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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邹涛漫无目的地向前开了十几分钟的汽车,他向后视镜里看了看,心想会不会 有人跟踪他,形势越来越严峻,他的神经也绷得也越来越紧。   灿烂的晨光给海丰市带来了温暖,阳光穿过前挡风玻璃射进车厢里,随之邹涛 也觉得轻松了许多,紧张的神经松弛了一些,他在前方一个十字路口,他来了一个 U 形急转弯,转而向东驶去,直奔省行大楼。   邹涛在海边连等了高民三天,每天都是从繁星满天,一直等到晨曦破晓。但高 民始终没有露面,不但没有露面,反而连人影都没了。他又去夜总会找了一次阿紫, 阿紫说自从那天之后,高民就再没有去过。高民失踪了。而离21号只还有四天,时 间迫在眉睫,邹涛心急如焚。于是,他请求孙大宇在城里各大娱乐场所,以及饭店 秘密搜索高民。   凌晨,他收到苏航发来的手机信息,“注意,大老板汇往美国数亿资金,高民 可能被软禁。”苏航的消息至关重要,数亿的资金非法流出境内,高民的被软禁, 使他拿到软盘希望渺茫,很有可能已经落入谢浦源之手,而苏航的安危又在他的心 里雪上加霜,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邹涛的车在红绿灯前停下来,他感觉今天的红灯特别的长,这时,他的手机响 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邹涛感觉有些陌生,“注意,银行21号计算机程序。”随即 电话断了,只有短短的四秒钟,但邹涛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仿佛爆炸了一颗原 子弹,“又是一个21号!这个女人是谁?这个消息准确吗?”邹涛全身刚刚松弛下 来的神经又都绷紧了。   绿灯亮了,邹涛毫无觉察,他依然沉浸在纷乱的思绪里,后面一片喇叭的抗议 声。邹涛回过头向后看去,一串汽车如同一条长龙排在他的汽车后面,每个挡风玻 璃后面似乎都有一双愤怒的眼睛在瞪视着他,邹涛这才猛然觉醒,自己还停在停车 线上,他赶紧把车开起来,离开路口。   邹涛匆匆来到银行,他没有回自己办公室,而是径直来找扬娟,扬娟得知情况, 立刻找来袁靖,让他把前一天汇往美国的所有汇款资料调出来。不一会儿时间,袁 靖匆匆地把调出的汇款资料拿来了,其中有几笔汇款没有批文,然而却在白纸上有 廖学铭的亲笔签字,扬娟和邹涛面色严峻,交换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眼光。   袁靖脸色也很难看。据他反映,这件事情他一点也不知道,没有人向他汇报, 有可能是主管科长有廖行的签字,反经行权,自然就给办理了。   扬娟责成袁靖把这件事情立刻抓起来,采取应急措施,向境外银行电发紧急查 询,截住这笔汇款的继续划转,并且查明这几笔款项的来源途径。   邹涛又嘱咐袁靖要特别保密,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让他自己亲自去做。   袁靖神色严肃,满口答应。袁靖自从和廖行发生分歧之后,又稽查出账目问题, 他似乎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不但积极配合扬娟责成的工作,就是对已经撤了职邹 涛的话,也是虚心接受,完全不同以往。也可能这就是一些中国人的特色,太平盛 世,他们会勾心斗角,甚至无事生非,但到了关键时刻,他们会一致对敌,立场鲜 明。   扬娟和邹涛决定首先要控制廖学铭,不能让他在利用职权套取资金,至于廖学 铭是如何与谢浦源搅在一起的,俩个人就不得而知了,现在也顾不上去追究了。   扬娟对女人的电话还持怀疑态度,极不放心,她担心地说:“邹行,这会不会 又是圈套?”   邹涛摇摇头,“不像,她特意提到21号,这是谢浦源的机密,如果是圈套,不 应该泄露给我们。”   扬娟犹豫地点点头,表示赞同,“对!您分析得对。”   邹涛燃着香烟,他已经顾不得是在女士面前了,没有烟,他的脑子会炸,“我 们早就分析过,王杰不可能一个人作案,大凡银行里的案件,都要有同伙的,不管 这个人是谁,我现在必须找到高民,让他交出软盘。”   扬娟担心地说:“这很危险,犯罪分子也会狗急跳墙,我看让孙大宇配合一下 吧。”   “不用吧?”   “用!”扬娟斩钉截铁地说:“现在是非常时期,虽然我们还没有正式立案, 但已经是非常阶段,我们要特别的谨慎,这个时候您千万不能再出事了。”扬娟满 眼忧虑地望着他,显露出女人的温柔。   邹涛点点头,“好,我和孙大宇说。”邹涛的目光落在扬娟身上,“江威那边 怎么样?”   “我在想办法。”   “让他出来?”   “我争取。”   “太好了!”邹涛一拍大腿站起来,“这事只有你能办得到。”   扬娟微微一笑。   邹涛兴奋地说:“有了江威,21号我们心里就有底了。” mpanel(1);   “是!我也是怎么考虑的,而且按照您的意思,我已经向总行做了汇报,这两 天北京就会派人过来,这些事情都不能少了您和江威。”   “好!太好了!”邹涛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这么多日子他他第一次有了笑的模 样。   扬娟深有感触地说:“您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真的很难为您。”   “我还好,能挺得住,不过……”邹涛收敛起笑容,看了一眼扬娟。   扬娟关切地问,“还有什么?”   邹涛闭上口,又摇摇头。   “您说吧,您骗不了女人的直觉。”   “唉!”邹涛叹息了一声,“我真不知道怎么办?苏航,她不应该再回到谢浦 源那里,这很危险,但我的话她不听。”邹涛低下头,深感内疚。   扬娟翘起嘴角,把嘴唇闭成小小的O 形,“邹行,恐怕我也没有办法,没有人 能劝阻她。”她抱歉地看着邹涛。   “没有人能劝阻她吗?你也不行?”   扬娟默默地摇摇头,“恐怕不行,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她眼神里有一丝复 杂的神情,也可能这种眼神只有女人可以看得懂。   “为什么?她继续留在那里是很危险的。”邹涛不解地问。   “对女人来讲,有的时候安危不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位,有比她生命更为珍惜的 东西。”   “怎么讲?”邹涛摆了一下头,“我不懂。”   “您不懂女人。”   “女人很复杂吗?”邹涛费解地耸耸肩膀。   孙大宇向邹涛报告,高民在悦凯饭店,并且娇娇也在那里,通过这个信息,邹 涛突然意识到匿名给他打电话的女人,应该是娇娇,只有娇娇知道谢浦源的机密, 由此来分析,娇娇要和谢浦源分道扬镳,即使不是反戈一击,最起码也是弃暗投明。   根据这个情况,邹涛决定必须立刻去见高民,刻不容缓。高民在悦凯饭店,说 明谢浦源还没有完全控制他,所以,必须抢在谢浦源的前面找到高民,拿到软盘, 高民一旦落入谢浦源的手里,问题就复杂,尖锐化了,高民也会凶多吉少。   然而,就在邹涛准备去见高民的时候,他突然接到高民打来的电话,约他晚上 到悦凯饭店见面。这个情况来得很突然,使他无法确定是高民真心要见他,还是谢 浦源此时已经控制了他,逼迫他打的电话。邹涛举棋不定。   肖永声极力劝阻他不要去见高民,如果那是一个圈套,必定是自投落网,有去 无回。但邹涛经过认真思考,决定还是去会高民,他不能失去这个机会,即便是冒 险也要去。   临近傍晚,邹涛准备就绪,肖永声坚决要和他一起去,被邹涛阻拦了,他要一 个人去见高民。孙大宇表示,他将派出警车在饭店门外迎候,如遇紧急情况立刻和 警车联系。   天色暗了下来,邹涛站在悦凯饭店门前。悦凯饭店是海丰市最早的饭店之一, 曾经显赫一时。至今大楼本身还保留着几分富丽堂皇的气派,面对大街的入口铺着 红色地毯,台阶和门柱都是墨绿色大理石,显得庄重威严,平板玻璃门扉镶着金箔 框边。但近几年来海丰市的建设一日千里,悦凯饭店便渐渐地衰败了,没有了往日 的辉煌,好像一个被迫退休的老人,已经进入垂暮之年。   邹涛向饭店四处警觉地扫视一遍,饭店门前灯光并不辉煌,略显暗淡,门前汽 车寥寥无几,显然这里生意萧条,在靠大门左侧停着一辆没有警灯的警车,邹涛知 道那是孙大宇派来的。   进入饭店大厅,门庭萧疏冷落,没有几个人,一对老年夫妇正在向电梯方向走 去,一个年轻女人正在和服务小姐说话,一个小伙子坐在门厅的角落里,从那里可 以看到服务台,电梯和大门的动静,他手里拿着一张报纸,但似乎并没有去看,仿 佛是来遮脸的。   邹涛直接上了电梯,电梯里有一个女人,他们相互地看了一眼,邹涛掏出手机 说:“我到了。”   高民在电话里说;“到712 房间。”   “好,我知道了。”他按了电梯七层的按钮。   出了电梯,他向四周巡视了一眼,712 房间在电梯的左侧,邹涛站在房间门口, 又向四周巡视了一遍,在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他按了门铃。   门很快就打开了,高民也在焦急地等着他,邹涛走进屋里,高民探头向走廊的 四下里看了几眼,然后小心地把房门关好。   邹涛打量了着房间,房间里很零乱,到处扔着衣服,桌面上是烟头和吃过的方 便面的面碗,可想而知,高民躲在屋里都没有敢上餐厅去吃饭。   邹涛把眼睛又移向高民。他头发蓬乱,下巴上是长出来的黑胡茬子,眼体浑浊, 神情焦躁、慌乱,几天的时间他变得精神紧张,形态狼狈,仿佛到了穷途末路。   高民自从和邹涛见面之后,又在马路上甩掉了阿桑,他没有敢回家,为了避人 耳目,他来到这家生意萧条的悦凯饭店,再不敢和其他人联系,他知道阿桑一定在 四处找他,并且要报马路上的那一剑之仇。邹涛命令他第二天带着软盘到海边去, 他没有去,一则,他还没有想好,他不知道软盘交给邹涛之后,自己的安全是否有 所保证。二则,他不敢走出饭店,害怕他一露面就成了谢浦源的瓮中之鳖,也可能 自己还没到海边就被他们抓到了。三天过去了,他没有敢走出饭店一步,浑浑噩噩, 既不敢露面,又没有想出一个好的办法,而在这时娇娇又找到了他,并让他去清凉 岛。   高民知道让他上清凉岛是谢浦源的旨意,他如果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即便交 出软盘也难免一劫。但还有一点,他从心里边不想把软盘交给谢浦源,他现在受到 的威胁,是因为他手里有谢浦源犯罪的证据,而他并没有参与犯罪,一旦他脱离此 时的危险,他依然是无辜清白的。他实在不想趟这混水,更不想助犯罪分子一臂之 力。   高民最终下了决心,给邹涛打电话,要求和他见面,交出软盘。但有一点,一 定要保证他的安全。   高民心情沉闷地等着邹涛。他不停地看表,心里越来越焦急,然而就在他心急 火燎的时候,娇娇却来了。娇娇这两天并没有像岳泊海指示的那样,在饭店里一步 不离地看管着高民,而是经常抽出时间急匆匆地出去,一会儿又急促地回来,好像 在办什么事情,娇娇并没有再提去清凉岛的事情,而是倒了两杯红酒,递给高民一 杯说:“你不想和我去清凉岛就算了,我不逼你。”   高民迟疑地看着娇娇说:“那你呢?”   “你不用管我。”娇娇一仰脖,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喃喃地说:“这几年 我已经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情。”   高民看着娇娇,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娇娇要放他一马。他下意识地看了 一眼钟表,知道邹涛快要到了。   娇娇说:“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就请自便吧,不过你住在这里也不安全,我们 毕竟好了一场,我不想你出事。”她露出一丝伤感的神情。   高民双手抱住她,把她的头靠在自己怀里,“你要多注意,我也不希望你有事。”   娇娇脸上露出忧郁的苦笑,“我会的,保重吧。”   娇娇再没多说,匆匆和高民告别,戴上一个大墨镜走了,而高民的心缩得更紧 了。   此时,邹涛和高民俩个人面对面地站着,他们沉默不语,死死盯着对方,眼睛 里都带着警惕和不信任,仿佛有某种一触即发的东西。   还是邹涛先开口了,他清了清嗓子,缓解了一下僵持的局面,“你叫我来,是 想好了?”   “是!”   “很好,你终于想明白了。”   高民脸上毫无表情,好像戴上了面具,“不!不是终于,我要纠正一下,我从 来也没有想过要把软盘交给犯罪分子,或是其他什么人。”   “是吗?这很好。我知道你会这样做的,你毕竟是银行多年培养出来的干部。”   “哼!算了吧!”高民一挥手,脸上划过一丝嘲弄的笑容,他在鼻子里重重地 哼了一声。   邹涛知道高民哼的是什么意思,王杰也是银行培养出来的干部,廖学铭更是银 行培养选拔出来、走上高位的干部,又怎样呢?   高民哼过之后,脸上冷冰冰地说:“你用不着讲大道理,我也不信那一套,我 要的是实质性的东西。”   邹涛走进一步,双眼盯着他说:“实质性的问题是,你应该把软盘交给我。” 邹涛伸出手,那意思表示要拿软盘。   “你现在就要软盘?”高民抬眼斜乜了他一眼。   “对!有什么问题吗?”   哈哈,高民昂头笑了,“我现在不会把软盘交给你的。”   “你!”邹涛收回手,重重地砸在沙发扶手上,他气愤了,瞪视着高民,以为 高民在耍弄他。   高民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不紧不慢地说:“我没那么笨,把软盘就这样交给 你。”   邹涛咬着后牙说:“那你要怎样?”   “很简单,你要保证我的安全。”高民懊恼,愤怒地用眼睛扫视了一眼零乱地 房间说:“我不能再住在这里,我也不能回家,你要提供我居住的地方,并且要绝 对安全,你应该知道,一些人一直在盯着我。”   邹涛松了口气,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以为高民又变卦了,他早就和孙大宇商量 过,在他拿到软盘之后,就把高民从饭店转移到位于郊区一个公安部门的招待所里, 待事态有所好转之后,再让他回行里上班。   邹涛走到高民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一点你不要担心,我都安排好了。” 邹涛拉他到窗前,指着楼下的警车,“你看见了吗?一会儿你就离开饭店,有警车 护送你。”   高民从窗户向楼下探头望去,果然有一辆警车停在饭店的大门前,虽然没有警 灯,没有公安的字样,但一看便知是公安的车子,高民的心放了下来,转脸对邹涛 点点头,态度显然软了下来,“谢谢!”高民沮丧地垂下头,“我是这几天被他们 盯怕了。”   “那软盘呢?”邹涛急切地问。   高民看了他一眼说:“你以为我会把软盘放在身边吗?”他的脸上露出狡黠和 无奈地笑容,“我如果把软盘放在身边,一旦被他们抓住,软盘不就到了他们手里, 我没那么蠢,我把它放到安全地方了。”   邹涛默默地点点头,感觉高民说得有理,他轻声道:“有道理,你考虑得不错。”   高民说:“只要你送我到安全地方,我自然会把软盘交给你。”   “好,我信你。”   “你也可以不信我,随你的便。”高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喷出一口烟雾瞟了 邹涛一眼。   “我愿意相信你。”邹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高民掏出一把钥匙递给邹涛说:“这是王杰留下的另一把银行保险箱钥匙。”   “还有一把钥匙?”邹涛把眉毛抬得老高,惊讶地问。直到此时,邹涛才知道 在王杰的保险箱里除了一张软盘,还有一把保险箱钥匙,似乎有些出人意料。   “是!还有一把保险箱钥匙,他也是绞尽了脑汁,难为他了。”高民把钥匙放 在邹涛面前,摇着头苦笑了一下。   邹涛提起钥匙放在自己眼睛跟前,也一歪头笑着说:“嗯!有意思,我只知道 美国有个《碟中谍》,王杰居然还弄了一个钥匙套钥匙,好像很玄奥。”   高民说:“其实软盘里的材料只是一半,只是一部分盗窃银行资金的记录,并 无幕后指示人的记载,即便你拿到了软盘也指控不了谢浦源,没有证据表明那一切 都是他干的,这一点你和他都不知道,所以,你们都想从我这里拿到软盘,我成了 你们追逐的对象。”高民一指邹涛手里的钥匙,“应该说,真正犯罪的核心和证据 应该在那把钥匙里。”   邹涛手里依然举着钥匙,思索地说:“可它是哪家银行的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一直对谢浦源有所怀疑,从他贷款开始你就一路调查下 来,应该说,你是正确的。现在,东西已经在你的手里了,如何找到那另一部分软 盘,就看你的了。”高民正色道,从来没有的庄重和严肃。   “好!那就让我们把它找出来。”邹涛把钥匙轻轻向上一抛,钥匙落下来,他 一把攥到手心里,胸有成竹地说,“我就不信找不到它。”   高民又点上一支香烟,他迷着眼睛猛吸了几口,这几天他被困在这间屋子里, 不知道吸了多少香烟,桌子上,烟灰缸里,地面上到处是他随手丢的烟蒂,“我该 做的我都做了,是一个死人把我拉进了你们这场争斗之中来的。”   “不是我们的争斗,是正义与邪恶的斗争。”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知道了让人追逐的恐怖,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   邹涛认真地说:“高民,其实无论软盘里的罪恶有多大,都与你无关,王杰无 非是借用你的手来揭露这件事情。”   高民耸了一下肩膀,“我真希望他找的是你。”   邹涛笑了,“说明他还是很信任你的,知道你不会投靠谢浦源那一方。”   “我真希望他不要相信我。”高民也无可奈何地笑了,完全是一个苦恼人的笑。   邹涛和孙大宇进行了联系,让他们把高民护送走,高民草草收拾了东西,来到 底下停车场,开出自己的汽车。   夜色早已降临,被冷落的悦凯饭店门前的灯光似乎比其他饭店的灯光都暗淡无 光,邹涛站在窗口看见高民开着汽车上了路,孙大宇的警车也相继跟了上去,他这 才松了一口气。   邹涛替高民把客房退了,坐电梯来到大堂,肖永声迎上来,邹涛吃惊地说: “哎!你怎么来了?”   “噢!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真怕您有什么事情,我就跟过来了,您没事吧?”   “我没事。”   “噢!”肖永声的声音松弛下来。“没事就好,他把软盘交给您了?”他有意 无意地问。   “没有,明天他给我。”邹涛有意无意地答了一句。   邹涛和肖永声坐在汽车里,肖永声说:“这不是白跑了一趟嘛,他是不骗您?”   “没有。”   他掏出钥匙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感觉有些烫手。他什么话也没说,心想,希望就 全都在这把钥匙上了。   这是一个充满了不安的夜晚,潜伏着动荡,蕴藏着某种阴谋,当万物寂静下来 之后,当一片万家灯火在灿烂与喧闹中慢慢地在黑暗中平息下来之后,当所有的人 们在无虑中沉睡了之后,奔波了一天的城市,停止了喧闹,整个海丰市沉浸在寂静 中,然而,还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绷紧了每一根神经,窥视着 周围的动静。   首先是谢浦源,当邹涛和高民在悦凯饭店见面的同时,岳泊海就把这个情况以 第一手材料报告给了谢浦源,娇娇去向不明,邹涛正在和高民接触。   谢浦源得知后,一反常态,不但是大发雷霆,而且是前所未有地气急败坏,他 一拳击在写字台上,然后把桌面上的所有文件统统掀到地上,又顺手抄起茶杯砸向 对面的文件柜,砰的一声茶杯粉身碎骨,铁皮的文件柜被砸出一个大坑。   谢浦源这次是彻底地被激怒了,他以为高民在这个时候把邹涛约到饭店,板上 钉钉是把软盘交给了他,也就是说高民彻底与邹涛联手,这无疑如同有一双手掐住 了他的脖子,而邹涛拿到软盘,没有别的结果,只有一个后果,把他送上断头台。   可以说谢浦源又一次地失算了,并且依然失算在人的身上。他把事情仍然计算 得很好,把每一个环节也计算得严丝合缝,然而,他恰恰又是没有把人计算得准确, 偏偏又是在人的身上出现了问题,把他推到绝境里。   他以为娇娇会按照他的旨意将高民带到清凉岛,即便不是站着走出来的,也会 是躺着抬出来的。然而,他没有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娇娇会突然去向不明,与 他背道而驰,不但没有把高民弄到清凉岛,反而放了他一马,使他和自己的天敌邹 涛会合。   谢浦源猛吸着雪茄,浓烟把他的头包围起来。他把雪茄掐死在烟灰缸里,再重 新点燃一支,然后吸两口,再掐灭,再点上一支,他不像是在吸烟,倒像是在燃烧 那满腔的愤怒,他的内心世界在迅速崩溃,但他又设法把幻灭的情绪埋进心里。他 咬紧牙关,感觉此时只能采取极端措施来挽回局面。他闭上眼睛,用手掐着下巴, 脑子里浮现出邹涛的面孔,接着便是一团熊熊大火。他仿佛看见软盘在大火里被烧 化,没有人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东西,也没有人知道大火里有一张软盘,谢浦源的 脸上浮上一丝阴冷地笑容。他就这样不停地点着雪茄,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子,不停 着想着能够使自己脱离险境的对策。   岳泊海急促地走进办公室,他嘴里喊着谢董,脚下像生了风,速度赶上了竞走 冠军。只见他瘦青的脸拉得老长,灰黑的眼袋几乎和鼻子两边的深沟连在一起,像 一片弹痕累累的坑道。他脚下步子零碎,由于走得匆忙在地毯上绊了一下,险些跌 倒。岳泊海走到谢浦源面前,喘息着说:“最新消息,软盘还在高民手里。”   这个消息使谢浦源眼睛突然一亮,心猛地一跳,他愣了一瞬,几乎不相信自己 的耳朵,软盘居然还没有落到邹涛手里,他愕然。   然后,他双手合什,闭上眼睛,昂起头大声说:“啊!真是天助我呀!”他昂 着头,把手举在齐眉处,仿佛在向上天祈祷,片刻,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点上一支 雪茄,这一次他没有再掐灭,而是一口一口地吸下去,“太好了,那么就按我们以 前定的计划办,立刻把阿桑叫来。”   岳泊海一指门外,“阿桑就在外边等着呢。”   话音刚落,阿桑走进来,像一个黑铁塔一样立在那里,等待谢浦源发号施令。   谢浦源走上一步对阿桑说:“阿桑,你知道怎么做吗?”   阿桑瓮声瓮气地说:“知道。”   “好!不过,时间还来得及吗?他们已经上路了。”   “来得及,我们在高速公路上截住他,从城里到高速公路还需要一定时间,况 且还堵车。”   “非常好!”谢浦源下决心地使劲一挥手,“就这么办。”然后又嘱咐阿桑道 ;“一定要注意,不要留下任何后遗症。”   “知道,您放心吧,那些兄弟干这些事手脚向来干净。”   “嗯!”谢浦源点点头。   阿桑转身走了,谢浦源又让岳泊海再去叮嘱阿桑,千万不能给警察留下任何线 索。   已是午夜,整个海丰市都进入了梦乡,谢浦源的办公室里依然灯火通明,他倒 在沙发里,用手压在脑门上陷入沉思。他心里憋了一口气,但他又不想在岳泊海的 面前表露出来。娇娇跑了,他最恨的就是这种在关键时刻背弃他的人,但他还表露 出一种风度,他不想再去追捕娇娇。她毕竟是一个女人,也毕竟为他做了很多事情。 他觉得只要把高民干了,软盘不落到邹涛手里,他就会转危为安,局面也就被他控 制住了。他知道娇娇虽然跑了,但她不会到公安部门去投案自首。然而,在此时, 他还不知道高民还交给邹涛一把钥匙。其实,目前这张软盘里还没有指控他的证据, 真正威胁他的应该是邹涛手里的那把钥匙,如果他知道这个情况的话,也可能他就 不会作出刚才那个决定。   与此同时,在这个黑夜里,还有一个人在忙,那就是娇娇。她放了高民一马, 迅速离开饭店。她已经从高民的眼神里知道他和邹涛取得了联系,隐隐地预感到这 次谢浦源已经走到了尽头。如果说,谢浦源以前几次都是瞒天过海,在法律的边缘 上像泥鳅一样地滑掉了,那么,这次他再想化险为夷恐怕是不那么容易了,因为, 他这次碰到的是邹涛。   娇娇早就想离开谢浦源,只是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也没有下得了决心,毕竟 谢浦源给了她丰厚的报酬。随着谢浦源的阴谋越来越大,娇娇也越来越感觉跟随谢 浦源干早晚有一天会脑袋搬家。于是,她开始寻找离开他的机会,当她给王杰前妻 办理出国手续的时候,她也同时开始秘密地给自己办理签证。她知道邹涛和谢浦源 是一对冤家,但她感觉邹涛是个真正的男人,是正人君子,相形之下,谢浦源就显 得卑劣、阴险。   于是,娇娇决定离开海丰,在她拿到机票之后,便用公用电话匿名给邹涛打了 一个电话,告诉他,谢浦源的阴谋在银行的资金上,她知道邹涛一定能够听懂自己 话,紧接着,她放了高民,彻底和谢浦源决裂。   娇娇回到家里,她急匆匆地把一些衣物塞进皮箱,极力抑止住激烈的恐惧情绪, 她甚至不敢在家里久留,即便机票是第二天早晨的航班,但她还是决定提前到机场 去等候。很显然,她是怕谢浦源派人来追捕她。她换了装束,脸上化了妆,戴上眼 镜,然后趁着黑夜,搭乘公共汽车去了机场。她觉得在这危险的时候,哪里人多, 哪里就是最安全的。   高民和邹涛分手之后,他开车出了饭店大门,看见饭店门前停着的那辆警车也 慢慢地启动,跟在他车的后面。他知道邹涛没有失信,也庆幸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高民脚下一踩油门,汽车嗖地上了马路。   天色已晚,路面上汽车已经不很拥挤,道路畅通,高民驾着白色捷达车转身冲 上街道,一直朝北向高速公路方向飞驰而去。他从反光镜里向后望去,警车不远不 近地跟着他,一路压在他的车后,一步不落。这时,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一颗 心总算放了下来。   高民把车开得飞快,风驰电掣般地上了高速公路,他在饭店喝了一口娇娇递给 他的红酒,虽然这绝对违反了交通法规,但那一口酒还并不影响他开车。他抬起眼 睛从反光镜里瞄了一眼跟在他后面的警车,两辆车保持着有效距离,行驶得非常正 常,也非常顺利。   高民更加大了油门,他很想快一点到达目的地,快一点睡一个安稳觉。这些日 子,他一直生活在焦躁和恐惧之中,每天晚上都是在恶梦中度过。软盘的秘密和王 杰一伙犯罪的事实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今天当他把这一切都告诉了邹涛之后,当 他把钥匙交到邹涛的手里,他突然感到了一阵轻松,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他有着 一种迫切的希望,希望明天尽早把软盘交到邹涛手里,再由邹涛转给公安部门,把 罪犯绳之以法。他就可以摆脱被追踪的恐惧,过太平日子。   高民的车开得更快了,显然超过了高速公路所限制的时速。他听见后面的警车 按了几声喇叭,是在提醒他的车速,高民用脚点了一下刹车,打算把车速降低下来。 就在这时,一辆高大的施工卡车不慌不忙在他旁边的车道上同他并肩而行,同时又 有两辆轿车快速从后面行驶上来,一辆车夹在了他和警车中间,另外一辆车占据了 另外一条道路。高民本想降低速度,然而,就在这刹那间,后面的汽车突然压住了 速度,他的汽车和后面的汽车拉出了一大段距离。与此同时,他旁边车道上的高大 施工卡车突然加速,在没有显示转向灯的情况下猛然从旁边的车道上并道过来,开 到他汽车的前面。高民猝不及防,待他反应过来,再想睬刹车已经来不及了,白色 捷达车一头扎在卡车的尾巴上,顷刻分成两截,燃烧起一股火焰,高民当场毙命。 前后整个过程不过仅仅只有几秒钟,当行驶在后面的汽车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高民已经命丧黄泉。   由于高民的白色捷达车速高达140 迈,而另外两辆轿车又压住了另外两条车道 上的汽车,当高民的轿车发生事故时,后面的汽车还没有到达,因此,在高速公路 上没有引起连环撞车案,避免了一次重大交通事故。   很快,交警就赶到了,孙大宇闻讯也赶到现场,经过勘察,高民身体血液中明 显含有酒精,且又超速行驶,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意外交通事故。   高民在高速公路上出事的时候,邹涛从饭店刚刚回家不久,对此事浑然不知。 他坐在书房里,把钥匙放在写字台上,宁神注视着它,思索着它身在何处,又锁着 什么秘密?   而这时,他突然接到苏航打来的电话,苏航在电话里长久地沉默着,他喂了几 声,才听见她断断续续,带着抽泣的声音说:“邹涛,我爱你!”随即挂断了电话, 邹涛心里一阵发紧,立刻又把电话拨过去,而苏航已经关机了。   邹涛手里拿着电话,眼睛看着钥匙,心里涌上了一种不祥的预兆。   --------   梦远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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