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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那你的妈妈呢,在和平环境下,她又是怎么牺牲的呢?”平静了一会儿,楚 风雨才想起问这个,明知道这样的回忆对何思佳来说,是一种残酷的折磨,但他还 是开口了。   “妈妈是一位工商干部,她生下了我……却没能亲眼看上我一眼,就去死了…   …后来,是奶奶告诉了我一切。”一提到妈妈,何思佳脸上的泪滴又大颗大颗 地掉落下来。   “是出了什么意外吗?”楚风雨激动地问。   “不是。”何思佳摇着头,“妈妈是被一个穷凶极恶的市场恶霸醉酒后故意驾 车撞死的……”   “是报复杀人……”楚风雨轻轻地低语着,他想起了上回江桥边何思佳对那个 醉酒后把车开进江里的司机的态度,心里终算明白了原因。   “那年,爸爸牺牲的时候,我在妈妈的肚里,还只有五个月,极度的悲伤,几 乎把妈妈击倒了,但为了爷爷奶奶一家人和肚子里的我,妈妈还是强忍悲痛,咬着 牙挺了过来。当时许多人都劝她说,你还年轻,又是一名国家干部,前程远着呢, 你应该把肚里的孩子打掉,这样,将来改嫁,就没有什么累赘了……”   “可对这些话,妈妈说她想都没有想过,她只有一个念头,照顾好爷爷奶奶, 把我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养大成人,给爸爸和她自己留下一个爱的结晶,给我们何 家留下一个后代。”   “当时,妈妈在一个山区镇的基层工商所上班,她没向组织上提任何要求,自 从陪着奶奶上北京参加完英模报告会后,她就含泪投入了工作。局里的领导来看望 她,要将她调进条件相对较好的局机关工作,她没有同意,后来,局领导又安排她 提前休产假,等生下孩子后,再来上班,也被她婉言拒绝了……”   “妈妈对领导解释说,她一闲下来就会想爸爸,一想起爸爸,她的心里就更难 受,她说她只能不停地忙、不停地忙,把一切扑在工作上,她的心里才会好受些…   …就这样,妈妈白天在单位忙,晚上,还要骑十几里地的山路赶回家,照顾两 位老人。”   “你知道,那时候的工商行政管理事业刚刚起步,社会上许多人不懂工商法规, 不少市场经营户和从业人员,对要缴纳市场管费很不理解,他们总是想方设法,找 出各种借口,竭力加以阻挠和逃避。对此,妈妈作为所里分管市场的副所长,压力 就更大了。   “每天清晨天刚亮,她就挺着大肚子,带领同事们准时出现在农贸市场的摊位 上,一面维持经营秩序,一面依次催缴市管费,由于她办事公道,工作一丝不苟, 对于经营户中的违章违法行为敢于较真,敢做‘红脸佬’,因此,既赢得了大都们 市场经营户的信任,但也因此,得罪了一些势利小人和市场的‘场霸’。”   “市场的屠工屠商中,就有一位欺行霸市的‘场霸’叫张国牛,这个人长得五 大三粗、胡子拉扯,看上去一脸凶相,做起事来,既凶狠又毒辣,是屠商中有名的 ‘刺儿头’、‘钉子户’。市场屠宰摊中,谁该卖什么,谁不该卖什么,都由他一 人说了算,谁要是不听他的,不任他当这个头,他就伙同他手下的人,砸谁的摊, 抢谁的生意。因此,屠宰商们十有八九都怕他,大家都在背地叫他‘混世魔王’, 曾经有一位外地屠宰商,想在这个市场开肉摊,结果,进场头一天早上,就被他一 顿暴打,生生给挤走了。”   “就是这样一个家伙,三天两头带领一帮屠工屠商,以各种理由抗拒工商执法 人员收取市场管理费。刚开始,所里领导本着以教育为主的原则,几次把他请去, 对他进行耐心的思想政治教育和工商法规宣传,可他总是阳奉阴违,当面答应得好 好的,可等到第二天早上一收费,就又故技重演。   由于他的反面宣传,蒙蔽了一部份经营户,使不少人纷纷效仿,对缴纳市场管 理费推三阻四,眼看着市场经营秩序,一天天坏下去,所里决定,必须对这个带头 扰乱市场秩序的‘钉子户’张国牛作出严肃处理。妈妈作为分管市场的副所长,自 然要带头执行。”   “那天,他们在当地派出所干警的配合下,对张国牛的肉摊进行了现场查处, 暂扣了他的经营工具和生猪肉,并当场对他作出罚款250 元和停业整顿半个月的处 理……这一下,真是大快了人心,一些平日里挨他欺挨他整,又敢怒而不敢言的经 营户们一下子心花怒放、笑逐颜开,市场的歪风邪气得到了及时制止,许多原来跟 着张国牛一样拖欠市管费的经营户一看工商部门动真格的了,就赶紧跑到市场办, 主动补交了规费。”   “可那个被处理了的‘场霸’张国牛,却并不以此为教训,不思悔改,反而怀 恨在心。工商部门对他的处罚,使他在市场里颜面扫地,他的那帮同行们也土崩瓦 解,再也没人听他吆五喝六的了,加上又被停业整顿半个月,不能进场做生意,老 婆又跟他闹反了天,……他成了孤家寡人,便整天呆在家里喝闷酒,他认为,这一 切,都是我妈妈在故意整他,于是,就发出话来,要对我妈妈进行报复。”   “出事那天,正好是对他停业整顿处罚的最后一天。下午下班前,妈妈挺着身 子骑车去了张国牛家,妈妈是给他送恢复营业通知书去的,可谁知,在家喝醉了酒 的他非但不领情,还一顿臭骂把妈妈赶出了门。妈妈强忍着委屈,把通知放在他就 门口,就踏上了回家的路途,她满以为张国牛明天酒醒后,会高高兴兴地去市场卖 肉,哪知道,这个灭绝人性的恶魔竟借着酒劲,开着一辆农用小四轮从后面追了上 来,残忍地将妈妈撞倒在地,又丧心病狂地从妈妈身上碾了过去……”   “生命垂危的妈妈被送进了医院,送上了手术台。这时候,妈妈知道自己快不 行了,她用微弱的声音发出了‘孩子,请救救我的孩子’的呼喊,在意识即将丧失 的最后时刻,妈妈用颤抖着的手,在手术单上签下了“先保孩子”的手术意见书… mpanel(1);   …最后,只有八个月半的我得救了,出生了,来到了人间,而我可怜的妈妈, 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讲到这里,何思佳已是泣不成声了,屋子里发出了抑止不住的低低的抽泣声…   …   楚风雨也流着泪,他没有犹豫,他移动位置坐到了何思佳的身旁,并伸出一只 手去,很自然地把何思佳轻轻地搂在了自己的肩头,他搂着她,像搂着一个失散多 年的妹妹,他嘴里喃喃地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让你又一次想起了这 痛苦的往事……你的妈妈是好样的,她是一位好工商干部,是天下最好最好的母亲, 她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依然担心的是你的安全……她是真正的英雄,也是你们工商 人的骄傲!”   也许,是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来自于异性的爱抚,何思佳竟忘情地趴在楚风 雨的肩头,一下子像小孩子似的放声大哭起来,她边哭边说:“妈妈是在我出生的 那一刻去死的……我的生日……就是我妈妈的忌日……你说……这辈子……我还怎 么能心安理得地过生日啊……”   是啊,楚风雨使劲点着头,他用手拍着何思佳的背,轻轻地说:“我懂……我 懂……我明白了……你要坚强些……坚强……”   好一会儿,何思佳才止住了哭声,她有点难为情地从楚风雨的肩头挣脱出来, 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哦,我想看看你妈妈的照片,好吗?”楚风雨也感觉到了这种短暂的尴尬, 但他很快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何思佳点着头,她从桌上的红布包里,取出了妈妈的相片,递到楚 风雨手里。   这也是一张放大的七寸黑白照,照片上的女性,看上去是那么的年轻、美丽, 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工商制服,戴着缀有国徽的大沿帽,带着浅浅的微笑,注视着 楚风雨,好像在说,你是谁啊,你怎么会和我的女儿在一起?楚风雨感到照片上的 妈妈和面前的女儿何思佳正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年轻、一样的光彩照人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一张老照片,而何思佳也事先作了说明,楚风雨很难把照片 上的人,与面前的女孩何思佳处分开来。   “后来,那个杀害你妈妈的凶手呢?”楚风雨迫不及待地问下去。   “死了,他酒醒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跳了水库自尽了。”   “这个混蛋真是死有余辜!便宜了他!”   “哎,都是酒这个东西害了他,如果他那天不喝酒,也许他就不会做出这样极 端的行动!所以我有时候真讨厌酒,更讨厌那些酒后惹事的人!”   “我已经感觉到了,自从那天你把那个喝得醉汹汹又跌入水中的驾驶员臭骂一 顿后,我就想到了。不过,你想过没有,也不全是酒的缘故,归根到底,还是那个 撞你妈妈的家伙,他自己心里的有心魔,他走到这一步,完全是他的心魔在作祟!”   “也许吧。”何思佳未置可否地说。   “没有了爸爸和妈妈,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楚风雨 轻轻地问。   “我是在奶奶和叔叔的抚养下长大的,也受过一些苦,但在我心里,最苦的就 是,从小到大,没有享受过爸爸妈妈――这两个给了我生命的人的一丝爱抚,每当 看着别的孩子“爸爸”、“妈妈”地叫着,扑入父母的怀抱撒娇时,我的心里总是 酸酸的,像打翻了五味瓶。”   “那时候,我只能跟爷爷奶奶叔叔生活在一起,因为爸爸和妈妈都是烈士,除 有一笔数目不小的一次性抚恤金外,政府每年还有一些定期抚恤金,一家人的生活 还是有保障的。可是后来,等我长大一些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不少事,先是爷爷生 了病,花去了不少钱,最后还是去世了……接着,叔叔又渐渐染上赌博的恶习,他 利用监护人的权利,把应该留给我的那一部分抚恤金全都拿去,扔进了赌博的黑洞, 为此还去偷去抢,最后,走进了铁窗……”   “在1999年的夏天,我考上了华东最好的工商管理学院,却因为承担不起那昂 贵的学杂费、生活费,而不得不面临着失学的困境。你知道,我家并不是在桃花镇 上,而是在越都市西面的一个小山镇里,那里是全市有名的贫困山区,生活条件并 不好,我们一下子到哪里去凑这每年七八千的学杂费、生活费啊……”   “但是,世上还是好人多,正在我伤心落泪,准备放弃上大学的机会时,奇迹 发生了,一个来自桃花镇的署名为“感恩的心”的陌生人给我寄来第一笔8000元的 学费,这笔学费他是存在一个邮政储蓄存折上寄过来的,那存折上就写着我何思佳 的名字,他在寄来的信中附言中说,他是一位民营企业主,他说他要一直资助我和 我们全家走出困境……”   “正是在这位陌升的号心人的无私资助下,我才如愿以偿地走进了那所高等学 府,接着,第二年、第三年……他都如期通过邮政储蓄存折的帐号给我打进了每年 8000元的学费、生活费。直到如今,我已毕生一年多了,并通过公开招考,成了一 名工商战线的公务员,可他还是给我打进了8000元的助学金……你知道,我本来是 可以留在局机关的,后来我主动要求到桃花工商所来工作,这中间,有一半的原因 就是为了他,我想找到他,找到这位无私助学的恩人,可我,到桃花镇工作快一年 了,却至今没有找到他……”   “好人啊,好人,又一个好人。我想,那个人肯定知道你爸爸妈妈的事迹,或 者,过去受过你爸爸妈妈很大的帮助,所以他才这样无私地回报你们,要不,怎么 会写‘感恩的心’这样一个化名呢。”楚风雨说。   “我也这样想过,可我就是找不到他,我几次去桃花镇邮局查过,都没有结果, 邮局的人说,从存折上看,存折是从这儿办的,钱也肯定是从这儿打进去的,但办 理存折和打钱的人都没有写清具体地址,他们也无法查清究竟是谁替你办的存折、 打的钱。我让他们回忆一下,还能不能记得这个人的模样,他们说,桃花镇光外来 工就好几万,每天来办理储蓄、汇款、邮件的人是络绎不绝,天天排起了长队,这 个人一年只打一次款,哪里还记得清啊……”   “嗯,也是。”楚风雨点着头,“还是别想那么多了,你已长大成人,并且继 承了你妈妈的事业,这一切就已足够了!”   “可我真的很想找到这个无私帮助我的人,我想当面跟他说声谢谢,并且告诉 他,今后不要再给我寄钱了,他资助我的那些钱,我将在今后的工资中陆续还给他。”   “还是别太在意了,也许人家根本没想着要你还这笔资助款呢。”楚风雨说着, 就故意转移了话题,“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我妈妈叫何思琴,对了,你刚才说我的名字是为了纪念爸爸,其实还不够全 面,我的名字实际上是用妈妈和爸爸的名字中的‘思’和‘佳’共同拼凑而成的, 所以才叫‘何思佳’,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是他们今生惟一的骨血。”   楚风雨举起杯来:“何思佳,来,让我们为你的爸爸妈妈、为你、为你的全家 干一杯!”   “谢谢!”何思佳轻轻说着,与楚风雨一起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她不好意思 地说,“明天,刚好清明节,又是星期天,你能陪我一起去回家,给我的爸爸妈妈 扫墓吗?”   “好的,我求之不得啊,我们一起去!”   --------   红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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