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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道林顿区的皮特森房地产中介公司的门面富丽堂皇,橱窗内悬挂了一帧帧待售 屋的照片,诱引顾客上门。不过,与南安普敦市中心的其他房地产中介公司一样, 他们也受到经济萧条的影响,一个衣着整洁的年轻人坐在办公室内,望着四张空荡 荡的桌子发呆,心想今天又没有生意上门了。门被推开时,他乐得一跃而起,脸上 挤出推销员的招牌笑容。 罗莎立刻摇头,以免他有错误的期盼。“对不起,”她歉然说道,“我不是来 购屋的。” 他轻松地笑了笑。“那么,是要售屋吧?” “也不是。” “明智之举,”他拉了张椅子给她。“目前仍是买方市场。除非迫不得已,还 是不卖为宜。”他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我能效劳吗?” 罗莎递出一张名片。 “我想找一户姓克拉克的人家,他们在三或四年前透过 贵公司出售房子。他们的邻居都不知道他们的去向。我希望能透过贵公司,打听他 们的下落。” 他皱皱眉。“那时候我恐怕还没来这个公司。他们的地址在哪里?” “列凡路二十二号。” “我应该可以查查看。那笔资料应该在后面的资料室里。”他望着空荡荡的办 公室。“不幸,现在没有人可以替我值班,所以我得等傍晚才能进去帮你我。除非 ――”他又看了罗莎的名片一眼。“你住在伦敦。你有没有想过要在南海岸买第二 栋房子,蕾伊太大?那边住了不少作家。他们都喜欢住到宁静的乡区。” 她噘了噘嘴。“是蕾伊小姐。而且我连第一栋房子都没有。我住在出租公寓。” 他梳拢了下头发,然后拉开身后一个档案柜。“那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建议。” 他在一堆档案夹中翻找着,挑出几份文件。“你在这里翻翻这些房地产的介绍, 我到后面去帮你找资料。如果有客人上门,请他们先坐一下,然后你进来叫我。若 有电话,也比照处理。”他朝后门点点头。“我门不关。只要叫声‘麦特’,我就 可以听到。公平p 巴?” “只要你觉得满意,我就乐意配合,”她说,“不过我没有购屋的计划。” “无所谓。”他朝后门走去。“老实说,有一栋房子与你简直是绝配。屋名叫 观海小筑,不过别被屋名吓跑了。我去去就回来。” 罗莎不大情愿地摸了模那些广告文宣品,仿佛碰碰这些资料就会使她破财似的。 他有保险业推销员那种令人在不知不觉间撤下心防的蘑菇功夫。反正,她告诉 自己,她是不可能住在一栋名为观海小筑的房子里的。那使她想起观光区中挂满鱼 网的民宿客房,长着鹰钩鼻穿着尼龙罩袍的女房东,及写着雅房出租的破旧招牌。 mpanel(1); 她在那叠资料的最后一份中找到那栋小屋的介绍,当然,结果与她想像中的截 然不同。那是一栋滨海的白色小屋,是四栋带状别墅群的最后一栋,坐落于波贝克 屿,在史瓦纳吉附近的一座山崖上。楼上两房,楼下两房。简朴无华。迷人之至。 就在海滨。她望了望标价。 “怎么样?”几分钟后麦特抱了叠资料回来。“你意下如何?” “我买不起,就算买得起,我想冬天一定会被海风冻死了,夏天则会被沿岸的 观光客烦死了。资料上说,围墙外就是滨海步道,而且我每天进进出出都得与另外 三栋小屋内的邻人打照面,再加上如果山崖崩落,我的家产不就泡汤了?” 他开朗地笑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它的。如果不是距离太远,每 天要通勤,我自己就想买下来。另一头那栋小屋住的是一对退休的老夫妻,都七十 多岁了,中间那两栋的屋主则只在周末去度假。这几栋房子位于海dg的中央,距离 悬崖还很远,老实说,就算墙壁都破旧得塌掉了,地基也还稳若磐石。至于海风与 观光客,此地位于史瓦纳吉的东部,所以是在背风面;观光客嘛,那些到滨海步道 散步的观光客绝对吵不到你,因为步道与这些小屋之间并没有通道,距离最近的通 道也有四里远,所以不会被孩童的吵杂声,或醉鬼的叫闹声吵到。所以,惟一的问 题――”他仍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届――“就是价格。” 罗莎噗嗤笑着。“你别说,我来猜。屋主急着想脱手,所以他们打算半卖半送。” “事实上,相去无几。他们周转失灵,这一栋又只是他们的度假别墅。如果能 以现金购买,他们愿意少收两万镑。你可以付现吗?” 罗莎闭上眼睛想着赡养费的百分之五十现金,目前正存在银行内。是的,她想, 我可以付现。“太荒唐了,”她不耐烦地说。“我不是来购屋的。我会恨这栋房子。 距离太远,又太小。而且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你们的待售清单上?距离那么远。” “我们与分公司连线作业,共用资料。”他的鱼已经上钩了。他决定采取欲擒 故纵。“我们先看看档案上有什么资料。”他把档案抽出来,然后翻开。“列凡路 二十号。屋主:克拉克夫妇。说明:急着脱手;售价包含地毯与窗帘。买主:布莱 尔夫妇。成交日期:一九八九年二月二十五日。”他诧异地说,“他们真的捡到便 宜了。” “那房子空置了一年,”罗莎说,“所以售价才那么低。上头有没有注明克拉 克夫妇的联络地址?” “上头写着:”屋主要求本公司不得透露他们新居的地址。‘不知道这是为了 什么。“ “他们与邻居处不来,”罗莎轻描淡点地说,“不过他们一定会留下联络地址 的,否则不会特别注明不得透露。” 他翻阅了几页档案,然后谨慎地合上档案夹。“这就牵涉到职业道德了,蕾伊 小姐。我受雇于皮特森公司,而皮特森公司又应克拉克夫妇的要求必须保密。没能 保守客户的秘密恐怕有亏职守。” 罗莎考虑了片刻。“皮特森公司有没有签署任何声明,表示愿意帮克拉克夫妇 保密?” “那倒没有。” “那么我看不出来你怎么会有亏职守。口头的约定只是双方当事人的事,你是 新进人员,可以不受此约束。” 他笑了笑。“这种说法有强词夺理之嫌。” “嗯,”她决定转移话题。“如果我想在下午三点去看房子,你能不能用电话 帮我联络一下?”她比了比另一张桌子上的电话。 “可以啊,不过如果到时候你没去,我可就不好跟同事交代了。” “我说话算话,”她向他保证。“我只要说好的,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他站起来,档案摆在桌子上。“那我去打电话给我们在史瓦纳吉的分公司,” 他告诉她,“你必须跟他们拿钥匙。” “谢谢你。”她等他转过身,然后将档案翻过来,匆匆在笔记本上写下克拉克 夫妇的地址。沙利培里市,她写着。 稍后麦特回到座位,交给她一张附有史瓦纳吉地图的皮特森房地产公司广告。 “有位理查斯先生三点钟会在那边等你。”他漫不经心地将那份克拉克夫妇的 资料收起来。“如果你对我的服务态度还满意,我相信他的服务态度一定也会令你 满意的。” 罗莎笑着。“我倒希望不要太满意,否则到傍晚我的银行存款就要大幅缩水了。” 罗莎绕过巷道走到盗猎人餐厅的后门,她敲了敲厨房的门。“你来早了,”黑 尔来应门时说道。 “我知道,不过我必须在三点赶到史瓦纳吉,如果不早点出发,恐怕会来不及。 你有客人吗?“ 他苦笑了下。“我甚至连门都懒得开。” 她于是开门见山地说:“那就跟我一起走吧,”她说,“暂时别去管这个地方。” 他没有立刻答应。“你要到史瓦纳吉做什么?” 她把观海小筑的介绍材料送给他。“一栋可以俯瞰海景的小别墅。我已经和他 们约好了要去看房子,我需要有人帮腔,否则到头来可能真的会把它买下来。” “别去不就得了。” “非去不可。算是回报他们一份人情,”她央求他,“跟我一起去吧,如果我 看来好像要答应了,就赶快替我说不要。我耳根子很软,被推销员一游说就会点头, 而且我一直渴望能住在依山傍海的山崖上,养只狗,到海滩散步。” 他瞄了瞄价格。“你买得起吗?” “勉强。” “富婆,”他说。“看来写作还满好赚的。” “才怪。那是别人付我的欠款。” “什么样的欠款?” “那不重要。” “在你口中什么都不重要。” 她耸耸肩。“你不想去?好吧,我只是临时起意。那我自己去。”她看来忽然 满脸的孤单元助,楚楚可怜。 他回头望了餐厅一眼,然后伸手拿起挂在门后的外套。 “我陪你去,”他说, “不过我会叫你别买才怪,那地方听起来有如世外桃 源,而且我母亲曾提供我一个第二好的忠告,就是如果女人想要一件东西,千万别 插手过问。。他将门关上,锁起来。 “那最好的忠告又是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揽着她的肩头――她是不是真的像她看来那么孤单元助?他觉得 有点感伤――陪着她走过巷道。“就是幸福不是儿戏。” 她笑出声来。“什么意思?” “那是说,查某人,追求幸福必须慎重考虑。那是这辈子最重要的事。如果无 法享受生活,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有位宗教家曾说,今生受苦,有利于提升来世的灵魂。” “随你怎么说,”他开心地说,“要开我的车去吗?那可以让你有机会验证 你的理论。”他带她走到一部老旧的福特牌车子旁,车门打开时,传来一阵吱嘎声。 “什么理论?”她问着,倾身勉强挤进车内。 他把门带上。“你马上就知道了,”他低声说。 他们提前半小时到达。黑尔将车子开到海边一处空地,搓着双手。“我们去买 些鱼和薯片。刚才经过一个小摊子,我饿坏了。一定是新鲜空气促进食欲。” 罗莎的头像乌龟般缩在外套的衣领里,牙齿打着颤,没好气地瞪着他。“你这 辆破铜烂铁有没有通过安全检查?” “当然有。”他拍了拍方向盘。“它的性能好得很,只是车窗掉了一两片。过 一阵子就习惯了。” “只是车窗掉了一两片!”她大叫出声。“在我看来,除了前面的挡风玻璃外, 所有的玻璃都掉光了。我想我已经感染肺炎了。” “有些女人就是不好伺候。如果我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开着敞篷跑车带 你到海边,你就不会叫苦连天了。你抱怨连连,也只不过因为我开的是福特的廉价 车。”他窃笑了一声。“你刚才不是说今生受苦,有助于提升来世的灵魂吗?现在 让你吃苦也是为你好啊,我的大小姐。她将吱吱嘎嘎的车门推开,跨下车来。”别 忘了,霍克斯里,今天并不是风和日丽,事实上,或许今天是本世纪最冷的一个五 月天。就算这是一部敞篷车,我们也会冷得必须停下车来将车顶装回去。反正,你 的车窗都哪里去了?“ 他将她一把搂入怀里,朝卖鱼和薯片的摊子走过去。“被人砸了,”他若无其 事地说。“我没有去修理,因为很可能会再度被砸。” 她揉搓着鼻头取暖。“我猜你是欠了地下钱庄的高利贷没还。” “如果是真的又如何?” 她想到自己的银行存款,一直没动用过,也没什么机会用。“我或许可以借你 应急,”她试探着提议。 他蹙眉。“你在施舍吗,罗莎,或只是要借我周转?” “不是施舍,”她向他保证。“如果我随意施舍,我的会计师会气得七窍生烟。” 他忽然将搂住她的手放下来。“你为什么要帮我周转?你根本连我的底细都没 摸清楚。”他似乎有点动怒了。 她耸耸肩。“我知道你周转困难,霍克斯里。我只是想帮你解困。那有什么大 不了的?”她继续往前走。 黑尔在她身后暗自咒骂自己。他怎么这么蠢,只因为一个女人看起来孤单无助, 楚楚可怜,就彻底放弃心理防线了?不过,当然,孤单无助最容易引发侧隐之心。 罗莎虽然装得满脸漠然,可是她对那栋小屋的喜爱,却在她由屋内的窗户往外 眺望海景时显露无遗,她注意到窗户的玻璃是双层的,也勉为其难地承认自己很喜 欢壁炉,她也很诧异原来这栋房子比自己原先想像的还要宽敞许多。她在前庭花园 内流连了许久,说了声没有温室真可惜,然后检视着屋旁一间小厢房,现任屋主用 来当第三间卧室,她设法掩饰自己的见猎心喜,只随口说那一间可以当做书房。 黑尔与理查斯先生坐在窗前的铁椅上,只偶尔闲聊几句,一直注视着罗莎。黑 尔不苟言笑,令理查斯先生如坐针毡。理查斯先生嗅得出这次交易成交有望,但他 比罗莎还善于掩饰心头的窃喜。 在罗莎环视了整栋小屋后,他站起身笑脸相迎,请她就座。“我刚才忘了顺便 提起,蕾伊小姐,现任屋主也考虑将家具一并出售,当然,如果价格合理的话。就 我所知,所有家具只用了不到四年,而且只在周末使用,所以没什么磨损。”他望 了下表。“或许两位想花个十五分钟讨论一下?我到步道去散散步。”他于是告辞 离去,过了一阵子,他们听到前门关上的声音。 罗莎将墨镜摘下,望着黑尔。她像个小孩子,喜仅之情溢于言表。“你看怎么 样?还附家具,真是太正点了!”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下撇。她会是在演戏吗?如 果是,演得也太像了。“那得看你是要买来做什么。” “居住,”她说,“在这里写作大惬意了。”她望向大海。“我一向喜欢听涛。” 她转向他。“你看如何?我应该买下来吗?” 他满心好奇。“我的意见有影响力吗?” “或许。” “为什么?” “因为我的理智告诉我,买这栋房子太疯狂了。这里距离亲朋好友太远,而且 也很贵,楼上两小房,楼下两小房。应该有更好的投资管道。”她看着他满脸肃穆, 搞不懂为什么刚才她只不过提议要帮他解困,他的脸色就绷得好难看。他是个怪人, 她想。只要不去提那家盗猎人餐厅的事,他就和颜悦色。 他望向崖边,理查斯先生已经在那边找了个石头坐下,径自抽着烟。“买了吧,” 他说。“你买得起。”他露出一丝笑容。“过危险的日子,做自己想做的事。 诗人约翰・梅斯菲德是怎么形容的?‘我必须再到海滨,因为奔潮的呼唤是我 无法抵挡的野性呼唤,清晰的呼唤。’就住在你的滨海山崖,带着狗到海滩散步吧。 就像我说的,有如世外桃源。” 她也笑了笑,眼中充满喜悦。“不过住在世外桃源的麻烦就是太无聊了,所以 在蛇出现时,夏娃才会禁不住诱惑,偷尝禁果。”他笑起来和绷着臭脸时判若两人。 如果他的餐厅高朋满座,他必定会每天笑口常开,穿梭在各桌之间,与客人谈 笑风生。她又忘了说话应该谨慎。“我希望你能让我帮你忙。我在这里会很孤单。 如果花一大笔钱,却只能孤单单地住在山崖边,那有什么意思?” 他忽然又变脸了。“你手头真的太宽松了是不是?你到底想怎样?把我买下来? 要跟我合伙?还是怎样?” 天啊,他简直像地雷一样1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翻脸指责她了。“有什么关系 呢?我也不过是想协助你脱困。” 他眯起眼睛。“你对我惟一真正了解的一点,罗莎,就是我的餐厅快倒闭了。 一个聪明的女人怎么会把钱丢进已经没救了的事业?” 说的也是。到底为什么?她永远无法向她的会计师解释这一点。会计师眼中的 明智生活是尽量少冒风险,量入为出,及有优惠税利的防老存款。她该怎么解释? “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叫查尔斯,很会逗我笑。不过他厨艺很好,也很喜欢 经营餐厅,我觉得眼睁睁看着他的餐厅倒闭实在太没道理。所以我一直想借钱给他, 不过他每次都把钱丢还我。”查尔斯如果知道她这么瞎掰,一定以为她疯了。她将 手提袋背上肩。“就当我没说,”她说,“显然谈这个问题很伤感情,不过我真搞 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她打算站起身,但他一把揪住她的手腕,使她坐在原处。“你是不是想设计陷 害我,罗莎?” 她瞪着他。“你弄痛我了。”他这才猛然将她的手甩掉。 “你在说什么?”她揉搓着她的手腕问道。 “你去而复返,”他以双手用力摩擦脸庞,满脸痛苦。 “你不是说不再来打扰我了,为什么;直去而复返?” 她怒不可遏。“因为你打电话给我,”她说,“如果你没有打电话给我,我也 不会再来找你。老天,你太臭美了。你知道,像你这种人,伦敦街头到处都是。” 他眯起眼,忿然地说:“那就拿你的钱去赞助他们,别再来施舍我。” 他们绷着脸,向理查斯先生道别,只随口答应理查斯先生,他们第二天会再回 电。然后他开车沿着狭窄的海岸公路,前往威尔翰。黑尔注意到乌云密布,而且湿 滑的碎石子路会使他速度减慢,所以专心地驾驶。罗莎则被他一顿抢白,闷不吭声 地枯坐着赌气。黑尔知道自己骂得太过火,不过他觉得很肯定, 自己是中了调虎 离山计,被骗出盗猎人餐厅。天啊,罗莎真是太完美了。她简直是十全十美:外貌、 幽默、智慧,而且看来楚楚可怜,足以激发他愚蠢的骑士精神。不过,是他自己打 电话给她的。霍克斯里,你真笨!他想。反正她自己一定会回来找他的。总会有人 出一笔臭钱想把他的店买下来的。狗屎!他狠狠捶了方向盘一拳。“你为什么要我 陪你来?”他打破沉默问道。 “是你自己决定要来的,”她不甘示弱地反驳,“你不想来大可不用来的。” 他们到达威尔翰时,开始下起倾盆大雨,滂沱的雨势直朝车前的挡风玻璃扑来。 “哼,这下可好!”罗莎说着,拉高衣领:“完美的一天,完美的结局。我要 被淋成落汤鸡了。我早该自己开车来的。由自己开车来,或许还开心一点,对不对?”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来?为什么要拖我出来到这里浪费时间?” “信不信由你,”她冷冷地说,“我原本是想帮你一个忙。我以为让你出来透 透气,对你会有好处。我错了。你在餐厅外,火气甚至比在餐厅里还大。”他在一 个路口急转弯,使她撞向车门,皮外套也差点被窗户边缘刮破。“拜托,”她气急 败坏地叫道,“这件外套很贵!” 他紧急煞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好,”他怒气冲冲地说,“我们看看要如何 保护你的外套。”他由仪表板下拿出一本地图。 “那有什么用?” “那可以让我知道,附近什么地方有车站。”他在地图上寻找着。“威尔翰有 一个车站、可以通往南安普敦市。你可以在下火车后,搭计程车回去取车。”他掏 出皮夹。“这些应该够你付车资了。”他丢了张二十英镑的纸钞在她腿上,然后再 度开车上路。“车站就在下个路口右转。” “你还真体贴,霍克斯里。你母亲教了你那么多做人的道理,却都没教过你礼 貌吗?” “你自爱一点,”他咆哮着。“我心情不好,你再耍嘴皮子,小心把我惹毛了。 我结婚五年期间,不管做什么都被老婆数落得一无是处。我可不想再听人唠叨。他在 车站前停车。“回去,”他抹了把脸告诉她,“这是为你自己好。” 她将那张钞票摆在仪表板上,拿起她的手提袋。“没错,”她不愠不火地说, “是为我好没错。如果你老婆可以忍受你五年,那她一定是个圣人。”她将吱嘎作 响的车门推开,然后绕到车子另一边,俯身向着车窗,竖起中指朝上比了比。“回 去操你自己吧,警官,那或许是惟一能让你开心的事。看清这个事实吧,没有人能 取悦你的。” “你总算搞懂了,蕾伊小姐。”他漠然点头告别,然后将车回转。他开走时, 那张二十镑纸钞从窗户飘了出来,掉入排水沟中。 黑尔回到道林顿区时又冷又湿,他看到她的车子仍停在原处,又兴起一股无名 怒火。他瞄了那部车子一眼,然后望向盗猎人餐厅,这才发现餐厅的门半开着,门 栓也被拉开了。嗅,天啊!真的被她设计了。他只觉痛心疾首――他还以为自己真 的早已无血无泪了――然后他知道必须采取行动。 他气得失去理智,也忘了应该小心谨慎。他快步冲上前去,将门推开,进屋内 拳打脚踢,也不管身上挨了多少拳脚,只一心想让那些想毁灭他的王八蛋也吃足苦 头。 半小时后,罗莎到达了,她一手握着那张由排水沟捡回来的二十镑纸钞,另一 手拿着一封将黑尔骂得体无完肤的绝交信,一看到眼前的情景,楞立当场。厨房看 起来好像是饱经战火洗礼后的贝鲁特废墟。荒凉破败得惨不忍睹。桌子被掀翻了, 斜靠在火炉上,两根桌脚断落了。椅子支离破碎,瓷器及玻璃碎片散落遍地。冰箱 往前倾倒,借着被拉开的门勉强地支撑着,摇摇欲坠,里内的食物全掉在地上,瓷 砖上全是牛奶渍。她以一只颤抖不已的手捂着嘴。满地的牛奶残渣上,沾满了鲜红 的血迹。 她慌乱地朝走道望过去,但不见任何人影。该怎么办?“黑尔?”她叫了声, 不过声音细得像蚊子。“黑尔!”这次却又大声得离谱了,像在尖叫,随后她仿佛 听到通往餐厅的那道门传来一丝声响。她将信与纸钞塞进口袋里,随手捡起一根断 落的桌脚。“我已经报警了,”她大声叫着壮胆。“警察马上来了。” 门猛然被撞开,黑尔抓了瓶酒闯了进来。他望了她手中的桌脚一眼。“你打算 用那东西做什么?” 她这才把手垂下来。“你疯了不成?这是你自己搞的?” “我可能做这种事吗?” “奥莉芙就曾这样。”她环顾四周。“奥莉芙就曾像这样。她一气之下把她的 牢房砸得稀烂。她的一些福利也因而被取消了。” “你在胡言乱语。”他找到两个没摔碎的酒杯,将酒倒进去。“拿去。”他凝 视着她。“你报警了?” “没有。”她的牙齿碰到酒杯时仍在打颤。“我只是想把歹徒吓跑。你的手在 流血。” “我知道。”他接过她手中的桌脚,摆在火炉上,然后将门后一张惟一仍完好 的椅子拉过来,按住她坐下去。“如果歹徒由你这边跑出来,你要怎么办?” “打他吧,我想。”她的恐惧感渐渐消失了。“你刚才说我设计陷害你,指的 就是这种情形?” “没错。” “天啊!”她不知该说什么。她看着他拿起一根扫帚,开始将满地的碎碴儿扫 向角落。“你不是应该保留现场?” “干吗?” “让警方搜证。” 他好奇地望着她。“你自己说你没有报警的。” 她默不作声思索了片刻,然后将酒杯摆在身旁地板上。“这种景象令我很难消 受。”她将那张二十镑纸钞由口袋中掏出来,绝交信则仍留在口袋中。“我只是来 把钱还你的。”她把钱递出去,站了起来。“很抱歉,”她歉然笑着说。 “为什么?” “因为我激怒你了。我似乎有激怒别人的特异功能。”他上前去接那张纸钞, 不过看到她满脸惊慌,于是停了下来。 “可恶,查某人,你真的以为这是我自己弄出来的?” 他像在自言自语。罗莎早已掉头夺门狂奔,那张纸钞也再度飘落。 -------- 文学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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