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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节 孙克武驾车把于世光送到机场,这座小城没有直达青岛的航班,于世光要经广 州转机。离起飞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俩人便来到候机楼的餐饮部,要了两杯咖啡, 消磨时间。 “老兄,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你可能要交上桃花运了。”于世光呷着咖啡, 酸溜溜地说道。 孙克武一听就明白于世光说的什么意思,他故作镇静地说:“我怎么就没有这 种感觉?” “行了吧,别瞒我了,你小子就是有艳福。当初,李娜可是咱中学的一朵校花, 追求她的人没有一个排也有一个班,可她偏偏看中了你。没办法,李娜也太争强好 胜,一出国就是五年,靠每月一两次电话能维持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于世光 说,“如今是新千年了,谁还会相信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情能维持多久?二十一世纪 可不是一个产生伟大爱情的世纪。” 孙克武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既不插言也不反驳。 “李奇这个女人不简单,敬业、执着、踏实、专一,虽说长相比不上李娜,但 才女嘛,你就得将就着点。”于世光苦笑了一下,一口喝干了杯中的咖啡。“我敢 说,她认准的事,就会不顾一切地干下去,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这可是一个不达国 的誓不罢休的人。” 孙克武放下咖啡杯,摸着刮得干干净净的胡茬说:“想必是世光兄早已领教过 了?” “不错。当初她能说服我把捐建航空母舰的一千万元投到智能化破障弹上,足 以见其那股韧劲。” 孙克武问:“像你这样的大老板,她就没有动过心?或者…… “没有,绝对没有。”于世光说,“这正是她的可贵之处。一个专注事业的女 人,是不可能,也不应该与一个经营合伙人有什么感情纠葛的。在这一点上,她甚 至比我更加明智。” “谢谢世光兄的提醒,我和她现在也是一种工作关系,旅里让我过问一下试验 的事,所以就往你们那里跑得勤了点。当然,我也不否认对她是有好感的。” “这就够了,老兄。”于世光有些夸张地说,“在世纪之交遭遇爱情,千载难 得,该出手时就出手,可别辜负了人家一片情。” “我这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可没有你那么花心。” 于世光向服务员招了一下手,又要了一杯咖啡,端起来吹了吹,说:“不是我 有言在先,你和李娜的婚姻已经走进了死胡同,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那天,我听 你一说,一个身在国外的单身女子,五年来没有见过丈夫一面,她还能为你守身如 玉?如果退回一个世纪,这种事可能还会有人相信。你呢?也就这样亏着自己,就 像生活在童话世界里一样。” 于世光一席话,说得孙克武犹如芒刺在背:“得了得了,你别当教唆犯了。” “如果你愿意,我倒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说别的,就凭二十年的老战友关系, 我还能害你?” “行了吧,老兄,何去何从,我心里有数,你还是集中精力把那头生意上的事 处理妥当,这边试验破障弹的事,有大家在,你尽可放心。等你回来,要一个月之 后了吧?” “差不多。”于世光面容冷峻,“看来这又是一场恶仗,不管结果如何,都得 为此一拼。” “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依我看,干脆撤回来算了,把全部精力投到国内,专门 开发军事高科技产品,参与国防工业市场竞争,也不失为一条路子。” mpanel(1);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李奇就这样告诉过我,还希望我的‘神舟’公司能成为 美国的通用机械公司,研制出巡航导弹来。” “那你为何不干?” “老兄,什么话都是说起来容易,你以为几千万元,或者几千个亿就能救国救 民?”于世光把咖啡杯子捏在手里,不停地转动着,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现在 关起门说,我们国家国防工业这一摊子实行的还是大一统体制,主要靠国家拨款过 活,少数企业养尊处优,大部分单位不死不活,民营企业要参与进去竞争,一是政 策不允许,二是势单力薄。如果真能放开搞,我敢说巡航导弹至少能提早五年搞出 来,研制出粒子波防御系统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你为什么还投资智能化破障弹?” “这你就要问李奇了,经不起她的怂恿。再说,我也想来一个投石门路,看看 这里面到底水深水浅。” “说到底,还是一个感情投资。” “一点不错。”于世光机智地说,“还是对海军陆战队的那份老感情,如果破 障弹能让我们少死一些人,能帮助我们打赢那场战争,也就足矣。” “你呀,还是一点没变。”孙克武笑着说。 这时,候机楼里回荡着一个软绵绵的声音:“乘坐三七二一航班前往广州的旅 客请注意,您乘坐的班机现在开始登机了,请拿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从 六号登机口登机……” “等着你的好消息。”孙克武站起来握着于世光的手。 “祝你成功!”于世光拎着一个黑色文件箱朝安检走过去。 送走于世光,孙克武在市场上买了一袋水果、一个花篮,驾车往海练场奔去。 这天像是初春,给人一种温润舒适的感觉,空气纯净碧透,阳光明亮而柔和, 蓝天中白云朵朵竞相追逐。孙克武加大油门在公路上飞驶,他兴致勃勃,嘴里不时 地吹着口哨。 他来到旅野战医院时,刚过中午。不过,他未能在医院的病床上见到李奇,欧 阳医生告诉他,李奇已经出院,回试验小组那里去了,是半小时前离开的。 试验小组的住处距野战医院有三公里远,孙克武把车开上海边的一条堤坝路, 道路坑坑洼洼,很难行进,但路边的草丛里,满坡满洼盛开着白仙子、挂金钟、紫 风铃、一串红,在海风的摇曳下,波浪起伏,简直就是花的海洋。孙克武开车不到 一公里远,就看到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在草丛里专心致志地采撷着鲜花,那 正是李奇。“真是恋爱的季节。”孙克武轻轻地说了一声,停下了车,他怕闯入的 汽车会破坏眼前那幅美妙的画面。 孙克武悄悄地走到李奇身边,“天气真好。”他发现自己第一次这样笨拙,竟 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说。 “这么快就回来了,送上飞机了?”李奇抱着一束刚刚采撷的花,僵直地站在 那里。 孙克武点了点头:“我到医院找你了,医生说你刚刚出院,我估计你走不远。” 他说着从背后拿出一个草编的花篮,李奇把花放进去,恰好装满花篮。 “我送你回去休息。”孙克武提着花篮,说着朝汽车跟前走去。 “喔,靳所长他们还在海上试验,我们到码头去吧。”说完她突然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我感到有点头晕。” 孙克武伸手过来扶住她。 “克武,”她第一次这样称呼他,“没事的,有你在就更不会有事了。” 他们默默地走出草丛,孙克武准确无误地感觉到了李奇对他的那份依恋。这是 他第一次单独和她在一起,他无形之中被一种如青草般新鲜的感觉包围着,但理智 却像一根老藤紧紧地缠绕着他,有时竟让他喘不上气来。 他开车把她送到海边那所旧房子里,他下车时,一手提着花篮,一手提着水果。 “给我的?”她满怀惊喜地说。 “这样做有点落俗,但有时也挺有效。”孙克武说着扬了扬眉毛。“不过,你 的确需要休息一下了,这里条件太差,要不我帮你要一个疗养指标,到峨眉山疗养 院住上一个月。” “谢谢你。”李奇安静地说,“还是等试验结束吧,我可不是城里那些娇小姐。 在学校里搞研究,比这里还要苦得多,一缺经费,二缺设备,三缺助手,找一个螺 丝钉都要靠自己跑。说实在话,这样的条件不知道要比那时好多少倍,有你们部队 在,一呼百应,还让你这样一个大参谋长跑上跑下,真不好意思。” “行了吧,你再拍我可就晕乎了,你说呢,谁跟谁?”孙克武找了张凳子坐下 来,掏出一盒烟,“还是抽一支吧,烟能安神,让人思考。” 李奇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给香烟做广告可是违法的,吸 烟有害健康,烟盒上明明写着的。” “行了吧,小姐,一听我就知道你是一个专业烟民,只是不在大庭广众面前抽 罢了。” “应该叫公共场所,这也是法律规定的。”李奇接过火点着烟,深深地吸了一 口,她的双眼凝视着远处的大海。“也许我陷入太深了,不能自拔。” 孙克武一惊:“你指的是……” “试验破障弹的事。”李奇说,“我还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就参加过电视台举 办的一个全国大学生创业大赛,以一种智能化水雷的设计方案,得到过一个公司的 风险投资,但初始资金都是向父母、朋友借的,最困难的时候,真是连方便面都吃 不上,你可能想象不出来一个穷学生的样子。所以呀,就特别遵纪守法,生怕得罪 了谁,生怕研究搞砸了。那几年,遇到过投资方的要挟,受到过联营厂家的刁难, 还为寻求市场吃过不少苦头,搞得人连一点尊严都没有了。这次还好,虽说苦一点, 累一点,但有于总的支持,又和你们在一起,真的高兴。”李奇说到激动处眼泪丝 丝的,“克武,你知道吗?我不是为科研上出点成果高兴,我是为能结交你们这些 朋友。我不知道失去你们以后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真的。” “完全一个忆苦思甜。”孙克武说,“我这个人从不流泪,也最怕看别人流泪, 尤其是见不得一个漂亮姑娘流泪。” “人家给你说正经的,你就会哄人。”李奇伸出一双粉拳在孙克武胸前擂了一 下。 “不出去走走?海边的负离子可能会对你的治疗更有用。”孙克武建议说。 李奇说:“我想坐车去兜风,你把车开得快快的,只有你和我,在沙滩上。” 她一时冲动抓住了他的手。 他应允了。他把她的手抬起来:“但不要打扰驾驶员。” 她调皮地微笑着,上了车,打开车窗。猎豹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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