雷呆了一会儿,脑子一转,笑了,高兴地追她而去……??
曲嫫在全寨子人的踏歌送行声中出嫁了。
曲嫫骑着借来的马来到了刘雷家。?
牵马的刘雷“吁”的一声,一拉缰绳,马站住了,送亲的队伍停在一个小院门
口。?
这所房子是此如此之小,里面只能勉强住四个人。房子十分低矮,木栏杆墙歪
歪斜斜,好像风一吹便要倒塌似的。?
房子周围都是刺蓬。这里的彝族人非常喜欢栽刺蓬,它生长在彝家院落边缘,
终年忠实地捍卫着农家房前屋后的瓜果菜蔬,彝家人称誉刺蓬为“绿色围墙”。它
从不挑拣泥土的肥瘦,从不炫耀自己。它的枝干长满了锐利的刺,豺狼也罢,牛马
也罢,盗贼也罢,谁胆敢闯入彝家院落,必然会碰得头破血流,惊恐而逃。
春天来了,彝家院落的瓜果花开了,但,刺蓬却默默地孕育着绿宝石般的花蕾
;待到“绿肥红瘦”春将老,刺蓬的花蕾才迎着艳阳纷纷绽开,一朵朵一簇簇,如
白云,在微风中摇摇摆摆,频频点头;缕缕清香,沁得人如痴如醉。?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在路两边排着,小孩居前老人妇女居中汉子们居后,满路的
粪堆上墙矮房上都站着人,黑压压地垛成了两道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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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嗵――嗵――嗵――”,先是一排礼炮响,随着是鼓乐齐奏。牛皮大鼓架在
中间,鼓槌头有鸡蛋大,咚咚咚声同二月的滚地雷,操褪槌的汉子挥动双臂,连带
着两肋的肌肉突突直跳。铜锣像锅盖,铜边如草帽,敲出的声音像秋天的卷地风。
?
“新郎、新娘入洞房!”?
“叫刘雷背!”?
曲嫫脸一下子臊得通红,趁人不注意,猛地窜出人群,想跑出房子。曲嫫刚一
抬脚,胳膊便被几个人拽住了。?
几个汉子把刘雷从屋里簇拥出来,一脸喜气洋洋的刘雷,大大方方地来到曲嫫
面前,身子一弯,就将曲嫫背了起来。曲嫫觉得臀部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胸脯
死死地贴在那个石板似的背梁上,脸上一阵阵发烫,整个心房像那双脚一样提起来,
悬着。??
参加婚礼的人群早已散去了,那浓烈、呛鼻的烟酒味还聚在屋里。?
曲嫫和刘雷刚要入睡,门“啪”的一声开了。曲嫫回头一看,后面站着一个陌
生人。?
“阿哥!阿哥!”?
刘雷的哥哥刘鸣回家的消息传开了,人们都来凑热闹。?
“阿叔,你怎么不带着红五星回来。”一个小孩问。?
“别瞎说!”孩子的妈一个嘴巴打在孩子的脸上。?
哇的一声孩子哭了起来。?
刘鸣抱起孩子,向她阿妈说:“阿姐,这不怪孩子,是我没出息。”?
刘鸣默默坐在一条藤椅上。?
大家都看着他,而他却不动声色,冷漠地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说明他已经很
累了。?
“大哥经过长途跋涉累坏了……”曲嫫哭着说。?
乡亲们明白曲膜的话外音,都各自回家了。?
刘鸣仍坐在那条藤椅上,望着满天的星斗,心里空荡荡的。夜静得像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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