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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鸿爪雪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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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鸿爪雪泥 夜愈发深了,遥远的天际上,星星在一明一灭地眨动着眼睛,至使这晴美的夜空呈 现出了一种少有的幽蓝,时尔有几丝浮云飘浮过来,夜色便更加绚烂了。风儿,似乎就 是子夜时分刮起的,之后,夜晚便无法宁静了,除了传来草稍、树叶的抖动声外,海边 的涛声也骤然响起了:哗……哗…… 看着夜色,听着涛声,曼殊的思绪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自“逃官”来到日本,便居住在母亲家中,开始时乡村的幽静,海滨的细波,让他 感到从未有过的欣慰。一段时间里,他觉得静静的海滩似乎比寺院还要幽深,悟彻人生 是个最理想的妙境。可是随着时光的流逝,尤其是在海滩上他亲眼目睹了几次船沉人亡 的事件,他情绪又变得低沉了,更强烈地感受到生命的悲哀,一种近乎暮年的感觉似乎 常常侵扰着他,他觉得生命是多么短暂,就像水中的浪花一样,一起一伏发出一丝声响, 接着便平复了,便彻底的消逝了。假如有那么一天或着有那么一个早晨,自己也像沉船 的死难者一样,躺在松软的沙滩上,那么这个世界还属于他的了吗?同样,他也不属于 这个世界的了。想到这里,他的悲哀便到了极点。突然,他产生了一种欲望,那便是在 生命之船还没有下沉,自己还没有躺在松软沙滩之前,要将自己的人生痕迹留在世间, 他猛然想起了苏东坡的一首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鸿爪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 鸿飞那复计东西?”他明白了,当下他最应该做的,不是别的,应该是“鸿爪雪泥”。 当天晚上,他便伏到桌上,在草纸上写了五个大字:《断鸿零雁记》。 涛声在海边依旧奏响…… 繁星在空中依旧眨眼…… 曼殊看着纸上的题目,一下子为难起来:用何种形式来表现这种欲望呐?用绘画, 还是用诗歌?绘画,是他看家的本领,休说山水花鸟,就是人物,也能描摹得出神入化。 诗歌,他也下过功夫,无论是抒个人情、人间情,还是天地情,他操练起来也是得心应 手。但是,无论是绘画,还是诗歌,他感到都难以描摹他纷乱的人生足迹,难以写清他 心灵的苦难历程。若要将自己更宏阔的生活表现出来,将自己对生活的认识一层层地描 绘出来,他觉得唯一的形式,便是小说。 小说,他很小的时候就接触过,识字之后,就读了《红楼梦》、《西游记》、《水 浒传》、《三国演义》。年龄稍长一点还读过《儒林外史》、《金瓶梅》,成年之后还 读过大量的笔记小说。除此之外,凭着他对外文的精通,他还阅读大量的外国小说,如 巴尔扎克的《夏倍上校》、《驴皮记》、《欧也妮・葛朗台》;简・奥斯汀的《理智与 感伤》、《傲慢与偏见》、《爱玛》;勃朗特姐妹的《简・爱》、《呼啸山庄》;菲尔 丁的《巴斯昆》、《约瑟・安德鲁传》、《汤姆・琼斯》;都德的《磨坊文札》、《小 东西》;笛福的《鲁滨逊飘流记》;比昂逊的《一个幸福的孩子》、《渔家姑娘》…… 无论中国的小说,还是外国的小说,他觉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忠于生活,客观地再现生 活,将其思想溶于生活之中。但是从客观的角度,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来表现自己的人 生足迹,他觉得未免有些隔靴挠痒了,自己写出来别扭不说,别人读起来也有障碍。相 比之下,他更倾心于卢梭的《忏悔录》,狄更斯的《大卫・科坡菲儿》,歌德的《少年 维特之烦恼》……他认为这类小说更易于表现真情,抒写情怀,再现心灵,他觉得这类 小说就是作家自己的心灵史……于是,他给自己的小说确立了坐标。 烛火一明一暗地跳跃着…… 心潮一起一伏地波动着…… 曼殊看着《断鸿零雁记》几字,记忆的翅膀徐徐扇动起来,越过时间的长河,一直 向他少年的彼岸飞过。一想到那个彼岸,他心灵深处剧烈地疼痛起来,似乎有一种流血 的感觉。多亏有那种生命欲望支撑着他,否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朝深处想了,他强 忍着疼痛点燃了一支烟,轻轻地吸了一口,望了一眼面前的白纸,便提起笔,倾诉起来: 百越有金瓯山者,滨海之南,巍然矗立。每值天朗无云,山麓葱葱之间,红瓦鳞鳞, 隐约可辨,盖海云古刹在焉。相传宋亡之际,陆秀夫既抱幼帝殉国崖山,有遗老遁迹于 斯,祝发为僧,昼夜向天呼号,冀招大行皇帝之灵。故至今日,遥望山岭,云气葱郁, 或时闻潮水悲嘶,尤使人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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