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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俄罗斯,生命的转折 ---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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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原以为一出机舱,就能看到“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可令人惊讶的是,太阳虽 已偏西,仍光芒四射,莫斯科的傍晚像白天一样明亮。俄罗斯作协负责外事工作的 阿列格告诉我们,还有一个月,就是白夜了,五月的莫斯科,日长夜短,要看莫斯 科迷人的夜色,得等到深夜11点以后。 这样,我们好像赚了半天时间,在天黑以前,可以出去转转,先清楚地看一看 莫斯科了。来俄罗斯,我真是怀着如饥似渴的心情。 莫斯科机场比想象的更旧,几乎没有光鲜、醒目的东西能引起特别的注意。但 一拐出机场,便迎面扑来一大片茂密的白桦林,我顿时振臂呼叫,像见到老朋友: “快看快看,白桦,小白桦!”白桦细细挺挺的树杆,一色银白,像霜晨的树挂, 泛着清冷的光彩,但满树的小圆叶在春天里正生机勃发,绿得滴油、绿得耀眼。银 装素裹的银白和生气勃勃的油绿,是俄罗斯油画里最常见的色彩,当画里的景象逼 真地铺展在眼前,我怎能不兴奋。 开出机场,满眼是绿,沿途都是大片大片的树林,除了白桦,还有杉树,还有 松树,公路像一条绿色的长廊。我不由地感叹:“莫斯科像个森林中的城市。” “三天后,我们开车去彼得堡,你更会惊讶,俄罗斯的树木、森林有多么广大。” 我们的翻译郑体武教授马上肯定我的第一感觉,他是上海外国语学院俄语系主任, 一个地道的“俄罗斯通”:“俄罗斯人对资源的爱惜、对生态的保护、对环境的治 理,有高度的自觉性,别看他们现在穷,但俄罗斯真正是地大物博啊!” 我理解郑教授所谓“别看他们现在穷”的含义。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土地、森林如同矿藏,是一个国家的家底啊。虽然,我只是刚踏上俄罗斯,但第一 印象便如此强烈:俄罗斯的“家底”实在雄厚――一个国家历经千年沧桑,仍完好 如初地保有着殷实的家底,文化的、资源的,看不到丝毫被破坏、被糟蹋、被损害 的痕迹,这就是一个民族的潜质所在。 绿色“长廊”一直通向莫斯科市区。阿列格的车在蔽日的树阴里飞驰,一路凉 爽。 我们下榻的旅馆,是国防部招待所,就在莫斯科大学附近,这是郑教授最钟爱 的地方:“我每次来莫斯科都住在这儿,价廉物美,美就美在环境,‘莫大’四周 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我在‘莫大’讲学时,天天晚上去树林散步,陆星儿,你不 是要用力呼吸吗?这里的空气好极了。”郑教授说到“莫大”,像学子怀念母校, 眼睛一亮一亮的。而绕过缓缓的“麻雀山”(曾经命名为“列宁山”)时,郑教授 激动地指着远处凸现在山坡之上似克林姆林宫的尖顶建筑:“那就是‘莫大’,皇 宫一样,大到什么程度?据说,一个人生下来活到八十岁,每天在那里住一间房, 都住不过来啊,大约估算,有三万多房间,‘莫大’毕业的学生,没有一个人走遍 过这所大学!等到天黑的时候,你再远远地看看‘莫大’的灯光,会有一种朝圣的 感觉。” 我特别渴望得到“朝圣”的感觉,来俄罗斯,好像本来就有“朝圣”的意味, 再加上有病在身。 吃过晚饭,已近十点,这时的莫斯科才真正地降下夜幕。虽然,这一天都在旅 途,但我仍兴致勃勃,坚决要求郑教授带我去“莫大”的树林走走,很想真正地在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触景生情地哼一哼《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只有鸟儿在轻轻唱 夜色多么好 令我心欢畅 多么迷人的晚上…… 胜利日与天鹅湖 mpanel(1); 我们到达俄罗斯的第二天,正是二战胜利的纪念日。在莫斯科大街上到处可以 看到用俄语字母写成的标语:“胜利日!”我在高中读过一年俄语,进戏剧学院我 仍选学俄语,当然,已忘得一干二净,但一到莫斯科,脑子里很自然就会蹦出一些 最常用的单词,每当还能认出几个或听懂几句时,特别亲切,特别激动。 而能认出“胜利的日子”这个词组,我好像尤其自豪。一下飞机,俄罗斯作协 的阿列克就宣布说,我们这个作家代表团很幸运,可以作为佳宾乘上开往胜利公园 的“胜利日专列”,这列火车有着光荣的历史,在二次世界大战中曾冒着枪林弹雨 开往前线运送过军队与军货。这个不在计划内的意外的节目,让我们惊喜,并使 “游览胜利公园”这项程式性的活动,顿时具有了特别的纪念和特别的意义。 一早,我们兴冲冲地赶到基辅车站,这是俄罗斯通往乌克兰首都基辅的一个小 车站,只有两个站台、几根铁轨。我们到达车站时,这辆走过了半个多世纪风雨历 程的“胜利日专列”已静静地卧伏在铁轨上,虽洗刷一新,但拖曳着一厢煤炭的老 式火车头,很显然地带出了那个年代的气息,我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那充满沧桑 的火车头,手感觉是烫的,仿佛触到了燃烧的炉膛和纷飞的战火。 站台上身着节日盛装的人群,三三两两、喜气洋洋。而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是 那些胸前佩满勋章的老人,他们是老军人、老战士、老模范、老英雄,他们白发苍 苍,脚步蹒跚地迎着专列走来,手里举着气球、挥着鲜花,有的则挽着比气球更饱 满、比鲜花更美妙的孙女儿,个个精神抖擞,温和的眼光,慈祥的笑脸,都洋溢着 自信与自豪。 在车头旁,一列军乐队吹奏着《火车司机之歌》,一些围观者情不自禁地跟随 旋律高唱起来。郑教授也热情地给我们翻译了歌词大意:“冒着枪林弹雨开车,我 们不怕死,如果被死神带走,家里却还有很多事……”旋律欢快,歌词诙谐。同行 的阿列克还告诉我们,今天来为专列开车的是一位女司机,在战争期间,这位女司 机就在这辆车上工作过。遗憾的是,我们没能看到这位女司机。但在开往胜利公园 的路上,我脑子里一直在想象这位勇敢、坚毅的俄罗斯妇女,驾驭着黑乎乎的火车 头奔驰在平原、山岗,想象她哼着《火车司机之歌》,想象她家里的很多事…… 与“胜利日”同样让我们兴奋的是,今天晚上将在莫斯科大剧院观赏芭蕾舞《 天鹅湖》。我们的票价将近是100美元,座位仍然是三等的。这是我们在俄罗斯 最昂贵的一次消费,也是最高贵的一次享受。 在国内,我不止一遍地看过不同芭蕾舞团上演的不同版本的《天鹅湖》,可最 向往的,当然是能在《天鹅湖》的发源地莫斯科大剧院欣赏最正宗的《天鹅湖》。 莫斯科大剧院显然“老”了。夜幕中,在一条旧街道的拐弯处,大剧院黯然矗 立,在莫斯科很多恢宏的建筑群中,她不显山不露水,更不像上海大剧院那样晶莹 灿烂、光芒四射。而进门登楼,我甚至看到有些层面的墙壁都有点微微地斑驳了。 但坐进剧场,仔细扫视头顶上巨大的水晶吊灯和震撼人心的壁画,我才看到了昔日 的辉煌,那是岁月的尘埃所掩盖不了的。 据说明书介绍,我们观看的这场《天鹅湖》,是修改的新版《天鹅湖》的第2 7场演出,要是从头算起,是第1568场。大幕还没开启,一些简单的说明已让 我感受到一种非凡:一个舞剧,经久不衰,演了一百多年,一千多场,还在不断更 新、不断完善,仍有无穷的魅力吸引着整个世界,这艺术的精湛、不朽,超越时间、 空间,超越一切政治、战争带来的风云变幻、时代变迁,保持着独立的、永恒的精 神。这就是俄罗斯无可替代的财富,是俄罗斯人的骄傲。 至于修改后舞剧《天鹅湖》无以伦比的完美,那种欣赏的激动与满足,用语言 已无法表达了。 走出莫斯科大剧院,我们站在街角等着阿列克的车来接。五月的夜风仍有凛凛 寒意,我却丝毫不感到冷,胸膛里好像有一团热气包围着――今天,从早到晚都是 沸腾的,从“胜利日专列”到芭蕾《天鹅湖》――我的心始终被一种深深的感触鼓 动着、激荡着。确实,莫斯科没有曼哈顿那种拔地的气势和光怪陆离的繁华,确实, 莫斯科比较旧、比较穷,但我不以为,炮弹就是强国,金钱就是强国,一个强大的 国家,还应该有不败的精神,还应该有不衰的传统,不朽的文化艺术。在莫斯科的 第一天,我便感受到了这样的“不败”、“不衰”、“不朽”。俄罗斯同样是强大 的。 2002年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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