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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伤痛为哲学 --- 屋檐下的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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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下的鸡蛋 2002年2月25日 连做两夜美梦,美得都不愿醒过来了。而突然醒来的一刹那,我不知道自己在 哪里,猛地睁大眼睛,看见白色的窗帘被晨风轻轻撩起,我才回过神,明白自己在 医院、在病房。可梦里的小茅屋又是什么地方? 梦里的小茅屋可爱至极,屋顶铺着松脆的麦秸,金黄色的,墙是用土坯垒的, 晒干的泥巴裂开细密的缝隙,是不规则的,图案似的。屋前有个小院,满地都晾着 硕大的玉米棒,晶莹的颗粒,像珍珠,在阳光下闪闪烁烁,不时地有麻雀飞来,三 三两两,在一个个玉米棒上雀跃。我好像是小屋的女主人,挎一只小篮,爬在小屋 门前的一架木梯上,忙着在屋檐下的鸡窝里捡鸡蛋。鸡怎么会飞上屋檐做窝下蛋呢? 但梦里的画面就这样真切,我欢天喜地的,一个个滚圆光润的鸡蛋还温温的暖手呢。 不一会儿,小篮子放满了,我却贪婪,把上衣口袋也装得鼓鼓的。那鸡窝很神,像 魔术师的道具,你可以一个劲地捡,无止尽的。 但再好的梦也短促、也有限。 醒过来,我立刻又闭上眼睛,流连忘返,希望还能回到刚才的梦里。遗憾的是, 梦是过眼烟云,抓不住也留不下。幸好,刚才的梦境从头到尾都清晰,画面、色彩、 细节都印在脑子里。只是,再想梦境,我心里直诧异,怎么回味,都无法想象,这 样质朴、安然的田园风光,竟是我重病在身时的梦?! 很多很多年了,我几乎没做过好梦。曾听几个女朋友在议论,说她们常常梦到 奇草异花,美不胜收。谈论“美梦”,我从不插嘴,好像没有发言权,我只能暗暗 羡慕,对自己却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你不做“美梦”?我有过解释:也许,你太 不够诗意。好在,我也不做噩梦。我的梦似乎总在重复一个主题:追赶――各种各 样的追赶,仿佛永远在艰辛的旅途中疲于奔波,拖拉着大堆行李,还会碰到种种意 外的事情阻碍行程,但我迷途不返、不依不饶,直到“追赶”得筋疲力竭,最后, 还是误了飞机或赶不上火车,怎么也到达不了目的地,结尾总是半途而废,好事连 连夭折。醒来,胸闷半天缓不过气,好像消耗了一夜,比不睡还累。 说来惭愧,我真不知道做美梦是什么滋味。而对于夜里睡着了还在屡屡受累的 梦境,也没用心追究过原因。何况,夜里做梦,真是由不得自己,想美,也美不起 来的。干脆不想。生活教我务实,每天一早睁开眼睛,就像一头驾辕的牛,套上笼 头埋头赶路。儿子读小学时为我画像就很形象:一头老牛汗流浃背地拉一辆板车, 车上装着一摞书一只煤炉外加一只小狗(他自己)。看来,那时还不满十岁的儿子, 够有远见的,他画出了我十几年不变的生活,连做梦也是赶路,有时风风火火,有 时心急慌忙。 而再三回味“田园茅屋”的美梦,我才有些恍悟:住进医院,使我第一次这样 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歇下来了,我这挂“牛车”不得不卸载,家、儿子、小说, 一切的一切,统统放下,只剩下我自己,我只是我,我的任务就是休息,细细地修 理这挂差一点完蛋的“牛车”。天天躺着,还有亲人、朋友不断地来看望、来照料, 养尊处优的,再也不用“赶路”,完全换了一个人、换了一种角色,连做梦也跟着 换布景、换情节:我同村姑,过上了养鸡拾蛋的农家生活,并富有想像力地让鸡窝 登上了屋檐。我想,写小说的时候,如有这样的想像力,我的小说也许会生出翅膀。 但过于“赶路”的生活,把想像力也填满了。 住院、手术虽然痛苦,代价很大,但生活是公平的,失去的同时总有得到―― 我有了美梦。而体验美梦,又让我幡然醒悟。“美梦”和“醒悟”,是命运赐予的 一份礼物,不可多得,使我开始对这次重病的打击有了感恩――老天还是厚爱我的, 不忍心看着我这头不会疼爱自己、并不停的被鞭打、鞭策的“牛”,就这样累垮以 至半途而废,于是,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我警觉、惊醒,以此为训,改变生活、改 变自己。 我心领神会,从做梦开始有了改变。而在屋檐下捡回的那些鸡蛋,会永远藏在 我心灵,应视为珍宝。 2002年3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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