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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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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堕落的人 作者:树下太郎 树下太郎,1921年出生于东京。1946年自军中退伍后,在电机公司服务。1958 年,《宝石周刊。朝日新闻》共同举办小说有奖征稿时,树下太郎以《魔鬼的掌上 》获得佳作奖,从此开始从事小说创作。作品有《银与青铜之差》、《石头林》等 推理小说,另外还有幽默小品,及描述上班族生活的作品,深得好评。树下太郎的 作品能得到年轻女性的欢迎,实非偶然。 1 3 月7 日,星期天。早晨,守卫在新工厂混凝土路发现工藤幸夫的尸体。从现 场状况判断,他是从新工厂的四楼阳台上摔下来,或者是跳楼的。没有遗书,但在 他的上衣的内口袋里有一封女人的信,可以取代遗书。因此警方断定他是跳楼自杀。 那个写信的女人也承认那封信对死者可能造成很大的打击。 为失恋自杀实在是愚不可及的行为。平常我就认为,除非是一时冲动,否则单 单一个原因是不容易叫一个人自杀的,只有两个以上的原因重叠,发生相乘作用, 才会有自杀的勇气,所以我认为工藤的自杀绝不仅仅是因为失恋。 是否另外还有原因?我想找出这个原因的欲望油然而生。同时也因为那个女人, 佐田京子,在我看来并不值得工藤去为她自杀,虽然人各有所好。 工藤幸夫今年28岁,是个内向而略带些许阴沉感的男性。但看起来实在不像28 岁,甚至他连走路的样子都显得老态龙钟。 办公室的女职员们好像都不肯和他接近,即使在酒家那种场所,女人都不愿坐 在他旁边。 他的工作情况相当好。 他对工作很仔细,从不拒绝加班。我以他的直属上司的身份说一句话,他实在 是一个难能可贵的部属。 偶尔他会跟我说一些很愚蠢的笑话,几乎都是从笑话大全上看来的旧笑话,但 是从他笨拙的嘴里说出来,却感觉到另一种可笑。 他不是擅长交际的人,但和同事大体上相处得很好。 在公司所举办的各季员工旅行宴会上,他献唱的歌曲总一定是那首“矾节” (民谣)。他唱得海边(矾)味太重,使大家听得味同嚼蜡。当然,如果没有人指 定他唱歌,他是万万不会起来献唱的,他宁可坐在角落里,享受他自己拥有的轻松。 从“矾节”使我想到工藤的故乡是在大洗海岸附近的乡镇,也就是在太平洋的 海风中长大的人,所以他的歌声仿佛来自丹田,十分稳重。 我相信他的内心也是稳重坚强的。 mpanel(1); 工藤在乡下高中毕业后,立刻到这家公司上班,如此默默工作了10年,光就这 一点,我就能确定他的内心是坚强的。 他绝不是个会因失恋而自杀的人,一定另外还有原因――这个想法一直盘踞在 我心里。 但是,如果我的想法没错,那么是谁迫使他自杀的呢? 我很想知道。 抑或是,把死者作为死者而埋葬成灰更好呢? 工藤留下了300 多万元的存款,这样的数字究竟是多是少姑且不论,他每个月 辛苦努力存钱是不会错的。 2 发生这个事件以后,佐田京子也受到很大的冲击,几天都不见她到公司。经过 10天左右来到公司时,她提出了辞呈。佐田京子今年25岁,在女职员中算是能干的 人。 她属于营业部。 她来公司两天办理交接之后,就以已经辞职的理由再也不肯来公司了。 3 月29日,我知道她来拿离职津贴。 我暗中注意她离开公司的时间,确定她已经走出大门时,我在后面追上她。 我服务的“根本纸器株式会社”在东京都练马区,靠近崎玉县的县界。走路到 私铁需要十二三分钟。虽然有公车通往车站,但大多数的员工都走路到车站,因为 这样能确实掌握时间。甚至利用出租车的人也比坐公车的人多。 这一天她也向着车站走去。 是阴冷、有风的天气。 在国道有红绿灯的地方她停下来。 我做出偶然看到她的样子向她寒喧。 “嗨!” “原来是课长。” 佐田京子露出微笑。她的脸色比以前苍白,也好像瘦了些。 “听说你要辞职?” “已经辞职了。谢谢您过去给我很多的照顾。” “哪儿的话……” “我应该到您那儿向您告辞,但是我实在没办法……” “不,没有关系的。” 我邀她一起去喝茶。已经快下午3 点了。 我们并肩走。 佐田京子写给工藤幸夫的信,内容概略是:“请不要继续纠缠,否则对你的将 来会有不利的影响。” 能使工藤为此自杀,也许信中的措辞十分激烈。 车站前的超级市场五楼是咖啡厅,如果天气晴朗,在那边可以看到秩父山脉― ―甚至从丹泽到富土山的美丽风景。当然,即使是阴天,也还能看到武藏野的杂树 林或神社的树林,这些一直留存到现在。 她要了一杯红茶,我也跟着要红茶。 她表情呆滞地望着窗外。 看着她的例脸,我不得不同意她是个美女。 颧骨较高,眼睛散发出光亮。 “今后准备怎么办?” “先玩儿一段时间――忘掉烦人的事以后,也许会结婚吧。” 她说着,露出笑容,笑容底下隐约有阴影。 “我想,今天可能是最后一天和你碰面,我想问你一件事,可以吗?” “请。” 京子转头面对着我,调整了一下姿势。 “工藤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你的?” “这个――” 京子停了一段时间说“大概是一年前吧”,说话的口吻好像不太肯定。 “这么说是在去年的春天了!” 我这样说是要她肯定,但京子只是暖昧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他真的纠缠得令你讨厌吗?” “是,很……” “你讨厌他什么呢?” “全部!” “原来如此。那么他真够惹你讨厌了。”我露出苦笑。 但是,她回答“全部”的方式,不知为什么令我颇为反感。我本来是预料她会 回答说“讨厌他阴沉沉”等。 “可是你也受到严重的影响。现在你也是受害者了。” “没有关系,我已经25岁了,也到了该辞职的时候了。” 她有一点儿故作轻松的样子。 我一直送她到车站的剪票口。 前田悦子是课里的一个女职员。送走京子以后我回到公司,用聊天的方式问悦 子:“佐田京子今天辞职了,你对她的印象怎么样呢?也就是说,做为同事的观感。” “不只是我一个人,大家都觉得她爽快。” “因为她是个老资格的老大姐吗?” “当然那也是原因之一,不过她的个性好像很冷漠……” “哦――” “有一次她把跑进来的猫从二楼的窗口扔出去,而且她是故意把猫提上二楼再 扔出去的。” “原来如此。” 我想那是快进入老处女行列的女人,常会发生的歇斯底里行为。或许,她特别 讨厌猫也是原因之一。 “你对去世的工藤君有什么感想呢?――也就是说,如果他追求你,你会有什 么反应?” “断然拒绝。” “有那么讨厌吗?” “其实工藤先生对女性好像也不大关心。反正他是视钱如命的人。” “他爱钱?” “我想他拼命存钱目的就是要结婚。这也无可厚非。工藤先生是高中毕业生, 他曾说过,做一个永远的上班族实在是没有出息,以后要独力创办事业。” “他是对你说的吗?” “是的。他偶尔跟我谈话说的都是这一类,大家都听厌了,有时候就会出现尴 尬的场面。” 前田院子说着,大声笑起来。 “我问你,在你们女同事间完全没有谈到工藤和佐田京子的事吗?” “是,一点儿也没有。佐田小姐只要有人向她求婚,或她甩了男人,一定会焙 耀似地向我们吹嘘一番,可是她从没有说过一句关于工藤先生的事……” “原来如此。那真是奇怪。” “我们也觉得奇怪。” 这时我突然觉得,说不定两人在发生事件之前还是过从甚密。因为越是亲密, 就越对旁人保密。 “有人说工藤君在去年春天就开始追佐田小姐,你认为怎么样?” “简直不敢想象。”悦子表示怀疑。 “为什么呢?” “如果是去年的现在,佐田小姐和财务的尾泽先生正打得火热,根本不是别人 能接近的状态。” “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我们的生活都相当富戏剧性,只是不让课长或部长知道而已。” “戏剧性……” 我不禁苦笑,这种情形我能理解。年轻人都有一点儿伙伴意识,尤其是恋爱问 题,总是不希望那些“中年”的管理人员,在满脑子的理智下去干涉。 “至少工藤先生也应该知道那时候的佐田小姐和尾泽先生的关系,他根本无机 可乘。” “谢谢你。” 我了解了大概情况,所以谈到这里便结束了和前田悦子的谈话。 前田悦子的话比佐田京子说的更令我相信。京子说工藤从去年春天就开始纠缠 她,这大概是谎言。 我想工藤本来就不会喜欢佐田京子那种女人的。 3 在4 月1 日开始生效的人事令中,我突然晋升为“仓库部长”。听起来仓库部 长好像不是热门的单位,但管理一切在库品或调整等,是相当重要的职务。 我感到很高兴,但有少许的意外和担心。 我今年38岁。4 年前在所谓的“挖墙角”风潮下,我就像被挖墙角般来到这个 公司。从股长待遇、股长、课长,一路顺利升级,我认为这一次的“跳槽”还算是 明智之举。 去年奉命担任总务部管理科长时,我就决心要在这个公司干一辈子。 现在从升课长不到一年,突然升部长,难免感觉太快了。我并没有特别了不起 的业绩,而且公司中部长级的人都在50岁左右。 拿到人事命令去见川路总务部长时,我坦诚地说:“我感到很意外。” “不会的。”川路部长大方地笑着说,“你是有实力的人,我认为这是很自然 的人事调动。不久之后,也许你的职位会超过我,那时可要请你高拾贵手多多提拔 了。” “部长,您开玩笑了。” “不,这不是开玩笑,我们是三流公司,特别感到缺乏人才,需要有你这样的 人来奋斗。” 部长很磊落地笑着说。 4 月3 日晚上,总务部为我举行欢送会。地点是在池袋的餐厅。 川路部长显得非常高兴,还唱了他最拿手的“今天分手”。我突然因听不到工 藤的“矾节”而心里感到很遗憾。 大概大家还忘不了工藤的死,欢送会没有到达高潮就结束了。 我约了岩獭股长继续去喝酒,因为我感觉到他似乎还有话要向我说,只是不方 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和我谈而已。 我们到常去的一家酒馆,面对面坐下。开始时岩獭还说“课长这一次的晋升证 明了公司也开始采取实力主义,这是令人兴奋的事”等等,可是,随着酒意的加深, 他的眼睛冒出光泽,语无伦次地说:“可是课长――不,对不起,部长。” “叫我课长或部长都没有关系。”我苦笑道。 “我可以谈个重要的话题吗?” “请说。这个地方连女服务生都没有。” “那么我就说了。我说的话也许对您的晋升好像浇冷水一样,但以我的想法, 课长这一次荣升,我认为目的是要课长离开总务部。” 刹那间我酒意尽失,突然清醒起来。 “是谁?为什么?”我的语气不免紧张起来。 “我也不知道是谁要排挤您,但我知道为什么。为的是去年购买的培玉县K 市 的工厂建地,也就是那1.5 万坪的土地。” “这土地又怎么样呢?” “问题在地价。课长,那块地我们公司是以实价的两倍买进的。” “但是,那好像是不得已的价钱。那和――二百坪的土地不同,因为是1.5 万 坪,所以就必须卖那样的价钱。” “是吗?我看课长对土地的事好像知道的不多。” “也许是那样,可是……关于崎玉工厂的建地,是董事会决定,我根本管不了 这件事。” “可是,课长,这件事有问题。” 岩懒仍然双眼灼灼,发出轻微的笑声。 我沉默不语。 “虽然只是我的推测,”岩獭又继续说,“大概有一位高阶层的人怕课长发觉 这件事,才让课长荣升到其他的部门去。” “总之,那块地的价格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他这么一说,我也突然有同感。 “那位高阶层的人物是谁呢?”我刺探地问。 “说不定就是董事长。” 岩獭大笑,含糊不清地说。 直接交涉这笔土地买卖的人,我知道是川路部长。川路也是公司的董事之一。 “对方的不动产公司董事长,听说也是只老狐狸。” 岩懒又说着,可是我已经想着其他事而出神了。 4 第二天。中午休息时在中庭看到尾泽。我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部长,您好。” 尾泽是个很随和的青年。 “我想问你一件私人的事。” “什么事呢?” “希望你不要以职员的立场来回答。” “当然可以。” 尾泽以熟练的动作拿出一支烟递给我,自己也拿了一支。他用的打火机是进口 货。 “是关于佐田京子的事。” “她不是辞职了吗?” 他的口吻让我觉得很轻浮。 “就因为她辞职了才方便谈她的事,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呢?” “是很好的玩伴。” “有肉体关系吗?” “部长,你也真是的……”尾泽微翘着嘴笑着。 “我是认真的。”我低沉着嗓音郑重地说。“希望你能坦白告诉我。” “去年的这时候,听说你们正在热恋。” “其实是她来追求我的。” “当然会有肉体关系,对不对?” “对不起。她实在……” “不用向我道歉,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她有没有要求你和她结婚呢?” “有。但我立刻拒绝她了。” “那么,她怎么样?” “她像是很伤心的样子。但她并不是处女,我现在这样说,以后她就没有再提 起结婚的事。” “你是说以后你们也仍保持往来吗?” “部长简直和刑警问案一样了。”尾泽笑时露出白牙齿。 “对不起。”我笑着道歉,“但是我还想问一件事,她有没有对你谈起过工藤 的事呢?例如工藤纠缠她,使她困扰等等。” “没有,一次也没有。工藤君自杀之后,我才知道他在追求佐田京子。” “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如果那是真的,从佐田京子的性格看,她应该会对你说起工藤追求她的情况 吧?” “是这样没错。”尾泽轻轻点头表示同意,“她总希望在别人面前像女皇似的 高傲。” 沉默。 “部长!”尾泽的态度突然转换成严肃而认真。 “什么事?” “工藤知道我和佐田京子的关系,在他眼里,我和京子应该都属于受轻蔑的人。 奇怪了……” “不错,这一点就是很奇怪。” 我向他道了一声谢谢,就回到办公室。 这―天,到下班时间后,我到新工厂阳台上,已经到了近晚霞时刻。 我站在可能是工藤坠落的地方。 不知何时尾泽站在我身后。 “部长,你怀疑吗?” “什么?” “工藤死亡的事。如果他不是自杀,那真够可怜的了。” “他只是比较爱钱,其实是做事认真的人。” “喂。” “把一个人从这里推下去是很简单的事。这栏杆的高度还不到我的胸口。” “而且,他甚至没有留下遗书就死了。”我的声音显得干哑。 后来我和尾泽没有继续谈,可能彼此都不想深入这件事。 尾泽停了一下说:“我知道佐田京子现在上班的地方。” “什么?她又上班了?” “她说是好玩的地方。是在新宿的酒吧。我真怀疑她只是到那儿寻开心去的。” 西边的云霞已经染成粉红色。 尾泽把京子上班的地方画了一张详细的地图给我。他看起来很亲切诚恳,但我 知道他企图假我之手去追查此事。 5 虽然是仓库部长,但我的办公室还是在总公司大楼里,只是每天到仓库巡视一 两次。总之,我要随时掌握数字,为使数字能立刻通知到其他部门。我需要在总公 司有办公室。 当我转到仓库部,准备按部就班去了解工作时,我发现情况似乎对我甚为不利, 课长级的人对我这特殊的晋升份子极不友善。 “你要加油哟!” 还有年长的课长故意来煽火。 对我而言,我感受到一种屈辱。 我多次想还不如留在总务课当课长来得自在。 4 月10日,晚上感觉精神甚疲倦。下班途中独自去喝酒。 几杯下肚,有了相当酒意之后,突然想起要去京子上班的酒吧转一转。借着尾 泽绘的那张详细地图,我还费了不少时间才找到那家洒吧。 那是一家只有15把凳子的小酒吧。 京子坐在客人之间,喝着加水的威士忌,样子似乎十分无聊。 京子一看到我,就像得救似地跑过来。 “啊,课长……” “你看起来好像很好。” 京子看来显得十分清爽,或许是因为酒吧里其他女人都是浓妆艳抹的缘故吧! 我们并排坐下。京子猛喝加水的威士忌。 “你喝这么多酒,不要紧吧?” “不喝酒就无法睡觉。” “你还把工藤的事放在心上吗?” “那是难免的。”说着,她又轻浮地笑道,“川路部长还好吗?” “哦。” “他每天都去上班吗?” “喂。” “奇怪,我打电话去,他每天都不在公司。” “你打电话给川路部长有什么事呢?” “天机不可泄露。”京子嗤笑道。 “这样也好。不过,刚才你等于是坦白了你和川路部长之间有某种关联。” “喔,说的也是。”京子又嗤笑。 “你和川路部长在谈恋爱吗?” “喔。我就是因此才变成老处女的。我就是迷上了中年男人的魅力。” “和财务部长的尾泽呢?” “我喜欢他,准备和他结婚。但是,他只是当我是老处女玩玩而已。” “那么,和工藤呢?”我趁机逼进,接二连三地问。 “我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那么你为什么写那样的信给他?” “那封信是别人叫我写的。” “谁?” “糟了!”京子做出惊慌而用手捂住嘴的样子。 我从凳子直起身来。京子大概是醉了,才会顺着我的问题回答,我从地下室走 上楼梯时,京子追上来,紧紧靠在我身上说:“我马上去换衣服,不超过3 分钟, 我有事想和课长商量。” 我决定先到外面等她。 不久,披着砖红色大衣的京子走出来。这时是11点多,京子说她是来打工的, 时间上比较自由。 我们走进一家小小烤肉店。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隔成一小间一小间。 “我没有想到会造成那样的结果,虽然我知道那封信并不单纯是开玩笑。” “为什么?” “因为川路部长说只要我写那封信,他就给我100 万元,不过,如果我知道会 有这样的结果,我就绝不会写那封信。”京子的眼睛里含着泪珠。 “喂。” “这件事请一定保密,我和川路部长……” “难得你把这件事告诉我。” “谁叫川路要背叛我。”京子说着,用力咬着下唇,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老 多了。“川路只给了我10万元,他说其余的以后再说。然后就没有消息了。他还恐 吓我说,如果我泄露秘密就是共犯,他实在是好狠心。而且,我没有办法继续在公 司做下去,只好辞职。说起来吃亏的还是我。我想向他要那些他答应给的钱,可是 他都不在公司。” “我被那100 万元蒙蔽了眼睛。” 京子用手指轻轻抹去泪珠,然后装出微笑。 “还是向警方报案,好吗?”我对她说。 “不!只要一想到警察或监狱,我就全身发抖。” “你的心情我能了解。但是你也有被杀了灭口的可能,你会被安排成受不了良 心的苛责而自杀。这样的自杀理由是成立的。” “不要吓唬我。” “我说的是实话。”我用严肃的口吻说。 我作梦也没想到川路部长会是个杀人凶手。当然,我知道意外的人常会做出意 外的事,在人类之中,这种事尤其常见。川路在丧失理性之际,即使是亲手操刀杀 人,也不足为奇。当我想到他的理智会如同陷入泥淖一般,有可能再度杀人时,我 不得不向京子提出警告。 “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我若死了,我的身体也消失了。川路对我的身体是十分着迷的,不会把这样 的肉体……” 京子露出充满信心的微笑。这微笑也充分否定了我的警告。 我想,她太单纯了,“为什么川路必须置工藤于死地呢?” 我的脑海中模模糊糊地浮现一个似有似无的情节,如果这案子和川路部长有密 切关系――甚至他是主角的话,在我的想法中,这个世界和过去是色彩不同了。工 藤幸夫的死可能牵连到问题核心,临分手时,京子一再叮咛“一定要保密”。 6 4 月12日,星期一。夜晚我约总务部岩獭股长一起吃晚饭。 我没有义务替京子保守秘密,那只是我找到她,使她说实话而已。而且为保护 京子的生命,不能把她的秘密也当做是我的秘密。 我把京子所说的话原原本本说给岩獭听。 “原来如此。不管川路部长是不是直接下手杀人,光凭这个,他就是一个够狠 的人了。” “大概是一时鬼迷心窍吧!问题是他为什么要杀工藤?”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工藤也有令人觉得可怕的地方。” 岩獭开始叙述,工藤常常一个人悄悄加班。平时不起眼的人,一到夜里也是无 声无息的。总之,他的行动或工作态度都是静悄悄的。 “有时我以为夜里不会有人在公司,突然发现他一个人孤孤独独地在工作。有 一次他突然走过来和我说话,把我给吓一跳。” 像这种经验我也有过。 有过几次我看到工藤一个人埋首于堆满资料的办公桌上。 “这样,你的意思如何呢?”我催促岩獭说下去。 “这只是我的推测,川路部长大概也发生过这一类的情形。” “喔,你说吧!” “如果川路部长带了一名客人回到办公室时,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不,川路以 为空无一人,就和那名客人开始密谈……” “是,我了解你的意思。” “如果他们谈一阵以后才发现工藤也在办公室里,川路部长和那位客人一定很 慌张,因为工藤把密谈的内容都听到了。” “喔,这样的推测很合理。”我点头表示同意,这样工藤被谋杀有了理由, “那么,那个和川路部长密谈的人是谁呢?” “那当然是那个不动产的董事长。川路部长一定从那里拿到不少回扣。除此之 外,我想不出他还有什么甜头可尝而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工藤死得真够冤枉。” 我苦笑。我虽觉工藤可怜,但与他平日的阴阳怪气比较之下,更觉讽刺极了。 “但是,”岩獭补充道,“上面所说的都不过是推测罢了。” “这我知道。可是我觉得那是很有可能的。川路部长和那位不动产董事长想要 做具体的交涉就必须有资料,而资料却在公司里,所以两个人一起回到公司核算, 这是极有可能的事。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即使压低声音说话,仍然清晰可闻, 所以工藤当然是听见了。” 我心里逐渐形成一个情节。 川路决心要置工藤于死地,因此利用“恋人”的信件……一定是如此。 “部长,该怎么办呢?” “什么事?” “是不是应该报警?佐田京子等于是向你自白了。” “没有用,佐田京子在警察面前若不肯说出川路部长的名字,那就一点儿办法 也没有。还是会被看成自杀事件。” 因为没有证据。 可是,难道就让川路逍遥法外?我无法想象这样的后果。 “岩獭君,我们暂且按兵不动,但绝不能放松戒心。”我说,“总有一天,他 会露出狐狸尾巴。” 7 4 月17日星期六,时近中午。佐田京子打电话来,“上次的谈话请你忘记吧, 求求你。”她说。 “那是办不到的,已经记在脑海里了。” 我当然要据实以告,因为那是人命关天的事,而且还涉及谋杀。 “部长,我知道,所以我求你。” “你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呢?难道你已经拿到其余的钱了?” “哇――”电话里传来京子奇怪的笑声。 “你怎么啦?” “部长,你好像千里眼一样。” “什么?” “今晚,他要把其余的钱给我,全部……” “地点在哪里?” “这个得保密。” “你当然可以保密,但我劝你最好不要去。” “为什么?” “他也许会把你杀了。”我压低声音说。 “不会吧!” “我想大概是不致于。但是你要考虑到,今后你就是他的眼中钉。” “可是……” “如果你一定要去,最好找你的男朋友在后面跟踪。” “你别吓唬我!” “我是说实话。”我忍不住大声起来,“还有,你必须为万一而准备,你要把 工藤的事,和今天以前的经过简单而扼要地写在笔记本上。” “我觉得有一点害怕了。” “所以我劝你不要去。” 她似乎迟疑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以坚定的口气说:“我还是要去,请把我的 事忘了吧!” 然后,她挂断了电话。 我对她说的话并没有白说,因为我确信她会因此而产生戒心――至少我确信这 一点。 后来我才知道,在那天晚上她坐上了不动产工司的汽车,除了驾驶的董事长之 外,还有川路部长。 他们不断地劝她喝白兰地,她装着猛喝,然后装醉。 后来他们带她到黑暗的绝崖上,想把她抛进海里。京子趁机脱逃。由于是在黑 夜里,只要能藏起来,他们就找不到她。 天亮后,她摇摇摆摆地走到国道上。 一辆载货卡车停下来让她搭便车。据说她上车后只对司机说了一句“没什么事” ――然后就昏睡不醒。 司机只好把她交给警察。 公司里的人知道这两桩杀人和杀人未遂的事件后,心里都有些震荡,对川路流 露出厌恶的表情。 常听说现在是个人与人互不搭理的时代,但一件凶杀案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感情再冷漠的人也会受不了。 在我所了解的的范畴内,川路部长以及佐田京子都是极普通的人,但凡人一旦 和金钱牵扯不清时…… 不,还有一个人,工藤幸夫。 据说,工藤在知情后,恐吓川路,要求分享回扣。 所以他被杀了。 不动产公司董事长与川路共谋,把工藤从阳台上推下去。京子写的信则是在工 藤摔死后才放进他的上衣口袋。 我心里盘算着,在不久的将来,我要再度跳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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