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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被送入医院,正躺在一间浅粉色的房内。一个护士站 在我的身旁,帮我测量着脉搏。她手表上的时问显示为上午九点十八分。还好,我 只昏迷了一个晚上。 我伸手摸了摸缠裹在脖子上的厚实绷带,这一举动让护士大吃一惊,不由得倒 退了两步。 “噢,你醒了。”她说,“我去叫医生来。”她将记录板挂在床尾,然后匆匆 离开了房问。我看见自己的右腿被抬高垫在了枕头上。 缀满碎花的窗帘外,阳光明媚。屋内,一道半透明的白布将我和旁边的一个病 床隔开。从床上那人的体形来看,应该就是亚奇。他整张脸都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 的,左臂上插着输液管。一旁的心脏监测仪正发出“比比”的响声。 “亚奇,”我叫唤道,嗓子好像被无数的钢针戳刺着。 “嗯。”他含糊地回应。 “你还好吗? ” “嗯。” “谢谢你。” “嗯。” “亚奇,我一定要先把一件事给弄明白。那天树林里的人是你,对吧? ” “嗯。" “我就知道是你。” 这时候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明显是医生,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 ;另一位则是个头发花自、大腹便便的警察,戴着飞行员常戴的那种眼镜。跟在他 们身后的一个身着茶色军服的年轻警卫,守在了门口。 医生来到床边,拿起记录板仔细查看起来。在他下巴上满是刚长出不久的青色 胡茬,看来昨晚值了夜班。 他研究了一会,对我说:“巴奈特先生,说起来这一晚可真够你受的了。” “他们来干什么? ” “等一下长官们会跟你解释的。” “我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 “你吸入了不少浓烟,所以肺部还会继续再疼上一阵;你的手还有右腿分别是 一、二级烧伤;右手臂内侧的肌肉有轻微撕裂的迹象,左侧肩胛骨两处缝合的旧伤 被扯开,我给你重新缝了一下;你手腕处有被绳索一类的东西勒伤的痕迹;还有特 别要提及的是你的喉咙,上面的伤痕有些令人费解。要么你有自虐倾向,要么就是 有什么人用某种高度精密的仪器在你脖子上烫了那个N 。” 那不是什么人,我痛苦地想到,那是个畜生。 “那你是怎么处理它的? ” “我先将伤口清洗消毒,然后用针缝上了。不过,恐怕是要留下明显的疤痕的, 也许整容手术可以把它消除掉。” 我指了指亚奇,“他怎么样? ” “我不是他的主治医生,但我问过那个医生,他说他面部遭受重创,鼻子碎了, 又断了几根肋骨,还有脑震荡的迹象。虽然从外面看不出什么,但可能还有内伤。” “他会好起来的,是吗? ” “我想应该是的。不过他并不是我的病人,你才是。现在你的感觉怎么样? ” “他是我的朋友。”我说,“不管要花多少钱,我都要给他最好的医治。”我 费力地往前挪了一下身子,看着医生的眼睛,“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最好的医护, 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疗设备,最好的治疗手段,总之,一切都要最好的! ”我看了 一眼他的胸卡,郑重地道,“克鲁夫医生,我需要你的保证,可以吗? ” “好的,我懂了。我向你保证满足你所有的要求。这下你可以放心了。现在… …轮到你来回答了,巴奈特先生。你现在的感觉怎么样? 不要硬撑,哪里不对劲, 都要告诉我。” 我没有出声,因为我心里正盘算着等一下该如何应付警察的盘问。 医生开始刺探道:“巴奈特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某个邪教组织的成 员呢? ” “肯定是的。”那个灰白头发的警察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他往前跨了一步, “我们要在这儿审问这个家伙。” “哦,当然,请便,长官。”医生说着,转身往外走了出去。那个年轻警卫依 然荷枪实弹地守护在门口,犹如军营的岗哨一般一动不动。 mpanel(1); “图尔,”老警官对他的手下说,“把你身后的门关严了,不准任何人进来。” “是,长官。”年轻警卫迅速地执行了命令。 老警官摇晃着他那肥硕的身躯,往前走近了几步,异常严肃地对我说:“巴奈 特先生,你现在惹上大麻烦了。有个长相酷似你的人,开着你那辆美洲豹,在小河 地区的一个旅馆里开枪打死了四人。另外还有一具尸体是被海水冲上岸的,不过, 那一个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你干的。同时,我们还怀疑你涉嫌纵火烧毁了一处私人住 宅。 “这么说吧,”他继续道,“今天凌晨三点,”他指了指亚奇,“这位先生在 他的住宅里遭到袭击,紧跟着,他的房屋也付之一炬,这些都是你――这个四处行 凶的混蛋干的好事。我们还在你的钱包内发现了一万美元的巨额现金,应该就是你 谋财害命的证据了。不过现在看来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时,我听见亚奇的嘴里又发出了“嗯,嗯”的声音。 “现在,让我来看看你的调查报告。”警官说,“职业是……特技演员,谁知 道是真是假;驾驶执照发证地在加利福尼亚,没有违章记录,居然连一张罚款单都 没有。嗯……大约一星期以前,你还叫杜得利・多拉伊特,鬼才知道那又是从哪儿 冒出的名字。” 警官说到这里,伸手紧了紧他腰上的皮带,把圆鼻子上的眼镜往上推了一下。 “你现在落到了我的手里,”他说着,用一根肥胖的手指指着我,厉声道, “就哪儿都别想去――上厕所也不行――除非你老实交代。 我给你准备的牢房虽然不大,但我的脾气可大得很。你明白了吗? ” 他明A 的我都能明白。 这时,身后的门被打开了。他看也没看一眼就咆哮起来:“不是跟你说过嘛, 图尔,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 “我叫贝克特。”一个带着明显英国口音的声音传来。警官回转了身体。一位 检察官模样的人正朝我走来。 他穿着一件有淡蓝色条纹的炭灰色双排扣外衣,戴着顶大小正合适的博萨利诺 礼帽.系了根深蓝色领带,胸前还插着一块手帕。他一手拎着我的手提箱,一手拿 着我的夹克。 “你是怎么进来的! ”老头向他吼道。“我正在审讯罪犯。图尔! ” 年轻警卫犹豫着打开了房门。 老头又训斥起来,“我不是跟你说过――” “安静点,古乐森警官。”贝克特说着,挥了挥他白净而又纤细的手指,四方 形祖母绿的袖扣在法兰绒的袖口上闪闪发光。 古乐森警官大概从没想到过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不禁恼羞成怒,“你他妈的 是谁啊,你以为自己是威尔斯王子吗? ” “警官先生,别太着急,”贝克特说,“不然会让你看起来像头笨驴。”他从 口袋里掏出一本真皮身份夹,打开,在古乐森眼前晃了一下,又马上合上,放回口 袋。 接着,他又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折叠得十分工整的纸,递给了古乐森。警官一 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从我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瞧见纸的上方敲有金色和蓝色 两种颜色的印章。 “白宫也……”古乐森震惊万分。 “这个人,”贝克特指向我,“还有我,都不曾在这家医院出现过,明白吗? 你和你的助手绝对不允许将半点消息泄漏出去。” 这些在我听来当然是好事。但对古乐森来说,可就不怎么好受了。他刚才趾高 气扬的威风早已被一扫而光。 “警官先生,你对整个事件保持沉默,将会为你带来莫大的好处。”贝克特说, “刚才我的用语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谅解。我只是希望阁下能高抬贵手,配合 我们的工作,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古乐森看了看手上的官方文件,“我想这份东西不该由我来保管吧。” “当然。”贝克特说着,把那张纸又收了回去,“看来,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不是吗? ” “哦,是的,当然了。”古乐森又最后瞥了我一眼,带着图尔匆匆离开了。 他们走后,贝克特朝我靠近了一些。我们四目相对,都竭力隐藏着内心的真实 想法。我觉得他应该不是来追捕我的,相反却有求于我。这么一想,心中的忧虑减 少了许多。我并非他们最后的目标,我只是一条不起眼的小鱼,只要有点水就能活。 我努力地坐起身体,把腿搭在了床边上。如果现在就想站起来,应该会有点困 难。 “喜欢这件外套吗? 我从四季酒店找回来的。” “她走了,贝克特。是被泰奇~伙绑走的。” “我知道。听我说,我可是冒了很大的个人风险来救你的。你不觉得我是一个 宽宏大量的人吗? 尤其是在想起我跟我手下在米兰被痛打的遭遇时。我并不想要你 的道歉,但至少你该认识到自己判断上的失误。” “你告诉我的有关克莱尔的话都是真的。” “你为自己的愤世嫉俗付出了不少代价――我承认,我也一样。” 他说着,用手摸了摸下巴上曾被我用指甲抓伤的地方。 “你了解米兰枪杀案件的真相吗? ” “你指的是那辆巴士周围吗? 你也太招人注目了。” “泰奇是怎么知道我们在那儿的? ” “问得好。”贝克特说,“但我恐怕无法回答,就当它是个谜吧。” 他竟然在耍着我玩,我恨不得再将他痛扁一顿。不过,要是那样的话,古乐森 又该来找我麻烦了。 “好吧。那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 ,,“和你撞到一起的那一次,我在你 夹克衫的领子下偷偷放置了一枚微型追踪器,所以才能从格里一路跟踪你到米兰。 不过,后来你未经海关便偷偷溜出国境,致使我们失去你的行踪。你的把戏还挺不 赖。接下来,我们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得知你家被大火烧了个精光,便猜想你一定 会返回加利福尼亚。果真,我们又重新接收到你身上传回的信号,得知你出现在霍 里斯特家园旅馆,于是就跟了过来。” “衣服是会经常换的。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会一直穿着它呢? ” “人们是经常会换衣服,这没错。但一般说来,如果出门在外的活,大家还是 会随身携带着他们的重要物品的。我们在一间木屋前的草地里找到了那枚血迹斑斑 的追踪器,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肯定是在你激烈搏斗时掉下来的。” “我差点就死在那里了。”我怒火中烧,“而现在,泰奇还劫持了吉内。” “是的,这很不幸。不过,请别忘了当初到底是谁先抛弃了谁的。 你得注意一下你的语气。我可是一直在帮助你的啊,不是吗? ” 他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了梦娜为我做的备份磁盘.“这是从你汽车里找到的。 我已经打开看过了一一两百个大大小小的圆圈――还有列奥纳多的笔记。虽然它们 在我眼里是一团团的迷雾,但我相信你却能将其解开。你应该已经发现了什么特别 的含义了吧? ” “这就是你找到这里来的原因了。”我说着,用力扯掉喉咙处的绷带,活动了 一下脖子,站了起来。我把手提箱放在床上,换好衣服,然后把床边的隔帘拉开, 走到亚奇的跟前。贝克特紧跟在我身后,目光始终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可不会这 么容易就上了“直布罗陀”的钩,但我需要回到水里,我知道往哪个方向游才能到 达自己的目的地。 “亚奇,”我说,“我的朋友,你会好起来的。” 他微睁了一只眼睛。用不知从哪儿来的惊人力气抓住我的衣角。 “吉内……怎么样了? ”他含糊不清地问道。 “她被他们抓走了。”我说着,轻轻将他的手放回到床上,转身向着贝克特, “我要把她找回来。你得帮助我。我已经知道‘真理之圈’是怎么回事了。” 贝克特扬了扬眉毛,舔了舔嘴唇,“很好。成交! ” 我们穿过医疗中心的自动玻璃门,离开了医院。 “我想你在附近一定停着架飞机吧。”我说。 “当然。就在大熊机场。”他回答道,“我们办事可都是有雄厚的资金作后盾 的。” “你看过了文件,那你肯定随身带着电脑了。” “我的汽车里有台手提电脑,里面安装了图形分析软件,磁盘上的文件也都在, 不必担心。”他指着停车场上一辆银白色高级轿车说道。坐在驾驶座上的正是莫布 莱特。 “那么现在我还缺少的,就只剩能把意大利语翻译成英语的软件了。你不会也 碰巧装了那玩意吧? ” “事实上,我本人就是个拉丁语言学家。我的意大利语水平无可挑剔。现在明 白了吧,‘直布罗陀,才是你的朋友。” “我做这些可不是为了什么‘直布罗陀,。” “这一点我很清楚。”我们来到了车旁。“但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追回吉纳利 女士,匕首就是你可以用来交换的筹码。” “你说得不错。但我和你始终不是一条道上的。” “的确。不过,我同警察周旋,将你解救出来,使你免遭毒手,这些都是为了 什么呢? 你应该很清楚。所以,废话少说,赶紧上车吧,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办呢。” 他打开汽车后门,我钻了进去。从反光镜里可以看到莫布莱特正斜着他的眼珠 瞪着我。 “现在,”贝克特说,“我们就出发去找美第奇匕首。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吗? ” “罗马。”我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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